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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状元凌

“叮叮……咚咚……铛。”

“来了,来了。”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耳边已经传来缥缈可闻的锣鼓敲打之声,众人便知是他们到了。

鼓声、锣声、乐器合奏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由浅渐深,几个喘息间,街道尽头已可见两人并进为列的锣队正接踵而至。

凉州城遥亭街今日好不热闹,上至公孙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有京城贵女亦有素衣白丁,有总角小童也有青年志士,可谓万人空巷,聚集于此,热闹至极。

原来今天是齐国三年一次的及第游街。

及第者会从神武门出发绕城一周,折花游街后经凉州城的主街道进入应宣门再次面见天子,处在前往宣室的必经之路上的遥亭街早已是聚集了众多的大齐百姓。

街道旁的酒楼客栈星罗棋布,平日里便是人满为患,高朋满座之所,每每这天更是一座难求、一位难空。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凉州花。

大齐素有及第折花送心上人的美谈。

“叮叮……咚咚……铛。”

不绝于耳……越来越近了。

道路两旁的官差衙役又迫使百姓们后撤了几步,为缓缓而来的队伍让行,错落两旁的酒馆里的人群登时轰乱起来。

一楼大堂里的人们纷纷争相向前,二楼雅间里的客人也皆倚靠在栏杆上,倾身翘首以待,众人手中捻篡着的各式鲜花罗袋好似雀跃的要飞出来,迫不及待的要投掷给这三甲进士中自己的倾心之人。

“快看,快看,来了。”

“骑马的人中打头的是凌公子吗,还是太远了,看不清呀!”

“阿爷,抱一抱,看不见,呜呜呜……”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本公子骑着大马威风一回呐!”

“……”

“今年的队伍比往年都威风呀!”

“那是,不看看今年的状元郎是谁,那可是凌国公府的公子,凌小公爷。”

“外祖又是沈家,沈老将军是何等人物,那可是当今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呐。”

“……”

路边的百姓一边和身旁之人互相攀扯着,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边注视着清徐而来声势壮大的队伍。

盈初酒馆二楼雅间内。

女儿家的怯怯私语声,小孩子的啼叫声,不知是谁家子弟的羡慕之语……都徒然飘进了雅间里。

正在举杯喝水的男子微微蹙眉,略显微薄的唇在杯沿边停了下来,轻轻吹动,轻微晃动的水波浅显地映照出了男人的脸庞。

剑眉星目,寒潭一般黝黑明亮的的眼睛在茶水下映出,好像笼罩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只端坐在哪里,便让人移不开眼。

外面的喧嚣好似和他没有丝毫关系,雅座中的男子仍然一口一口的抿着手中的茶水,泰然的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殿下怎么不出去看看?”

“不知道。”

……

“咱不就是为了看这位新科状元,凌家小公爷是何等人物吗,殿下怎么不动呐?”

“不知道。”

……

“听说此人一直体弱,甚少出门,出生高门显贵,却鲜少和其他勋爵贵子结交,几乎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怪神奇的,最令人奇怪的是陛下竟这办看重他。”

“不知道。”

……

“我说,你知道什么?”

“不知道”,这人淡淡的回答道。

……

这一问一答正是由在雅间内室门口站着地二人发出的,倚坐在窗边圆桌旁的男子自始至终都未开口,虽未言语,目光却转向了窗外。

街道两旁的行人已经一副万事俱备的神情。

只待郎君阅花。

队伍将要行至盈初酒馆前。

浩浩汤汤——官差衙役高举着进士游街的牌匾,敲锣打鼓的专人紧随其后,沿途的百姓和无数的鲜花、香囊、手绢以及尖叫声簇拥着坐在良驹上的三人蜷蜷而来,为首的正是今天被讨论的最多的人。

头戴状元帽,身披红挂彩,乌黑浓稠的睫毛挂在眼前,忽闪忽闪的,阳光穿过细缝照出了一双炯目,许是阳光太过酌目,双眼微微卷起,却还是能看出美态,一丝不起眼的霞红浮上了细白的面容,更添了韵味,眉眼有股子英气,众人只道过于女气,有羸弱之感,殊不知,此人正是一名女子。

凌云汐正坐在马上泰然自若的朝着周遭的众人挥手,手中攥着的正是不知从谁家折来的花枝。

嘴角正挂着一缕浅笑,但好像下一秒就要僵硬的凝固住了。

天!这条路怎么这么长!什么时候结束呀!

