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夏天，要命头顶的老风扇嘎吱嘎吱转着慢悠悠地摇出几缕热风在闷热的空气中回荡。
讲台下，一颗颗脑袋昏昏沉沉地耷在课，上耳，讲题声、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教室闹哄哄的，一丝稀缺的凉风吹过，温度却没降下去多少。
后排书柜旁 ，他细长的手指烦躁地在发间抓了抓，换了个方向，可闷热的空气和嘈杂的环境，根本让他睡不踏实。他垫在头下当枕头的手，腕骨微微隆起，无名指上一颗小痣，透着股清冷劲儿，在这燥热的教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男生眉头轻皱 ，抿唇间扯动了嘴角的伤口 ，疼得他“嘶”了一声。
“抬头看黑板，别睡了！”老刘的声音，骤然在教室里炸开。
有人闻声，抬头小心地瞄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头板着脸，衣着古板，虽然感觉跟不上时代，但也不难看出年轻时有几分姿色。
他抬手按住木质讲台，伸手摸到旁边的红枣茶，抿了一口，才又提高嗓门喊：“都给我提起精神！高二有多重要，不知道？你们怎么好意思睡。”说着，他扔出一个粉笔头，正好砸在后排的沈恙身上。
老刘长出了一口气，念叨着：“你们这一届真的是我带过最差的！”“掰着手指头向上数我都没遇到过像你们这样的！考来考去这么点分，你们打算以后干吗？”
有男生起哄，笑嘻嘻地接话：“去新东方呗。”全班哄笑。
老刘重重拍两下桌子，示意大家安静，深吸一口气后，视线停了一下，站在沈恙桌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讲讲上一道题解题思路是什么？”
沈恙抬起头，牙咬紧了一下，缓过一阵刺痛，眯着眼睛，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旁边刚添乱的男生小低喊：“cc。”沈恙逆着光斜看了一眼，似是没听清。
一分钟、两分钟……老刘掐着表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快说。”沈恙动了动，没来得及思考，脱口而出答案：“选C。过程……tan(α β)=(tanα tanβ)/(1-tanαtanβ) 。”小少爷说完后愣了2秒，才又仔细撇了一眼试卷，抬头回了句：“我跟它不熟。”
全班：……？
老刘：…周围
安静了好几分钟。老刘吸进去两口气后愤怒战胜了理智，他指了指沈恙道：“带着你的正切函数滚一边儿听去” 。
教室里隐隐约约传来后排学生憋着笑的声音，沈恙捞过一旁的皮筋，简单扎住头发，面色毫无波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沈哥没事吧？”前桌女生回头小心询问。沈恙转过身，扯出一笑，示意女生放心，便转着一支笔向后挪了挪。一米七九的个子往那儿立，直接挡住了半个窗。
凑巧，老刘再次转头，目光落到了他手里正在转的笔上。夏天炎热，加上知了聒噪，让人心烦意乱，老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喊道：“沈恙！！”
“嗯？”少年停下手里在转的笔，两鬓旁扎住的头发散开，眼睛里带着散漫和困意，手中的笔被无意识地塞进兜里。
老刘一忍再忍，打下后通牒：“下课滚到我办公室。”少年嗯了一声，垂下头，站在那儿，向下扯了扯露出的青紫的伤口，显出一股孤零零的意味，仿佛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高山不见君，我独往。
小老头时间观念很强，第一遍下课铃声结束时，刚好讲完一整套题。他抬手将粉笔扔进盒内，抬眼扫了一周，说道：“下课。”
一中的人不算很多，设计狭窄的走廊在课间显得格外拥挤。中和楼内，零零散散的学生边走边看书，在这个年纪，似乎所有人都很忙。
沈恙站在教师办公室口，周遭的风轻轻的从窗口吹进来，静谧得有些压抑。窗外的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一幅抽象的画。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笔灰气息，混合着夏日独有的闷热。
他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珠，另一只手缓缓伸进裤兜，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亮起，熟悉的提示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是三淼刚发来的信息，短短几个字：“人找到了”。
沈恙的眸子眯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手指快速滑动屏幕。紧接着，一段视频弹了出来，视频里的男生身影只露出一个背影一闪，从回廊南侧走了进去。沈恙目光紧盯着屏幕，视频里的男生迟迟没有再出来过。
沈恙的眉头皱紧，这时，三淼的信息又紧接着蹦了出来：“老大放心，包是他的，明天正脸照就给你查出来”。
