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不识趣,晋诚也无法继续跟着虞音和恒景了。
晋诚走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恒景只对虞音说了一句,“这次,你挑的男人还不错!”
虞音开心地回了一个“嗯”。
接着,两人伸手击了一掌,便开始沿着小巷继续搜索起可能遗漏的蛛丝马迹来。
这是她们两人的默契,如果有事发生,无论关乎谁,先解决事情,再叙情谊。
虞音向南,恒景向北,两人的分工也很明确,虞音找可能遗留的线索,恒景则根据还未消失的痕迹进行推理。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小巷口碰面。
巷口拐角是一家窗口咖啡店,店面看起来十分精致小巧。
“如何?”
虞音喝黑咖,不加糖;恒景却钟爱比较甜比较香的咖啡,比如焦糖玛奇朵或香草与榛果拿铁。
“有强力拖拽痕迹,但已经快被今早路人经过的脚印盖过了。此外……”恒景皱着眉,似乎有些犹疑不定。
“不如,你猜猜我找到了什么?”虞音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口感在她口中却如同无味。
恒景压下心头那丝烦躁,皱着眉抱怨,“明明我痕迹推理是唯一一门分数比你高的课,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找到我没发现的证据?”
虞音知道恒景从来都是言过气消,并没在意她的抱怨,只继续道:“并不是你没能发现,而是那件东西应该是你第一次见,你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不是梦九遗落的。”
其实若非再次寻找,虞音也没想到,那样一个小小的金色铭牌会成为推理凌晨梦九在这条小巷到底遭遇了什么的关键证据。
过去五日,梦九为了帮她,主动到“玦”酒吧兼职。陆玦虽然不理解梦九兼职的用意,但还是接纳了梦九,并依据惯例,为梦九订制了一个纯金的员工铭牌。铭牌上本应有梦九的名字,但梦九却坚决不让陆玦刻任何名字。
因为梦九生来没有名字,在孤儿院时不爱理人,别人看她的样子和状态总觉得她像在做梦,所以,久而久之,梦九就成了她的名字。这些事,梦九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只在某次醉酒时提起过,虞音和恒景都知晓。
可陆玦不知道,他和梦九因此又起了口角。梦九为了气陆玦,故意给铭牌串了链子,将它当成项链,挂在了脖子上。
不喜欢,又怎么会戴在脖子上呢?说到底,不过是梦九在和陆玦斗气。
“所以,这个铭牌是属于梦九的?“
跟随虞音走到遗失金色铭牌的地方,看着地面明显凹下去的石头缝隙,恒景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几分。
虞音点点头,随即看了恒景一眼,道:“你是不是也奇怪,这个铭牌为什么会落入这里的缝隙中?而这里明显凹下去的缝隙又到底是怎么导致的,是不是?”
“虞音,你知道我刚刚没说出来,说出铭牌是为了故意引导我理清思绪吧。”恒景觉得她的心又被虞音狠狠地暖了一次。
“我们一起长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顾虑?”
虞音回应得极平淡。可她知道,恒景不会介意。因为她和恒景是永远可以毫无顾忌互怼,也可以用生命相托的人。
“主要是很诡异,好吧?”恒景默了片刻,终于笑开,毫不在意地扯着嗓子道:“梦九被拖拽的痕迹离这里约有三十步的距离,凌晨地面潮湿,她留下的脚步印迹还有一些,我推测出她应该是从北边跑入巷子的,然后在距离这里三十步外的距离被拖拽走,她根本没经过这里,铭牌又怎么会落入这里的缝隙?如果在她被拖拽走之前,梦九将她丢进缝隙里的,她能丢得这么准吗?还有,就如你所说,这条小巷是平整的水泥路,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为什么只有这一块凹陷下去,甚至都露出底下的石头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说明凌晨在这条小巷里还发生过其他的事。
虞音淡眼看向恒景,“说完了?”
恒景点点头,脸上恢复成了明朗愉悦的状态,“我明白这里的事果真不简单了,所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虞音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玄衣会,阮焰,我们得找他帮忙。”
“阮焰?那晚尾随去你家的那个人?”恒景眨眨眼,明显记起了什么。
虞音注意到,故意道:“你怎么不说他是玄衣会的人?”
“玄衣会又不是他最高话事,我们最多只能借力。”恒景顿了片刻,“话说,你为什么不找刚才离开的那个男人帮忙?”
