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事物所内
长久的沉默后,姜迟起身为公主续了杯茶,想递上纸巾又觉得欠妥。公主倒也不在意她的举动,招手唤来了拿着丝帕的丫鬟,轻拭泪痕。“让你们见笑了。”
“无妨。”宋理淡淡的应着,随即轻瞥了眼续神香,烟雾依旧直耸而上,来者没有撒谎。
公主调整了下情绪,“都这么久了,提及此事本宫还是会心伤。”接着话锋一转,直视着宋理问道:“聊了这么多,还未曾问过姑娘姓甚名谁?”
宋理神色一滞,有些许恍惚。
公主忙说:“不方便告知么?”
宋理轻轻摇了摇头,一是因为公主忽然的情绪转换,二是……“并不是,只是这些年来从未曾有人问过。”来这里求助了却执念的,几乎没人关心执行姓甚名谁,毕竟这一生也就这一面之缘。
“哦?”
“我姓宋,单名一个理字。”
“宋…理?……”,公主念着宋理的名讳,思附了一会儿,“宋氏……你是汉人?”
“嗯。”宋理轻附。虽说没有记忆,但是宋理想着宋氏大体应该都是汉人吧。
“实不相瞒,自本宫坐于此,便觉得姑娘的耳环很是漂亮,可否借于近前一看?”
姜迟此前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公主的视线停留在宋理的耳环上了,本来还以为那是宋理独有的致人凝神之物呢,没想到这是女孩子之间的饰物欣赏。
“这跟公主的执念有何关系么?”这次宋理没有顺从,而是反问到。
公主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没,只是个人喜好而已,说起来我也曾有过一只相似的耳环,上面小字纂刻着一个‘邢’字,想来是原主人的名字吧。”
宋理点点头,并没过心思,此刻她更想解开公主的执念,这才是她的工作。“不好意思,不是很方便,这也是我的前世之物。”
公主点点头,表示理解。“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说着起身,“那本宫就先回府了,姑娘若是有了答案,凡请入府一坐。”说完,不等宋理言语便一抬手唤来丫鬟,扶着自己离去。
宋理与姜迟也只能起身相送。“公主慢走。”
送走了公主,姜迟才开口问到:“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简单,这种有名有姓的古人最简单,有史料可查。”说着就顺着楼梯走上二楼,这也是姜迟第一次正式进二楼。
入目就是一条走廊,几个紧闭的房间。宋理来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推开门,一整面墙的书架入目而视。书架上每排上书籍数量不一,但每排的最左边都有一盏古色古香的煤油灯。
宋理走到书架边,点燃书柜最后一排最后一盏煤油灯,烟雾缭绕间书架上的其他煤油灯都消失了,继而出现的是满排的古书。宋理回身看着姜迟挑挑眉,淡淡的说:“找吧,这里是关于清朝全部的史书。”
姜迟作为一个身着衬衫投身到念都的现代人,自是知道康熙帝的,很快便找到了写着“清圣祖爱新觉罗·玄烨”的几本史书。
“她是康熙朝的六公主和硕纯悫公主。”宋理看着姜迟这么顺手,便不打算伸手翻找,只是抱胸站在旁边出言提醒。
姜迟听完翻书的手一置,只见她顺着康熙子女一栏划下,神清一滞说到:“康熙朝的六公主不叫这个啊,六公主是固伦恪靖公主,生母为贵人郭络罗氏。”
宋理思索了一下,“除去未序齿的公主呢?一般是未活过八岁的。”
姜迟马上又核对了一下,“除去未序齿的公主,六公主应该是皇十女固伦纯悫公主。”
“固伦?”
姜迟不明所以的看着宋理,“嗯。怎么了么?到都是纯悫公主呢。”
“固伦是皇帝与皇后生的嫡出女儿,不可能是她,这位固伦纯悫公主生母是?”
姜迟马上按着页码翻了几页,那里记录着公主的生辰与生平。“通嫔纳喇氏……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清楚自己的封位么?难道说,还能是死后受封的?”