沈恙轻哈了一声，：逮到你了。”他抬手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衣领。
这个点还有老师没下课，沈恙揣好手机，敲门、关门、上沙发，动作异常娴熟。整个办公室背阴，空间也不大，再加上老师办公室独有的空调很清爽。沈恙将身子向后靠靠，腿交叉在一起，勉勉强强塞进不怎么大的长桌下。沙发的皮革味混杂着香薰味，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飘过来。
老刘点了点书桌上的试卷，锁眉叹气：“你看看你这成绩，像话吗？”都是基础题，看看你错的这些。这次文综分班考试你平均分只有15分，偏科是你现在面临的一个大问题，尤其是语文……别说高考冲刺了，就算重读一年，也没人能救得了你。更何况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学生吗？”
“一点学生的样子都没有，留长发、打耳洞，你这是打算出去混社会，还是打算一直在学校混日子！”
沈恙站在一旁，目光望向窗外，走廊上嘈杂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他随口应道：“我知道了。”
“砰”的一声，卷子被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沈恙收回视线，耷拉着眼皮看着老刘，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赶紧骂，骂完我就走。
一中作为重点高中、百年老校，非常重视学生的全面培养，可这三年出了沈恙这么个学生，着实让老师头疼。但当事人沈恙却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
小老头抿了一口茶，单手翻开桌边的文件夹，向后靠在椅子上，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口问道：“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少年的声音平淡，还透着一股无所谓的态度。
“我信你个P。”小老头又喝了一口茶，把枸杞吐进杯子里，“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在外面混了几天就把自己当大爷了？”
雪白的试卷上，那几个可怜的对勾，稀疏得让人看了心疼。小老头揉了揉太阳穴，大风大浪他都见过，低分也不是没见过，但低成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再说别的，昨天晚上有人举报说看见你又从操场翻墙出去了，你倒说说，昨天晚上你去哪儿鬼混了，过来让我看看你胳膊上的伤。”
沈恙扶了扶额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老师，我真没去鬼混。”他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辩解的方法，最后深吸一口气，决定装傻。
“你抽烟了，我妈说让我盯着你。”
小老头喝到一半的茶差点喷了出来，刚想辩解几句，突然被打断了。开门进来的是一位女老师，她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正在谈话的两人，然后熟练地指挥一起进来的男生去打印机前打印需要的文件。
说来也奇怪，这两人总是保持着每天谈六次话的频率，风雨无阻，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绩效考核指标（KPI）。
见没人注意这边，老刘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膏药，压低声音说：“去去去，别转移话题。”
沈恙低头看了看时间，不紧不慢地提醒道：“爸，上课了，没别的事我就走了。”说完就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别动！”多年的训话经验让小老头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沈恙的袖子，把人拉了回来，才又回到正题。
“我知道你对学习有抵触情绪，我也希望你能上进一点。”小老头语重心长地看着沈恙，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没……”沈恙试图辩解。
“别吵！”，“那你说说，你这b分数是怎么考出来的！”
又是冗长的训话，听得人昏昏欲睡，但还是强撑着睁大眼睛，做出一副乖乖听话的好学生模样，就在沈恙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小老头突然冒出一句话，让他猛地回过神来。
“转班的决定校领导已经都批准了，最后决定让你转到13班。行了，别想着拒绝，没这个余地。”
“还有，记得回家把药涂了。”
老刘立刻盖章签字，然后把人打发走了。
新班的初见与小摩擦
