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幽白,漏过大弩山茂密的丛林顶部,斑斑驳驳印在泥石路上。
光滑的碎石只反射出点点微光,没能为漆黑的夜色增添几分明亮。
在最为陡峭的山腰处,一道若隐若现的单薄身影紧贴在几乎垂直的坡体上,沿着一条仅可容一人侧身行走的小道,缓慢蠕动着。
不时有碎石从她的脚边滑落,随即迅速滚向山脚,转眼消失在深不可测的漆黑崖底,不闻回声。
小道的尽头被一个急促的尺宽陡崖断开,其后连着一片平缓的林地,绵延铺展可至大弩山东侧山脚。
“这儿可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随着轻盈一跃,甄伏轻易跨过横亘于狭长小道与平坦林地间的陡崖,稳稳落地。
她轻轻拍了拍娇嫩的双手,掸去掌心的泥灰,又仰头望了望东方,长长呼了口气,把提在嗓子眼儿的心肝揣回肚子,抬脚继续往大弩山东侧走去。
谁料,脚下本该平坦的泥石地不知为何突兀地冒出一块刚硬的大石。
“哎哟——”
才走了两步的甄伏被拌了个狠,一下摔成了大马趴,下颌磕在凹凸不平的泥石地上,疼得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等痛劲缓过,似觉不对劲的甄伏下意识回头瞥了眼拌脚处,心下又是一咯噔:
这大石怎还暖呼呼的?
脑海中似有电光闪过,她猛地促起双膝,退开“大石”三尺远,一双瞪大的杏眸在漆黑夜色中比星辰还要明亮,直勾勾地盯着不明物。
几息,终于厘清神思的甄伏深深吸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轻轻甩了几下,又吹了口气。
霎时,一抹暖光照亮了阴森的丛林一角,让甄伏那张细眉杏目、翘鼻娇唇的玉面显露在昏暗之中。
乌色的冠帽套在她小巧的脑袋上,左看右瞧都像一个雌雄难辨的小少年。
她借着微弱的火光,眼神逡巡,终于看清眼前暖呼呼的“大石”乃一具肉/体。
其身形可算魁梧,俯趴着,面朝地,上好布料缝制的衣衫有些褴褛。
无需仔细嗅闻,便可感受到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
甄伏眉头微皱,思索片刻,才将身旁的小石堆起,将手中的火折子固定在其中,又抄起双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具肉/体翻了个面朝天。
她淡定地探出一根青葱般的食指覆于男子的人中处,确定一息尚存,才开始仔细检查他的伤势。
男子的左胸上有一处箭伤,长箭早已被拔出,伤口处的血水也已经凝固。
拔剑时喷溅出来的血水与泥巴混在一起,遮去了男子的容貌,但仍掩不住他青黑的脸色,还有闪着诡异红光的双唇,仿佛一具僵尸。
很快,甄伏就对伤情有了定论:人还活着,但失血过多,身中剧毒。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今日你可算是遇着了大发慈悲的菩萨。”
她低语喃喃,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又从中倒出一粒深褐色的丹药,掰开男子的口齿,塞了进去。
熟稔的流程结束,甄伏将青花瓷瓶收回怀中,又掸了掸手心若有似无的尘灰,睨向男子沉睡的脸庞,微微扬起下巴,一本正经道:
“我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能带你一起逃命,便赏你一颗百回丹,此后便看你的造化了。”
语罢,她取回一旁端放着的火折子,熄了火,便要起身继续赶路。
“什么人?”甄伏的正前方忽然传来一声低喝。
长时间奔波流离的生活早已让甄伏练就了眼疾手快的机敏反应。
在那粗鲁的男声甫落下时,她已飞快闪身至最近的一棵高山榕树下。
她背靠树身,利用三人合抱才可堪堪环住的粗壮树干,将自己纤细的身量完全挡住,隐匿在了夜色之中。
此时,她的心口砰砰直跳,眉头紧蹙,一双眼睛仿若停滞般注视着前方,脸庞微侧向后,耳朵竖了起来,微微颤动。
只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夹着盔甲摩擦发出的金属声音由远而近。
随后,一道稚嫩的少年嗓音微微发颤道:“大哥,这人身子还热乎却没了气。”
先前那道粗鲁的声音再次响起,骂骂咧咧:“那就是新死。”
“甭管死没死,跟我们没关系,快些逃吧。”另一道清冽声音响起,着急地催促着同行之人。
下一刻,众人的脚步便开始挪动,往大弩山西边的方向去。
危机似要解除,甄伏终于轻轻舒了口气,因惊慌而呆滞的眼睛也重新有了焦距。
谁料螳螂都还没完全撤走,黄雀已然冒头。
一条通体雪白的细蛇缠绕在高山榕的枝桠上。
它借着疏漏的月光闪着银色的光芒,宽扁的蛇头微微探出,暴突的眼睛锁在甄伏的脸上,信子迅捷地抽吐着。
回过神的甄伏浑身一僵,冷意一下就爬上了她的脊背。
紧张让她忘记掩去口鼻间的气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晓得,这一声吸气在寂静的夜里何其突兀而清晰。
登时,本已挪动、将要离去的脚步停住,粗鲁的嗓音又起:“谁——”
没等他说完,甄伏后方传来长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是骨肉被利刃划破、鲜血喷溅的声音。
须臾,几道闷哼声后,一道破空之响划过,直向甄伏身边飞来。
“咚——”
只见一把长剑的剑尖已贯穿白蛇蛇身的七寸处,没入高山榕的枝桠。
山间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只余一道粗重的喘息声在甄伏的后方摄人心魄。
她惊恐地睁着杏眸,直勾勾地盯着白蛇惨死的模样,心有余悸。
随即,黑亮的眼珠子一转,毫无顾忌地把脑袋探出去,看向了粗壮树干的背后。
不知是月光陡然明亮,还是那魁梧男子的身形过于庞大。
甄伏看见了那个本躺在地上、吃了她一颗百回丹的男子肃然屹立,一手还维持着飞剑出手的姿势,威风凛凛,彷如神将入世。
只是没等一阵风起,那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就晃动了起来。
甄伏眼尖地瞅着,登时迈腿飞奔过去,张开双臂堪堪环住男子的腰身,使他不至于轰然倒地。
但终因体型差异、男女力量悬殊,她被男子压来的重量推倒,半卧在地上。
“喂!喂!喂!”
