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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恨别鸟惊心

宣德四年三月上,如油小雨不停地下着,这场雨已沥沥下了四日,洛邑城内雨浸如雾,水汽随着春风悄悄聚拢,沁得人呼吸困难。

裴述将竹笏别到了腰上,屋内不断有人进来,都是和他一样被雨水淋湿的人。

他们进屋后不约而同整理着自己身上的雨水,或用衣袖拂扫,或用巾帕按擦。裴述却只是呆呆的在窗边站着,脸上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进他已经湿过的衣襟。

去岁的此番时节他一朝状元及第,被授予从六品翰林待诏,今岁初又擢升他为礼部员外郎,可他心中却无风光。

翌日他便向吏部呈了致仕文书,他的上峰不解问他因何辞官,于是他对上峰言道:“某自幼饱受离乱之苦,家贫而艰,多年来投诗数门杳求知音未得,如今虽已状元及第,却人低言轻卑而无用,与其居于庙堂惶惶终日,不若早日归家求得平安。”

又三日后,雨水已停,裴述收到吏部批答准他归乡,他与同僚一一拜别。

“呯呯呯——”

戌初一刻的打更声才刚过,裴家院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裴述起身去开门,见到好友杨景面带忧色。

“这是怎么了,快进屋。”说着便领杨景进到房中。

“裴兄可听闻今日朝会张相率文武百官奉表劝进,恐怕今夜过后,大晋将覆。”杨景声若蚊蚋。

裴述听了心中会意,对杨景道:“数日前我便有所察觉,只是不想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快,幸而我已拿到吏部批答,否则恐遭池鱼之殃。如今改朝换代在即,若是魏公登上大宝,想必昔日萧家晋臣都将面临灭顶之灾,贤弟匆匆而来可是为此而忧?”

“不错,今日我父亲令家中子弟乔装改扮,男丁扮做管事小厮,女眷扮成仆妇丫鬟,分别逃往城内姻亲的山庄或故友的别院,我双亲和我兄长一家俱留守家中。临出门时,我父亲说只有此般或可保有我杨氏其他族人一条性命,可我杨家何至于此!”

说罢,杨景捏了捏拳。

“为今之计怕也只能如此了。”裴述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三年前漼公引颈受戮坐以待毙,漼家满门上百条性命死在奉元城内,只因刘振此人深恶世家官宦,又痛恨仕林皆以漼鄞为首,刘振为泄私愤对魏公言:‘漼鄞常自称是清流,应当投入黄河,使之变为浊流!’魏公听了哈哈大笑,立即命人将漼家一门尸体投入滚滚黄河。”

裴述又肃容道:“刘振再献计于魏公,连夜责令奉元城中所有百姓俱拆家中屋梁,携木梁顺渭水而下,随军一同迁户洛邑。奉元百姓在途中饱受艰难,皆饮泣怒骂漼公为贼,无一人怜漼家满门性命,可见刘振此人嫉恨世家到何种地步!贤弟应趁诏书未下之隙尽快出城才是!”

“家父也正是因忌惮刘振此人多端、魏公不仁,事急从权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杨景忍不住摇头叹道。

“我今日前来,也是因出城一事想要劳烦裴兄。”杨景拱手道:“我知裴兄归乡在即,定有路引文凭,启程之时可否将我侄儿一同带上,充作裴兄家眷?我一人乔装改扮出城兴许容易,可若带一孩童难免引人注意,这才想到裴兄这里,若是裴兄愿意相助,我杨氏一门定会感激不尽!”

裴述伸手避挡,“不敢隐瞒贤弟,我本就打算携妻小于明日巳初启程,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等积善之事我定要相帮,只是不知我将令侄带出城后送到哪里?”

“我欲在明日破晓之时扮作随客商而行的牙人,到时伺机出城,在城外驿馆临街朝南十里有一家悦莱客栈,你我可在此地汇合,顺便与裴兄喝一杯送别酒!”杨景向裴述郑重说道。

“可行,贤弟将令侄在巳初前送至我家中即可,届时必定护令侄周全。”

“如此,大恩不言谢!我这就去把他接来!”只见话音刚落,杨景人已出了院外,眨眼间就没了影。

宣德四年三月九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谓率百官向魏王进表劝进:“开基创业,既宏盛世之舆图,应天顺人,宜正大君之宝位……既膺在躬身历数,必当临御于宸居,伏冀俯从众请,早定尊称。”

十日后,魏王祝忠全受哀帝禅位,正式即皇帝位,更已名为祝显,改元天启,搬入新宫,又祭告上帝皇祗曰:“惟我华夏人民之君,自椋运告终,帝命秦人于西京,入中原为天下主,其君臣父子及子孙近三百年,今运亦终。……”

城外,杨花落尽,残阳西暮,洛河边上几间茅屋依依墟里,有稚童歌声似近似远:“打麦——麦打,三三三,舞了也——”