依旧不忘向周遭展示着她僵硬的笑颜,不经意地一个抬眼望,视野却好似被什么定住了,直愣愣的望着。

那个方向是——

侧旁的轩阁。

她看见了一人。

二楼雅室中正倚靠在窗边的男子。

四目隔着这热闹的人群和喧嚣的环境遥遥相对。目光触及的片刻,凌云汐突然有一丝恍惚和雀跃,可还不等她细想,耳边便传来一声“小心。”

回头正视前方,只见自己所骑的马匹前不知何时从人群中窜出来一名小男孩。

此刻正伫立在前方,鲜花、罗带盈怀满抱,正低头敛着散落之物。

不知危险将至!

不知是勒马的低鸣声还是那声响彻的呼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小男孩还未捡起脚下的鲜花便抬起了头。

一匹半扬的马驹被勒起的前蹄正无限贴近自己的脸庞,顿时间被吓的席地蹲坐,盈怀的鲜花、香袋徒然倾泻,洒落一地。

勒马的正是领头而行的“状元郎”凌云汐。

只见凌云汐安抚住受惊的马匹后,倾身下马,将小男孩搀扶起来,顺便帮他散落一地的物品捡起,不知道他捡来有何用,但想来自有他的道理。

正要送至他的怀中,腰间却感到一股不甚明显的阻力。

原来是小男孩起身随推搡了云汐一把,继而急忙跑开,消失在人群中。

云汐呵住顷刻要追的官差后翻身上马,欲继续前行,还未起语便听见一声:“凌兄,你的及第花那?”

低头一望,确实不在手里。

几人匆匆向四周环视,鲜花、罗带一片狼藉,在其中找一束花枝,难如登天。

“算了,咱们快走吧,人群敛聚,不要再出什么乱子才好。”凌云汐说道。

“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混乱事件插曲的缘故,大家好似没有了起初的兴奋之态,静谧中充斥着些许微杂扰乱之声,这沉沉的低语却让凌云汐感到一丝诡谲。

不禁疑惑道:“怎么总感觉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许奇怪。”

“不能是看出来了吧?”,暗暗腹语。

正不解着,缥缈间,她看见了自己的及第花!

正孤独地垂落在盈虚酒馆二楼一间雅室的外回廊上,定晴一看屋里的人影。

是他!

原来刚刚慌乱中双手勒马时,及第花被凌云汐下意识随手一掷,好巧不巧落在了男子雅间的外侧回廊上,虽是无意识知举,这可还是碾碎了众多少女的心呐。

起初凌云汐的及第花向雅室方向抛时,同方向上小娘子的惊呼声不断,可顷然间便泄了气,云汐还在捡掉落的鲜花时,竟是不知彼时周遭闺阁女子的思绪已经开始飘忽了。

“把花投掷给了一男子?”

“莫不是喜欢男子吧!”

“也许人家宁愿选男子,也不愿意选你,哈哈哈哈……”

“你胡说,奴家美人谪仙一般地人物,他若没看上,只能说明他不识货!”

“啊呸,有空照照镜子吧!”

“……”

话说这边的混乱远及不上那方雅室的震撼。

“这是……”

“把及第花掷给了殿下吗!?……,他这是什么意思!”

……

“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

二人相望一眼,不约而同的望向他们家殿下,只见男人原本俊逸的面容已经青一会紫一会,星云变幻一般,正盯望着外面回廊上静滞着的桔梗花枝,一动不动,已经定形伫立不知几时了。

半晌。

开口道:“走吧!”

不怪他们,众人只当她是男人,如此震惊也甚是合理。

奉室殿。

并非早朝时间,大殿之中,除了宫女太监等侍者之外,惟余桂榜前三甲和齐徽帝四人而已。

“三位日后都是我大齐的栋梁之材,望众卿日后行事,上不愧于天,下不怍于人,入仕初心勿变。”

三人齐声:“谨遵陛下圣言。”

“没什么事情都退下吧。”

“是!”