虞音眨着眼笑,“因为我只想与他谈情啊。”
恒景看她似春情萌动的样子,不客气道:“口是心非。分明是怕他见到你隐藏的这一面。“
“是又如何?”虞音眉眼笑得更弯了,“我与他,谁藏得更深,还不一定呢。”
“说得你们俩好像都是千年狐狸似的……”恒景不由叹气摇头。
虞音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不定我们都是,你且看吧。”
恒景看着虞音脸上的笑,忽然觉得这一次,虞音或许真的会陷入晋诚的“美色”中。她一时心情竟有些复杂,叹道:“虞音,不装文艺女青年的你说话更可怕……”
凭着超强的办事效率,在晋诚回到耀金山时,恒景的档案已经被商樾的助理放在了晋诚常待的茶室桌上。
但明面上能查到的档案太过常规,晋诚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他唯一记住的是,原来恒景姓钟。与虞音既不同姓,也没什么亲戚关系。
晋诚想了半晌,然后又离开了耀金山。
他小心翼翼跟在虞音和恒景身后,发现她们俩竟然去找了阮焰,然后被阮焰带到了“玄衣会”的一处隐蔽场所。
清凉山中的园林别庄,正是这一代玄衣会最高话事人阮綦的住所。
晋诚二十年前,曾与阮綦远远见过一面,他记得,阮綦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那时他并没有靠近或者试图与他搭话,完全不像阮焰。
“她们很会利用现在的形势和人,我想……你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说曹操,曹操到。当晋诚脑中刚闪过那段回忆,阮焰就出现在了晋诚面前。
大抵太过熟悉他们的气息,或者玄衣会的人足够敏感,晋诚在心里这样解释阮焰的出现,随后平淡回道:“你是说她们找了吸血鬼的死对头,很聪明吗?”
阮焰笑了笑,“你们,最初被称为赤眼僵尸,后来被叫做赤眼怪物,现代人则一般叫你们吸血鬼,时代一直在变,称呼也一直在变,她们试图找玄衣会借力,难道不好?”
然而,晋诚比阮焰更明白最高话事的意义。他一语中的道:“这件事,你说了不算。”
“原来你这么不看好她们。”阮焰无所谓一笑,揭过了话题,随后道:“不过,我想你也猜到了这一次的反常。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是玄衣会和你共同的仇人,他在历史上就不停炮制赤眼怪物的祸乱,但这次为什么却要抓那么多年轻女孩?那个人的目的到底……”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在你们无法触及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变故?”看到刚才阮焰现身的那一刻,晋诚突然决定,或许他应该稍微给阮焰透露一点关于兴朝末年的变化。
阮焰立刻明白了晋诚话中的暗示,飞快问:“你遇到虞音那晚,我看到你受了伤,也知道你刚刚穿越回来。”
“看来玄衣会的功夫的确花到了该花的地方。”晋诚远远注视着阮綦的书房,发现虞音和恒景都还没有出来,似漫不经心道:“或许你可以去向你们会长申请,查阅一下玄衣会在兴朝末年的内部档案,我记得,那一代玄衣会的最高话事人名叫阮莘。”
点到即止,晋诚再没有多言,阮焰也没有再问,而是立刻离开了。
此后,又过去一刻钟,虞音和恒景走出了清凉山别庄。身后跟着阮焰。
阮綦答应与虞音合作,为她提供必要的帮助。于是,阮焰被指派充当双方的联络人。
阮焰怀疑,他二叔是不是一直对他的行踪和想法了如执掌?让他跟着虞音,晋诚不就可以安心回到兴朝处理意外变故了吗?
玄衣会,凡事也太为晋诚着想了。
可腹诽归腹诽,阮焰心里也想快点找到梦九的下落,和发现引起一切变故的根本原因。
由于阮綦的安排,加上商樾必然也会留意,晋诚放心了许多。
在这日晚上十点十八分之前,仔细思索后,晋诚觉得,只剩下一件事必须去做了。
那日傍晚,晋诚循着气息,去找了一个他以为他永远不会主动去找的人。
位于新兴园区的复式办公楼,本是纯白柔和的设计,然而外表却被主人装饰得极为繁复华丽,向外的整面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绿色草甸,草甸之上,紫色蓝色的繁花绽放,渲染出一种绿、蓝、紫的极致对比,非常夺人眼球。
浮华,喧嚣,华丽却空洞,晋诚不知道她的审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但记得商樾曾非常愤怒地评价,她写的爱情小说永远泛着自我感动似的矫情,自己意淫不够,还要去祸害别人?
作为同样活了许久的吸血鬼,现在的商樾很少生气或愤怒,可商樾却对她曾经对他做过的事一直耿耿于怀。
崔韶仪,现代名为林初忆,职业是爱情小说家,曾经是个疯子,现在也是个疯子。
晋诚不打算与疯子纠缠,他觉得,既然他出现了,崔韶仪自会明白他来只是为了警告她。
可就在晋诚转身准备离开时,崔韶仪却从二楼阳台慢悠悠走了出来,故意道:“族兄,过门不入,小妹可不会明白你的意思。”
晋诚闻言,没理会,也没回顾,径直离开。
站立在如锦缎铺开的绚丽晚霞下,崔韶仪却像突然窥见了晋诚隐秘心事般,露出了冷笑。
有了玄衣会的助力,虞音和恒景事半功倍。
依据前几日失踪的年轻女子和梦九的行动交集,三人到傍晚时就将搜寻的范围缩小到了西城区某条街道里的一个废弃厂区。
然而,遗憾的是,那里虽然有囚禁过人的痕迹,但囚禁的人已经转移。只剩下空荡荡的厂房,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晚来一步。
虞音看着厂房内留下的仿佛示威性的杂乱脚印,一言不发,拿着头盔,沉着脸转身离开,随即骑着机车扬尘而去。
阮焰看着虞音的神色十分不对,正准备追上去,被恒景拦住。看到厂房内的情景,恒景脸上竟还有几分笑,只不过极淡极冷。
她好心劝诫阮焰,“这世上,我最了解她。这个时候,你去惹她,是想被她当成活靶子吗?”