夜幕降临,月光时隐时现,离洛邑城一千多里外的农舍中,低矮的小窗有暖黄在轻轻跳跃,柳晦憧散着长发,一身棉麻中衣,他坐在木桌旁一手捻着白子一手执着黑子,盯着桌上的棋局沉默不语。

白子以先带棋路,黑子后逐步为营。

鸡鸣三回,日升初黄,远处的山顶聚着浓云,日光从云缝里倾泻而出,忽明忽暗的映着大地。

此处村庄只有依稀寥落十几户人家,没有田连阡陌,却有老幼残弱。柳晦憧已在此地埋名三载。

他看着昨夜木桌上还未下完的残局:白子将要落尽,黑子已遍全局,白子进则黑子覆,结局已定,何故不甘。

“笃笃笃——”,虚掩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柳二叔……叔叔在家吗?”门口传来一声细细的询问。

柳晦憧从窗边望去,看见门缝里有颗小小脑袋探了进来,是村西头刘婶子家的小宝。

他走到孩童身边半蹲下来:“小宝来找叔叔,可是你父亲又寄了家书?”

“是的,柳…二叔,说着,小宝从衣襟里轻轻摸出一封用油布裹着的薄片:“给你…,我娘说,想请你给我…念念,我回家说给我娘…”,小宝眨着大大的眼睛挠着自己的小脑袋。

柳晦憧掀开油布,尺牍上的字迹早已模糊,只有中间几个字依稀可辨:“……兄长战死……再有三载……不孝……”

“小宝,你爹爹说还有三年他就回来了,让你在家要好好听你娘的话,乖乖等他归家。”他摸了摸小宝的头,对小宝说道。

“好!我乖…我听话!”小宝弯着亮晶晶的眼眸兴奋喊着。

三年又三年,将士何时还。

乌云从天边层叠压来,小宝挥舞着模糊的尺牍,蹦着跳着走向村西那间矮小的屋舍。

柳晦憧望着小宝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关上自家矮小的木门,返回屋中收了棋盘。

他在桌前研着仅剩不多的松烟墨,提笔给友人漼茂复信道:

尝膳司侍郎柳晦憧,再拜言。昌之足下:

“顷辱书未报,昔蒙君之关切,教我以慎于接物,为人处世。自某所学有成进士第,足下又数荐人于朝,使仆继载父之遗。吾父终身志治朝,民安得安,而权利争赐死。予服三年丧,日为我父死不足。

多艰之民,宽耗之多,上有苛积,下有食饥,土地瘠,蝗泛溢,天不为助。然则吾今之出岂非多秋之农哉?

是日,父死之后,籍以势报危其父者,而累官降阶,分其族人,以我不堪其门,门尽怀污名,以为深愧,无颜面见公矣。君多日前书,劝臣勿复以自责,复举延荐,无贡献者。余闻六日前已立新君,则吾更无伦也,愿君能知我之虑。

我亲既殁,家亦分散,吾自今亦唯欲入田里,随俗浮沉,随其潮,险狂迷之狂。然世人谓我无所谓有也,待我死然后能定。

此书亦略陈愚意,浅闻者而已,再拜。”

窗外有啸风嘶嘶猎动,卷着屋檐的茅草盘旋飞舞。

柳晦憧连忙销门闭户。

大雨忽至,哗哗而下如银河倾瀑……

天启初年仲夏,新帝初登,云中郡都督沈用拥兵自重。新帝祝显妄求收回兵权,遂复辟漼茂为门下省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任命康怀为会稽郡指挥使,率大军攻打云中郡。

天启初年旦月,康怀机巧百变,筑磊环城,浚凿池堑,却屡屡被沈用副将张维德所破,康怀遂不敢再战。新帝又派大将李定山取代康怀,贬康怀为游骑将军,罢漼茂兵部尚书一职。

天启初年上秋,李定山坐帐不出,自称不敌沈用,拒不出兵,新帝祝显大怒,斥责李定山是国之蠹虫,贬其为幽州司户,而后赐死。

天启初年仲秋,新帝再次派康怀攻打云中郡,升康怀为右卫上将军,康怀副将刘其均叛变沈用,故意引康怀进军延灵县,张维德趁此时机占领会稽郡,康怀大败,损失兵卒过半,于仲秋末领残兵返回洛邑城。

新帝祝显贬康怀改任雁门郡都尉。

天启二年正月,漼茂被罢为右仆射,为丞相刘振所忌。

天启二年旦月,再贬漼茂为泾州司户,璇机赐死于泾州驿。

奉元城内,街巷萧索,有苇草疯长虫蛇进内,高门残垣中有乞儿扬声歌唱:“打麦——麦打,三三三,舞了也——”

注:“打麦——麦打,三三三,舞了也——”引用唐代歌谣《打麦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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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恨别鸟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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