一中办事效率很高，沈恙抱着几本书站在13班门口，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咚咚。”清脆的敲门声就像敲桌子的声音一样，让坐在后桌的周淼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
“我靠，吓死我了。”他扶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等视线恢复清晰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打着瞌睡问道：“美女，你找谁？”
结果他的同桌谢随直接把他的脑袋按回了书桌上，顺带附赠了一句：“你瞎？”
随后这位同桌，憋着笑才问道：“帅哥，找谁？”
看完了互殴全程的沈小少爷皱了皱眉，纠正：“是转班的。”
沈恙那怨气冲天的眼神太过明显，周淼实在有点儿憋不住，嘴角咧得大大的，笑出了声。询问：“老师怎么安排的？”
“一个半学期。”沈恙说完，脸上尽是对亲爹的嘲讽。
“我早就能猜到。”周淼客气地安慰道：“节哀顺变，毕竟我们班也不错，对吧？”坐在旁边的周淼附和着说：“还有，我叫周淼，你可以叫我三淼。”
“嗯。”沈恙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指了指要落座的空地以及挡在那边的谢随，问道：“他？”
三淼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开心地笑着说：“哦，他是我们班的学霸，年级第一那个，你应该听过的，当年中考全县第一。”
三淼介绍完才想起，这位学霸不知道晚上去哪里嗨了现在装猝死。三淼迅速推了他一下，提高声音叫道：“醒醒，老古董给你找了个新同桌，这次别再把人吓跑了。”
谢随微微弯曲手指，轻声应了一声。从衣袖缝隙里眯起眼睛，看见光透过缝隙外面一道身影在乱晃，谢随盯了几秒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哟，新同学。”前面突然响起一道女声，接着是一道声线有些淡的男声。
“许小鱼。”
前桌的男生把女生的脑袋掰了回去：“试题抄完了吗？还回头凑热闹。”
女生露出一个笑，掐了男生大腿一下，威胁道：“再说我明天就找502。”
男生取下眼镜，回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着转身又去刷题。
“同学。”刚才还气势汹汹要打人的女生转了转手里的笔，笑着说：“别听他瞎说，认识一下，我叫许知遇。”
“沈恙。”沈恙面无表情地回应。
“那我先替全班女同志们欢迎下……”
少女的话说到一半，书桌又被扣了两下。
“小鱼，8：20了，你再考虑考虑。”
许知遇这才想起来什么东西，立马抽笔转身，说道：“先溜了。”
小少爷面无表情地立在后面掐着表，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表盘上，眉头紧皱。一下、两下。某个瞬间，他听见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砖上的声音越靠越近。门被人推开，靳越刚踏进去就看见站在书柜角落的男生。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被注意到。
靳越冲着小男生招了招手。在男生迟迟没有过来时，靳越怔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新转来有些怕生，便也收起逗弄小朋友的心思，将卷子递到了课代表手旁。
“发一下，这堂课小测。”
“啊~不是上一周才测过吗？”
“老师别！”
靳越朝下巡视了一眼，逮住哀嚎声最大的那个。
“三淼，还好意思嚎，不是正式考试不上心，是吧？尤其是……”
五分钟后，靳越刚无差别攻击完人才后知后觉想起某个还处在后面的小可怜。
她点了点三淼的桌面，问到：“不是让你们去搬了吗，桌子呢？”
“报老师，政教处那边说没有了。”
靳姐一脸无语，说道：“去，去看看，你就说我要找。”
叮嘱完后靳越又自言自语地嘀咕：“不是我说，政教处这群老头子老太婆真是上岁数了，既抠搜，又不靠谱。”
吐槽完才抬头，对台下一群人淡声说：“行了，也都别看了，跟群鹅一样。”
抬起的几排脑袋整整齐齐地都垂了下去。
政教处离这不远，没一会儿，三淼便扛着桌子到了后口，随即落地时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谢随再次被吵醒，眉头紧蹙，这才从一旁勾过银边眼镜，勾了一下嘴角，满是不耐烦。
三淼刚入座，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语气有点儿冲问道：“你怎么又去了？”
“不是说了别去了。我的天，你现在拿镜子去看看，死了半个月的人都没你脸白。”
“就为了那老酒鬼，至于吗？”
谢随显然不想多提，转头余光撇到了旁边桌子边上的人，皱着眉头转过身，冷淡地问道：“你哪位？”
三淼这才语气好了点，说道：“老古董带来的，你新同桌。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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