完香抽完签，黎予青说：“回城里的时候，我请你吃饭吧。”
魏明然眼睛一亮，嘴巴上还要说：“那怎么好意思啊……”但明显狗耳朵都要竖起来了，又犹犹豫豫不敢让老板请客。
“没事，”黎予青不在意，“毕竟今天麻烦你和我一起爬山了，这请客是应该的。”
魏明然欣喜，咧嘴笑道：“那就麻烦予青姐啦。”
黎予青睨他一眼：“就你贫嘴。”
黎家的车已经在山下等待，下山黎予青果断没选择走路下山，还是选了缆车。
坐着缆车看着绿树在往后退去，黎予青心情也安详了几分，不用苟延残喘地下去，便是一种欣慰。
宁岁朝笑他：“等明天早上起来，腿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魏明然偷偷瞪这只男鬼，可恶，仗着予青姐听不见就胡乱诋毁予青姐！
宁岁朝觉察他的目光，第一次大大方方对上，恶劣的心思起来，他戏谑地一挑眉梢：“看什么看？”
魏明然：“！！”
他瞪大眼睛，怒视宁岁朝：这个男鬼太嚣张了点！
碍于魏明然在，黎予青“忍气吞声”——实际憋着笑，别开脑袋假装看窗外风景。
*
彻彻底底下了山，坐上车，黎予青跟司机说了地址。
车发动，魏明然小学生坐姿做好，好奇道：“予青姐，我们去哪吃呀？”
黎予青低着头正在玩手机，闻声懒懒地语调上扬着“嗯”了一声，说了个名字：“喜园。”
经历了叔叔一言不合就投喂金钱的洗礼，黎予青说这名字都轻描淡写了许多。
听到这个名字的魏明然眼睛却睁大了许多：“喜园？是那个很有名的预约制四合院私房菜？”
“嗯，你知道？”
魏明然猛点头：“当然知道了！本来还打算咬咬牙去尝一下的，结果一直排不上号。”
“啊，这样啊。”黎予青安慰道，“没事，你今天能圆满吃上。”
他没说的是，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排队，打个电话过去，包间就留好了。
一路听着魏明然的叽叽喳喳，到了喜园的时候，天微微有些暗。
为了凸显禅意，喜园特意开在了市里有名的寺庙旁边，那里是步行街，需要步行。
下了车，有些寺庙的香客还没走，徘徊在庙前。
黎予青稍稍瞥了一眼，一个英俊男人的面庞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叫他不由顿住，微有些差异。
“怎么了？”宁岁朝最先发现他表情不太对，低声问道。
黎予青古怪地说：“我看见陆柘沉了。”
宁岁朝抬眼，顺着黎予青的目光望过去，黑色短袖的男人微笑着在和寺庙的住持说话，两人站在朱红的门前，相谈甚欢。
心里诡异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宁岁朝可以肯定他生前或许和陆柘沉有过交集，但只是现在的自己不记得了。
不知道住持说了什么，陆柘沉含笑不住点头，两人又说了几句才分别。
分明记得上次闲聊的时候，陆先生还不经意地说自己不信神佛，偶尔也只是陪母亲去拜拜。但黎予青驻足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他身边有其他女性。
他也不乱怀疑人，但是宁岁朝上次奇怪的反应让黎予青记忆犹新，男鬼又坚持自己不是自杀，黎予青才暗暗开始怀疑起不少的可疑对象。
……线索也收集了七七八八，等把这些事情处理完，他还打算正式和宁岁朝谈谈死因。
“予青姐？”看黎予青停下来，魏明然还以为他在欣赏寺庙呢，过了好一会儿才疑惑地喊了下。
黎予青收回视线，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寺庙也别有风味。”
“确实，”魏明然点点头，“可惜我的信仰不同，进去参观不太好。”
“也是。”黎予青说，“那我们走吧，折腾了这么一天，肚子都饿了。”
他收回视线，和魏明然往喜园的方向走，宁岁朝眯眼看了陆柘沉良久，才转过头跟着离开。
四合院内，一切都是古香古色的诗情画意。
几盏莹灯点亮，包厢旁边便是一汪小小的湖泊，用纱帘遮着，偶尔风吹拂而过，可以看见池中身着汉服的漂亮姑娘在弹着琵琶。
魏明然拨弄了下木桌上造型别致的微型景观，问：“所以，予青姐，你是怎么想的呢？”
“什么是怎么想的？”黎予青点完菜，随意地问。
魏明然一言难尽地看看黎予青旁边坐在空座位上，怡然自得的男鬼，小小声、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就是怎么处理他……”
黎予青一副恍然的样子，掀起眼睛，微微一笑，真诚地说：“明然，我正要和你说这个。”
男生圆溜溜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黎予青，等着他下面的话。
男人放下筷子，有点不确定魏明然会不会生气，他犹豫了下，长睫毛还因此颤了两颤。