“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一般公主一母同胞的兄弟在公主死后继位做了皇帝的话,便会册封自己早亡的姐姐妹妹为固伦公主。”
听闻这些的姜迟,更疑惑了。“她不是说纳喇氏只有她一个孩子吗?!”说完又为了进一步确认,开始一本本书的翻阅众位阿哥的生平,没有一位阿哥是纳喇氏所出。
宋理思附了一下,那只有一种可能了。“查查她的额驸博尔济吉特·喀尔喀台吉·策凌,应该是他的功绩所致。”
姜迟听着点点头,“策凌的资料不多,都是从他进京之后的。”姜迟翻着资料说,毕竟策凌是蒙古人,又是没落的贵族后裔,无论清史还是元史能找到的都不多。
“嗯。”宋理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拿起书架上的稿纸,递给姜迟。“把你想告诉公主的事誊抄下来吧,等一下我们去趟公主府。这次你主述,我辅助你。”说着便打开了房门,准备出去。“我去准备需要带过去的东西。”
姜迟一脸茫然地看着宋理离去的背影,主述是什么?给公主讲策凌在她身后之事么?好像是这个意思。思之至此,姜迟挑了几本策凌相关的史料,走到书房的桌边坐下,取过煤油灯照亮,慢慢的读了起来。说来也奇怪,姜迟看着就是个现代人,却能自然而然地领悟史书,大概这也是执念事物所的自带Bug吧。
两个时辰后,姜迟走出书房,关门的瞬间屋内的煤油灯也跟着熄灭了,屋内的书柜也变回了原有的模样。
听到书房的关门声,二楼楼梯口对着的房间里宋理走了出来,问道:“好了?”
“嗯。”姜迟看着眼前的宋理,虽然依旧是早上的墨色旗袍打扮,却在外面披了件银白色的披风,同样银色的头发披散着,似是雪花飘落于肩,此刻她手里还提的一个黑色的布袋包。
宋理瞄了眼姜迟,在房间门口让出一人的身位,“这是事物所的衣帽间,都是些工作时要用的衣物,你进去挑件披风,我们现在去公主府。”
姜迟还是凭着感觉拿了件白色绣着青竹纹饰的披风,披在白衬衫外面,衬着玉面消瘦且清冷。
“走吧。”
公主府坐落在念都的北边,步行过去要穿过了半个念都,期间会越走越冷。宋理打算刚好趁这个机会给姜迟介绍下这座城。
位于执念事物所以北两条街的位置有座古香古色的书馆,馆主叫风靳,也就是大宝二宝口中的风老板。宋理记得她与风靳的第一次见面,风靳比宋理还早几年来到念都。那时候的宋理如同现在的姜迟一般跟在自己搭档的后面,她们去书馆见求助人,自然见到了风靳。
那女子坐在吧台边泡着一壶清茶,茶香浓郁,书馆内往来人数不多,偶有人路过惊叹于她的美貌也不敢上去打招呼。唯有宋理胆大,直接坐到了对面。风靳手一抖,茶撒了半盏。
“噗。”宋理笑出了声,“这茶不卖么?”
“不卖。但可以送姑娘。”她说完一直看着宋理,惹的宋理一阵脸红。“你盯着我做什么?”
风靳低头浅笑,一边给她倒茶一边说着:“姑娘甚是好看。”
“少来,那群人都是为了瞧你过来的。”确实,那时的书馆里好些男人都在边看书边看风靳。
“当真?那我也算是书馆的招牌了。”
宋理觉得她这人臭屁的很,“切。”不客气的拿起眼前的茶喝了。“我叫宋理,你呢?”