三人正要离开,齐徽帝又忽地开口道:“凌卿留下。”

齐徽帝所唤正是凌云汐,其余二人没有迟疑拱手福礼后徐徐退出了奉室殿。

正当云汐疑惑不解时,齐徽帝已转身朝内室走去,她只得在后方保持着一定距离跟进。

须矣。

“云汐,听说你当众投掷出了及第花,不知谁这般福气,入了你的眼。”

没想到陛下开口未说正事,倒是先问了她这事。

“陛下莫要取笑我。”凌云汐起语道。

“朕可没有开玩笑,你若真有了心仪之人,朕为你亲许姻缘。”

“此事先不提,云汐,把你留下是有件事要交代与你。”

“我?”

“对!”

“可是,陛下,我这......”

齐徽帝抬手打断了云汐的话

“朕知道。”

“朕近日收到封扬州的私报,如若描述属实,恐怕背后牵扯更广。”

“陛下是想派我去调查?”

说话间二人已来至内室,齐徽帝身着明黄色常服缓缓椅坐于一旁的长榻上,凌锐地目光望向立于他面前的凌云汐,随意拨捻了几下手中翠绿色的翡玉佛珠。

“不!”

“人选朕已择定好了。”

“敢问陛下,需要我做什么?”

“此事还不便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的任务是前去协助他把事情调查清楚,具体缘由和安排惟宣会告知你的。”

齐惟宣!

南安王?

她没有看错!,真的是南安王。

南安王是什么时候回京的?

陛下怎会想起派南安王来处理?

片刻间,云汐已有诸多疑惑,但仍开口道了声:“我明白了。”

齐徽帝良久不言,灼热的目光落在云汐身上,可眼神又若空洞,里面藏满了岁月,是在看她,可仿佛又透过她在看别人。

“陛下?”

轻起微语。

“真像她......咳咳。”

自知失言,忙用咳嗽声打断。

“好了,朕也乏了,没有其他事情便退下吧。”说完,齐徽帝抬手轻轻一挥,佛珠随之发出一串微声,紧接着对内侍说道:“你们也退下。”

众人纷纷福礼相继退出大殿的内室。

凌云汐走出大殿,脑海中回想着齐徽帝的最后一句话,对此甚是不解。

凉风绕过层层楼阁,穿过殿前的块块青砖,拂扰在云汐的额前,一阵寒意迎面,惊起轻微颤酥,摇了摇脑袋,道了句“管他呐,回家!”

独留凉风拂扰空地。

城外。

“通行证!”

……

“车上装的什么东西,要运往哪里?”

……

“放行!”

凉州城门下的守军正盘查着进城的百姓,道路上四散分布的泥坑涸辙满是暮春多雨的痕迹。

一辆马车在人群中缓缓驶出了城门,只见车夫徐徐行至空旷地带后便徒然加速,车轮极速碾过地面,带起了微少的泥泞。

“驾……驾……”

“北辰,你慢点,再颠着殿下。”

“前几天下雨,如今积水未干,路真难走。”

“左边,左边……”

“右边——”

“有坑,有坑……”

“啊——”

……

“闭嘴!”

赶车的男子终于无法忍受身旁之人的喋喋不休,双手紧紧勒住缰绳,一扬一宕间开口警告到。

“咱真的不等一下凌小公爷吗?”

“你说,陛下许久不召殿下回京,这次下旨让殿下回京祝寿不说,现在还让咱去扬州查案,这也太反常了。”

南溟并没有理会北辰的话语,继续语不休止到。

“是我们!,殿下没有要带你去扬州,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

北辰无语。

“这些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很有可能有危险,怎么能少了我呐,再说了,干嘛让我回青州,有那家伙在,青州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

“南溟,你安静一会,让我静一下。”

一道声音从马车内悠悠然飘出,不大不小地恰好使得外面二人听清。

“好的!,殿下,我安静!”

……

马车内的男子正襟危坐,止动未语,低沉眸色的眼睛紧闭,少了一份清冷,多了一丝宁和。

他在沉思!

思考齐徽帝的用意,思考最近这段时间的怪异,思考此次的目的地-扬州城。

车外景物一帧帧地蜷蜷略过,或山原盈视,或层峦耸翠,承载着三人的马车徐徐驶向扬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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