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书房内,三人各自坐着,空气中寂静的好似都可以听到几人淡淡的呼吸声。
桌前摆着一本随意摊开的书,窗外一陈清风悄悄潜入,几页纸张被徐徐拨动,洋洋散散翻过,留下了哗啦啦一阵短暂的轻响,看书的主人却不甚在意。
齐惟宣端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桌面上的书本,被风翻页却不见有丝毫反应,手中不断转动的茶杯早已暴露了他此刻神游的迹象。
这种时候时间好似都变慢了,越发显得遥不可及,但三人此刻能做的有限,唯有等待。
等待的结果不一定每次都随人意,但是这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知过了几时,一道声音响起,终于打破了这份稍显长久的宁静。
“带回来的那个人松口了吗?”
宋岩答道:“嗯嗯,光想着粮食的事了,倒把这件事情忘记给殿下说了。”
“还没上刑就松口了,说有名男子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在人群中带节奏,让场面混乱起来。”
“有描述那男子的长相吗?”
“说是看不清脸,带了一幅面具,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又是面具!
“殿下,粮仓剩下的那些粮食,还是先放在衙门吗?”
“先放着,暂时还不到用它的时候,目前百姓手里的粮食应当是可以应对这段时间的。”
“南溟公子一定是可以及时回来的!,一定可以的!”
“南溟办事很靠谱,放心。”
宋岩喃喃自语道:“放心!放心!”
“大人,大人你在吗?”
此时,院内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唤让宋岩稍作镇定的心又猛的一悬。
声音还有些遥远不清,只依稀可识,大概是太过着急,落音片刻还可以听到一阵轻微的喘息声。
“宋大人!”
来者行至书房门口,并未踏入,双腿微曲,弓着身子,手掌放置膝前半撑着,边喘着粗气边说道:“您快去门口看看,有人用板车拉了具死人,说是饿死的,现下正闹事呐。”
“什么!”
三人皆是一惊,急忙前往大门处查看情况。
“老天爷呀!”
“现在都饿死人了,这什么时候可以解决呀。”
“我家米也不多了,再不来粮食可真的揭不开锅了。”
“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这已经等了两天了,不是说从扬州运粮吗,扬州到我们这,不过就一日的功夫,怎么现在还不发粮。"
“对呀!对呀!”
“你们当初保证的不是很好吗,现在都有人饿死了。”
门外板车正正停留在宋府大门正对处,车上之人被破烂的草席掩盖,不显首尾,从凸起的身量来看,应当是一孩童。
一名老者蹲着板车一旁,胡长发白,在微风中随意飘散着。
没有痛彻心扉的大喊大叫,只低低沉吟着。
大门口已经人群聚集,和当日在世正粮行前的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人行至门前,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孤弱的老者,饿死的孩童,以及愤怒的百姓。
场面再次失控。
凌云汐上前查看,挑起草席的一角,眼前浮现的正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只被一幅破烂的草席裹挟着,瘦弱的身躯在凌风中一动不动,面容惨白,却又安详的好似睡着了。
查看完这边的情况,又转身去搀扶一旁的老者。
凌云汐伸手刚要触及的瞬间,对方好似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一般,蹲着的身体忙向右侧一闪,侧身避开了她的接触,只空然留下凌云汐伸出的手臂在风中独自凌乱。
那名老者嘴里仍不断喃喃自语道:“我的孙子!我的孙子!''
伫立在一旁的齐惟宣将眼前发生的事情都尽收眼底,忙制止住凌云汐的再次上前。
低声说道:“恐怕神志不清了。”
“一会有机会,你把这二人带入府中。”
“殿下是觉得有什么蹊跷的吗?”
“你先照办。”
“好!”
二人在这边对话时,宋岩早在一旁安抚百姓。
“大家再耐心等两日,粮食一定会有的,本官和南安王殿下都在锦州,大家如果没有粮食的话,我们也同样如此,要相信殿下,相信朝廷。”
“我们相信,可是现在手里的吃的真的不多了。”
“是的,是的,也就能撑一两天的时间,补粮要是还不到,饿死的人会越来越多的。”
“大人,到底还要等多长时间呀,这样一直耗下去,大家撑不住的。”
“是呀!是呀!”
齐惟宣道:“快了,就这两三天,一定到。”
“今儿三天,明儿三天,把我当猴子耍呐”
“我不管,今儿见不到粮食,我不走了。”
“我也是!”
“我也是——”
......
混乱中已经有人开始向府中跑去,还一边扬言:“这府里肯定有粮食,粮仓里面的不可能都不能使用了,大家快进入找,先到先得。”
霎时间。
煽动了周围之人那颗躁动的心。
静默片刻。
一人!
两人!
四人!
......
忽地。
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几人,但却登登略过,直奔背后的府邸。
大门处几名看门的小厮忽地慌了神,直愣在原处,一时不知做何动作。
宋岩高呼一声“关门!”