美人蹙眉，还很纠结脆弱的模样，一下激起了魏明然的怜悯心，男生小心翼翼地说：“予青姐你直接说就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跟着宁岁朝混了这么久，黎予青也没想到自己这演技竟然真的有所提升，还能骗着人了。
他迟迟疑疑地开口说：“其实——”
“其实我就是宁岁朝。”
旁边的青年不耐烦了，慢条斯理挽了下米白色的衣袖，苍白的手臂越过黎予青的茶杯，落在对方面前瓷白的小盘子上，径直拿到了自己面前：“你不吃坚果，我帮你吃了。”
几个动作，两句话，轻易地把整个事实摆在了魏明然面前。
魏明然沉默，魏明然呆滞，魏明然不可置信。
“什么？！”
他一声难以压抑的惊呼脱口而出，弄得服务员都委婉地笑着打开他们包厢门，轻声提醒“麻烦小声一点”。
黎予青保持着微笑，喝了口茶，含含糊糊地说：“总之，事情呢，就是这么个事情，所以你也不用说什么解决不解决的了……”
魏明然想想自己之前和黎予青说的那些话，再看看一人一鬼熟稔的模样，还有什么不好懂的！他差点晕过去，颤着声音：“所、所以，予青姐，你早就知道了……”
难怪道长笑得一脸意味深长，那是个明白人，一眼看穿了黎予青和宁岁朝互相了解互相能看得到！
黎予青缓缓点头：“对，我早就知道了。”
他还反过来安慰魏明然：“岁朝对我没什么影响和危害，所以你不必太担心。”
魏明然表情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对待这件事。
宁岁朝嚼着坚果，眯起眼睛，说：“至于你说过我伪装你偶像……”
“咔吧。”
杏仁干在他唇齿间裂开，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年歪了歪头，笑得一脸灿烂：“现在呢，还觉得我是伪装我自己吗？”
他对面卷卷棕毛的男生嘴唇翕动了半天，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直视着宁岁朝，半天都讲不出话来。
宁岁朝在魏明然眼前挥了挥手，细软的黑发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翘动：“怎么不说话，傻了？”
他瞥了眼黎予青，“啧”了一声，推卸责任：“都怪你。”
突然一口黑锅砸来的黎予青缓缓指了指自己：“关我什么事？”
更突如其来的，年轻的男生转动了下葡萄似的黑眼珠，眼眶蓦地泛红，“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我靠，我见到我偶像了！但为什么……为什么是死的啊！呜呜呜！”
门外的服务员再次尴尬推门而入想要提醒，看到哭得稀里哗啦、涕泗横流的魏明然，他又把话默默地咽了下去，随后贴心地关上门，和其他服务员说：“里面似乎是个小明星在无实物表演，特别卖力，打工人还是同情一下打工人，下次无视就好。”
魏明然眼泪汪汪地要越过桌子去抱宁岁朝：“呜呜呜偶像，你让我抱一下，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呜呜……”
宁岁朝眉毛皱成一团，就差没把嫌弃写在脸上了，他往后退了一点：“你冷静点。”
椅子往后挪动，宁岁朝一个没注意，后背都贴上了黎予青，再退，可能得退到某人怀里去了。
属于男人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宁岁朝心猛地一跳，几乎没多想，他就快速伸出手摁住了魏明然那张大脸，硬着头皮说：“魏明然，你冷静点，我确确实实是真的！”
没注意宁岁朝一瞬间的异样，黎予青看戏正上头呢，他呵呵笑着往嘴巴里丢泡菜版的花生米：“哎，年轻就是好啊。”
说完这句，就被仰起脸的男鬼狠狠一瞪。
黑漆漆的眼睛里杀气横生，只写了一句话“快来帮我”。
黎予青：“……”
他再度默默放下筷子，温和地说：“魏明然，冷静点，你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鬼神的存在吗？”
魏明然抽抽鼻子，眼尾还泛着红意，理智终于慢慢回神，他不再蠕动着想接近宁岁朝，有点蔫哒哒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声音小小的：“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宁岁朝理了理被折腾得凌乱的头发，面对真情实感流露在行动间的铁粉，他还是缓了声音：“没关系，我知道这有点难接受。”
魏明然叹了口气：“当时知道你死讯的时候，我还在道观哭到比鸡鸣还烈。”
他对面的一人一鬼：“……”
已经领教你“比鸡鸣还烈”的哭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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