阮焰一听便明白了,故意道:“难道不能是因为我好奇她的发泄方式?”
“你真的好奇?”恒景笑里多了一丝古怪。
阮焰愣了愣,正想着怎么回答时,恒景又笑着开口了,“如果你真的好奇,你可以跟着去。但是,关于你的下场,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你……说真的?“阮焰诚然还不是很了解虞音和恒景关系到底有多深,但毫无疑问的是,他赞同恒景是最了解虞音的人。
恒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阮焰顿了顿,叹道:“那还是算了。我相信,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咦,这后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恒景对虞音信心十足的样子,”虞音肯定很快就会回来,但她绝对是带着能够引导下一步行动计划的线索或证据回来。“
“她不是去发泄吗?“阮焰问。
“发泄需要很多时间吗?“恒景总是对外人关于虞音的肤浅看法很不满,”虞音从来都是很理智的人,至今,没人能让她放下或者忘记理智。“
阮焰接住了恒景的话,“更何况梦九生死未卜,是吗?“
恒景意外地瞥了阮焰一眼,“你说的不错,虞音不会忘记梦九,也不会放弃救梦九。“
阮焰觉得,他似乎隐约知道虞音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就在虞音憋着劲寻找线索时,时针已经转到了晚上九点三十。
商樾应酬回来,为晋诚带来了一份意外的档案。不同于晋诚,商樾有他自己的事业要处理,也有各种应酬,活得非常有人味。
“知道吗?这是近年我找得最艰难的一份档案了。“商樾不是以抱怨,而是一种类似讲故事的语气开始了两人的谈话。
于是,晋诚盯着就在眼前的档案,没做任何动作。
商樾很满意,晋诚在满足他偶尔放诞的心思方面,总是很识趣。他笑了笑,继续,“二十年前,加拿大魁北克市,曾经发生过一起非常恶劣的儿童绑架案,被绑架的儿童是当地华裔首富的孙女,听闻在绑架三天后被获救,但至今当地官方都没公布绑匪姓名及具体细节。“
晋诚平静听着,眼睛偶尔瞟一眼桌上档案。
“虞音,孤儿,教育背景不详,职业经历不详,具体年龄未知,以何谋生同样未知。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通过恒景,就能找到虞音办事。“
“这听起来……你不觉得耳熟吗?“晋诚平静问。
商樾想,可不耳熟吗?想必查过晋诚的所有人应该也会得到一份相似的档案,档案最后应该也会记,往往必须通过他,才能找到晋诚。
“虞音没有代号,也没有其他名号,认识她的人只知道她叫虞音,是‘无业游民’;不太熟悉她的人也只认为她是恒景的朋友。而恒景有很多朋友,所以,极少有人怀疑虞音的身份。”商樾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显然对于虞音的职业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她可能一直做的就是类似赏金猎人的事,以此为生。“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说回那起绑架案上。“晋诚了解商樾的说话方式。欲扬先抑这么久,也该说回正题了。
“不错,那起绑架案才是重点。“商樾瞟了一眼时钟,距离十点十八分还剩二十分,识趣道:”因为,它就是虞音成名的起点。据某些没被任何人证实过的消息,是虞音用某种方式救了那位富豪的孙女。“
晋诚还是没有开口。
于是商樾被迫继续,“二十年前,那时候虞音才多大?我本来不相信,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另外,晋诚,我想你应该猜到了——”
“那位华裔首富的孙女姓钟。”晋诚终于好心替商樾说出了最后的答案。
恒景与虞音因那起绑架案有了更深的羁绊,此后,虞音受恒景的祖父钟秋实暗中资助长大。虞音选择走“无业游民”这条路,钟秋实就利用各种方法替虞音隐藏了背景。
而恒景与虞音相伴长大,自然关系匪浅。
或许很多人都认为虞音只是恒景众多朋友之一,恒景作为富商之女,交游十分广阔,又怎么会有人怀疑虞音就是隐藏在恒景身边的最厉害的赏金猎人呢?
所有一切,都可以从虞音和恒景的关系上,得到映证。
原来,这就是虞音过往的生活。
脑中思绪起起伏伏后,晋诚终于准备翻开档案。
这时商樾却又道:“至于梦九,她也是孤儿。”
晋诚双手一顿,一个“也“字,原来也会有让人听起来觉得很悲伤的感觉。虞音是孤儿,所以她不会放弃救另一个孤儿梦九。
至此,晋诚终于明白了虞音对救出梦九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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