甄伏被压得呼吸艰难,只能皱眉望天,连唤了几声,却未见男子有丝毫反应,只定定地将削尖了的下巴抵在她的左肩上,硌得人生疼。
她重重地眨了眨眼,又扫视一遍地上三具穿着濮军军装的无头尸体,以及高山榕的枝桠上那条死了的白蛇,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是非救不可了。”
她重又推搡了一下身上笨重的人,确定他帮不上什么忙后,便费劲地将他移开。
随即,在荒山野岭间,寻了些枝桠、藤蔓,又扯下那几具无头尸体的外衣,捆扎成一个可以牵引移动的可容一人躺卧的木板小床。
再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个大伤患搬弄至木板小床上,腾挪到了大弩山山腰间密林深处的一个洞穴中。
她不太放心,又折返原路,以残枝枯叶掩去一路行踪。
待外围打理妥当,她才安然返回洞穴,驾轻就熟地在黑暗中摸索着砌起木堆,熟练地掏出火折子,点了一把明火。
瞬间,阴暗森冷的洞穴明晃晃地亮了起来。
洞穴的四壁光滑,干燥整洁,在洞穴的最深处不仅堆着些干柴与杂草,还有些看似锅碗瓢盆的东西。
再纵观洞穴全局,便可见其内道蜿蜿蜒蜒,首尾不相见,哪怕站在穴口处也未必可窥得洞穴深处的火光,当在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甄伏瞥了一眼木板小床上眉头紧蹙、身子略略颤抖的男子,撇了撇嘴。
“遇上了个大麻烦,也只能在此将就一夜了。”
她抬脚踱步至穴底,将一大捆干净的枯草抱来,在他的身边铺开,摆弄成一张寸厚、且几可容纳两人躺下的草席。
男子的身形实在过大,为了将他腾挪至山洞,已几乎耗光甄伏的所有气力。
此时她只得连拖带拽地将他挪至草席上。
这样一来,就不免将他已经凝血的伤口再次扯开。
疼痛让他的眉头皱起,也叫甄伏的秀眉跟着一蹙。
“晋国的男子不都儒雅清瘦?他是因为习武才生得这样高大?”
甄伏一边喘气,一边望着草垫上的男子,懊恼地嘟囔了一句,才在穴底处拎起一个木桶似的物件,往洞穴外走去,又进来。
如此反复几趟后,洞穴里就多了不少干净的水。
随后,甄伏在火堆上架起一个小锅,温煮了一些热水,又扒了男子脏污的外衣洗净,支在火堆一侧烘烤。
待一切准备就绪,甄伏才取出手帕仔细为男子擦去满脸的血污和泥巴。
此时,男子儒雅而俊美的面容才完整地显露出来,因余毒未完全消退和失血过多而苍白的皮囊,给人以弱柳扶风的柔弱美人之感。
这般模样在甄伏眼中看起来,倒有专属于晋国的江南才子风流倜傥气度。
“应该就是晋国人吧?”甄伏自言自语,像是疑问,又像是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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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表妹X狐狸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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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老门阀之后 柳茵茵肤白貌娇,身段婀娜,求亲者众多。
见多识广的表哥帮着掌眼,给出的评价:
“这个心思过于不纯。”
“那个举止轻浮孟浪。”
......
也,还算中肯罢。
可家中催婚信一封封地来,茵茵就一日日地魂不守舍。
深夜转悠,表哥衣裳半解靠在软塌。
他仰头看来,面容是一如既往地冷峻,眼尾处却泛着微红,眸光潋滟,周身禁欲感被打碎。
茵茵看得口干舌燥:我看表哥,也是风韵犹存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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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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