“宋…理……呵。”风靳呢喃着她的名字,不知为何好像很无奈。“风靳,我叫风靳。”
“好。那你算是我在念都除了我搭档以外,认识的第二个朋友了。”
“我的荣幸。”
风靳前世的家底应该是比较殷实的,每年鬼节都是成车的烧来银钱,加上她脑子活泛,做起了收卖旧书的买卖。念都里的人也不都是勤快人,总有些游手好闲又不想做工的,便会贱卖执念之所里的书籍古玩度日。
此刻,宋理站在书馆门前说着:“她这里的书不比我们二楼的史料,多半是些诗集小说,说起来也是亏得她,我才能了解这现今的世道。”
姜迟抬头看了眼书馆的门面,木材原色的大门,两米多高,两边立柱上刻着瘦金体大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宋理随着姜迟的目光看过去,不禁打趣。“还颜如玉,我看是金镶玉吧。”
“宋小姐说笑了。”此时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些许缝隙,一个一身墨色休闲西装的女人站在门口,女人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中拿着一本书好似刚刚正在阅读一般。
如果说姜迟第一眼看到宋理是被她的妩媚所倾倒,那风靳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冷艳。
此刻的她笑眼盈盈的倚在门边,眼镜滑落至鼻尖,风靳懒得去扶一下,只得透过眼镜上沿看着宋理“我刚听到你声音就出来了,这是要出门办事?”
“嗯。”宋理应着,脸却红了。
“那就不请你上楼了,最近进了批新茶,结束了记得来馆子里喝茶。”
“好。刚好事物所新来一妹妹,回头介绍你们认识。”书馆里有很多有别于史书的记载,偶尔也会来查阅参考。
姜迟闻声颔首,风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宋理回头看了一眼姜迟,“走了。”
“哦。”姜迟说着又跟风靳招了招手,“拜拜。”
走出去十多米,姜迟从背后看着沉默的宋理,胸有成竹的说到:“你喜欢她。”
宋理急忙转身,“瞎说什么!我们同为女子!”
“噗~”姜迟直接笑出了声,“都什么年代了,两个女孩子又怎样?而且她确实好看,难怪大宝二宝喜欢她。”
“你什么意思?”
“啊?哦,我说难怪大宝二宝喜欢她,她确实很有魅力。”
“上一句。”
“哦,都什么年代了,两个女孩子怎样不能在一起了,碍着谁了,又没犯法。”
宋理听了皱眉,小声嘀咕着:“可以么……”
姜迟没听清,“啊?你说什么?”
“没事,走吧。”
“好。”
路过书馆不久便到了公主府,一栋典型的清朝公主府邸,门口左右两边的望兽,威而不凶,入正门穿过庭院便是前厅,公主已然坐在主位上等待着她们。“宋小姐,没想到这么快便能再见到你。”此时已值傍晚时分,府内上下灯火通明,细嗅能闻到饭菜的香气。“宋小姐可用过晚膳?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宋理瞧了眼天色,月朗风清正是渡魂的好时间。“不必了,如若公主还没用膳,我们可以等。”
公主听闻微愣,但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想来是没想到一切结束的如此之快。“那就不必了,沏壶今年的新茶吧。”这话似是对她的丫鬟讲的,事物所的人出门总是会威慑到阴兵,他们多半会隐身,即使有非出现不可的场合也会故意模糊样貌,怕被事物所的人记住容貌,耽误往生。
果然不多时,两个身形模糊的丫鬟端来了茶,许是心畏给姜迟倒茶的手都在抖。姜迟体贴的说到:“放下就好,我们自己来。”
丫鬟听完感恩的点点头,放下便消失了。
公主亦是看到了丫鬟的动作,“失礼了。”
“无妨,他们怕我们也是正常。”
公主沉吟了片刻,问到:“如若我往生了,他们会怎样?”
“魂飞魄散。”宋理倒是直接。
公主眉头微皱,“怎会如此。”
宋理倒是淡定许多,饮了口茶才继续说着:“公主不必多虑,他们本就是你在那世上的家人为你供奉的纸人,依附于公主而存在,公主若是往生,他们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公主叹了口气,“也是托他们,本宫才生活的如此顺遂。”说着向后招了下手。
“奴才在。”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若隐若现。
“传本宫令,公主府上下即刻休憩。”
“嗻。”说完便消失了。
片刻后,府内静的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可以跟本宫讲讲额驸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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