门口的守卫这才回过神了,急忙着去关门。
眼疾手快间,在人群即将赶到之际,砰的一声,幸得掩门。
门是关上了,可齐惟宣几人还在外面。
见进府无望的众人,纷纷矛头直指三人。
不过好在凌云汐机智,见时机不对,早早便拽着齐惟宣往人流背驰方向跑去。
宋岩向守卫说出那句话后也是紧跟其后。
待众人回过神来时,空留下慌乱无头绪的百姓。
宋府后街
“我们为何要跑?”
被凌云汐拉着的齐惟宣正一头雾水,忍不住的发问到。
凌云汐见后面无人,索性停了下来。
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露出疑惑的神情:“啊?,殿下您说什么?”
刚刚只专注后面有没有人追上来,并未听清齐惟宣说了什么。
“我说,我们为何要跑?”
"殿下没看见?,那群人已经失了理智!,不跑——不跑等着他们上质问吗?"
齐惟宣道:“他们总不至于对皇子和朝廷命官下手吧。”
凌云汐还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边不忘回应齐惟宣:“民以食为天,对老百姓来说,粮食就是他们的命,性命面前,谁管你是什么公子、皇子、命官的。”
“殿下,等等我——”
宋岩赶到了。
凌云汐一直向后瞻望着,唯恐后面有人追上。
宋岩见状开口道:“凌大人,放心!没人跟着。”
凌云汐听此话才稍松了一口气,边顺气边点头示意。
凌云汐道:“宋大人,你府上有没有后门,现在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们进去。”
宋岩道:“有的,跟我来。”
不一会的功夫,三人来至宋府后门处。
凌云汐道:“宋大人,这就是你说的办法吗?”
“嗯呐。”
“不是说后门吗,这不就是一个狗洞嘛!”
“不行,这太有损殿下颜面了。”
宋岩道:“事情紧急,刚刚我已经去附近的后门看过一眼了,门外都有人守着。”
环视了一眼四周,继续说道:“只能委屈您和殿下了,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
“即使我可以,殿下一定也不可以,殿下不要面子的嘛。”
这时,齐惟宣忽的在一旁淡淡说道:“我可以!”
凌云汐:“......”
宋岩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挑逗似得说道:“凌大人?”
凌云汐硬着头皮点头说了句“可以”,一幅视死如归的神情。
凌云汐为了展示刚刚不是自己要逃避,毅然决然的选择第一个上场。
看着眼前被四周的野草遮掩着,洞口已经埋没了多半的“解决办法”,不禁有些打退堂鼓。
可以的!凌云汐!
没问题的!
长痛不如短痛。
凌云心中默念着,扒开四周的荒草,俯身正要行动时,脑袋却被墙另一边的一物顶了回来。
“哎——哎——什么东西!”
眼睛无法直视前方,只得随意呼叫着,半蹲的身子扭捏着,一个不稳,登然往后摔去。
一旁的二人看着席地仰面的凌云汐,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齐惟宣俯身扶起地上的凌云汐,忙问到。
“有狗!”
“狗?”
“哪来的狗?”
此时,一只白绒小狗正从洞口处窜了出来。
行至宋岩面前停下,身后的尾巴随着风,轻微幅度的摇摆着。
凌云汐登时站了起来,上前一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向狗子,便脱口而出:“你——你怎么能舔我鼻子。”
宋岩绕绕头,对着凌云汐说到:“不好意思,凌大人,我代它向你道歉,这是我小儿子的狗。”
齐惟宣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时间紧迫,还有好多正事要处理。”
“你和它的恩怨回头有空了再解决吧”
解决了这件事情后,几人终于顺利进入府内,快步行至后宅书房,意欲商榷一下对策。
齐惟宣开口对凌云汐问道“我交待你的事怎么样了?”
凌云汐道:“已经处理好了。”
“好!”
齐惟宣听状又对着身侧的宋岩说道:“府上可有仵作”
“仵作在府衙,我这就让人去叫来。”
凌云汐上前一步,距离齐惟宣仅半米的距离,低声问道:“殿下,你怀疑这个男孩的死,不正常吗?”
齐惟宣:“我有些担心罢了。”
宋岩道:“殿下,现在百姓如此情况,您看要不要把之前粮仓救下来的粮食发出去。”
“再等等,先确定一下这件事情。”
齐惟宣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眼神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的空旷,两眼上方紧蹙的眉头传达着他的不安。
身旁的宋岩则是一脸茫然,一时搞不清楚他在思虑什么。
凌云汐倒是察觉出来了什么,望了眼齐惟宣,也是满心担忧,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恐怕是太糟了。
齐惟宣此时只祈愿:但愿是自己多想了。
经检查,小男孩身上并未发现明显的病状,齐惟宣揪起来的心这才稍稍安定。
但是也无法确定是否是饿死的,那名老者依旧无辨别能力,无奈只得暂时安置在府内空闲的客房。
锦州粮仓内现有存粮的一半发放了出去,宋府外面守了良久的百姓终于开始慢慢的散去。
齐惟宣几人在城北找了一处景色开阔的地带将小男孩埋葬了。
景阔青青柳色新。
就让郊外的花草树木和穿流而过的风陪着你吧。
这件事情暂时处理好了,本以为等待南溟顺利归来,一切便可尘埃落地,殊不知后面的事情在逐渐失去控制,这片土地正一步步再次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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