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后，老刘火急火燎地赶到13班签了字，这才慢悠悠地转身回办公室。
临走时，他朝着儿子扯着嗓子喊话道：“今晚我不在，你去你吴叔家吧，或者……”老刘欲言又止，后面的话他们彼此心照不宣。
一中的课表中规中矩，一文一理。课间时分，几队小团体聚在一块儿东拉西扯……沈恙漫不经心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随手将后排的窗帘朝前拉了一点距离，正准备趴下，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旁边的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滋~”
小少爷刚好侧着睡，这声音传过来震得他耳朵生疼。
沈恙皱着眉头，一脸烦躁地抬起脑袋，火气“噌”地一下冒了上来，狠狠地冲着一旁瞪了一眼。
对面的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我靠，看不起谁呢以为你是大爷？”沈恙压低声骂道。
“说什么呢？”“别以为在后排就能为所欲为。”一道尖锐的女声从班门口传了过来。
沈恙抬头对上那对眼睛，不认识，没见过，好像叫罗什么，但看起来挺凶的，他下意识撇了下嘴，应付着回：“老师，我在向请教谢同学这道题。”数学卷被明晃晃拉上台面。
罗晴看了一眼“你知道我教的是什么吗？”
“忘了。”听听这理直气壮的回答。
“你知道我是谁吗？”罗晴被气笑了。
沈恙斜看了一眼：很好，依旧的冷脸，顺带脸色比他还差没有求助的可能。
半分钟后，罗晴无奈地淡淡一笑中性笔敲了敲木质讲台：“行了，你可以结束在我这儿的听课生涯了，坐吧。”
只是后排没消停两分钟，这位看着像死了妈的同桌又站了起来，这一次他从桌框里掏出手机，插进兜里，走到讲台旁。这个班的风扇在后面，凉风吹过来甚是惬意。
“还是不舒服。”
“嗯。”少年的尾音有点哑
“你还是去买点药，还有钱吗？”
“嗯，还有点儿。”
“那你快去，病了不能拖着，别像去年一样越拖越严重。”
“好，谢谢老师。”
“好孩子，你也别顾虑。”
“听到对话的沈恙没来得及闭的眼睛重新睁开。”他在心里暗暗吐槽：“好个屁。”“什么破班整区别对待这一套。”再抬头看时，某位制冷机无声无息地出了门。
十分钟后又无声无息地回来，或许是前两次沈恙敌意太大，这次他刻意绕道离远了点，只是东西刚放在桌子上，沈恙抬头，眸子和他对上。
谢随拧开保温瓶，手里攥着花花绿绿一把药。一瞬间沈恙表情有点儿不好，但很快又变脸了，这里的冷风吹得人嘴干沈恙随口问道：“有水吗？”
沈恙没抱这人会有多好心，毕竟以前学习好的都这样。没想到一个黑色保温杯被推了过来，剩下的便是耳边笔落在试卷上的沙沙声。
周围十分安静，沈恙仰头灌完半瓶后，散漫地靠着椅背。谢随的刷题声，催眠效果显著。
在沈少爷睡着的一整节课间，他明显感觉到身旁的新同桌将风扇关小了点，微风飘过，沈恙转了个面，逆着斜阳。没多久，只是轻微的呼吸声。
第二声放学铃响时，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七七八八。到最后只剩后排的两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依旧在原地，一个不动，另一个也不动。
许久，桌框里的手机发出阵阵颤动，沈恙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低头取了耳机。盯着界面看了一会儿，才把手指点在屏幕上，耳机里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听见几句，一些普通问候的字眼。
“小恙，能回来吗？……你……做你喜欢吃的。”
沈恙听女人说了许久，才放轻了声音回：“我晚上去你那边，还有……”话还没说完，就被噎在了嗓子里。
耳机里传来了另一边的询问：“小黎呀，明承晚上也回来，你安排安排。”有一瞬沈恙脸上露出厌烦的神情。
半天才回神。
“好，那先挂了。”阳光洒在教室里，显得空空落落的。
小少爷前腿迈出校门口，后腿陆先生便打来电话。
字里行间无非是那个没有血缘的哥哥要来接他。具很大可能，还是陆先生威胁的结果。
然后沈恙绕了小道。
接过电话，沈黎还在电话另一边念叨着。这边亲儿子挂了电话，人已经立在菜市场，懒懒地倚着一旁的杆子，挑鱼。
选好后提上老板娘递过的袋子。打好车，他人脑袋顶在车窗上，才回拨了电话。
“妈已经到门口了。”沈黎语气明显一愣，犹豫之后才问：“那你哥他说没接到你。”沈恙语气有些不好，回道：“那就让他等着。”女人本想劝这两句，就听见电话另一边安慰着说。小孩子闹矛盾，有点冲突也正常。
沈黎也感慨了一句：“唉，要长大的老是这样多不好。”沈恙突然闷闷地回：“你们先聊。”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沈黎听了出来，也便挂了电话。
小少爷低头瞥了一眼手机。高二七班班群里又不知道是谁闹了矛盾，里面飘的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沈恙把屏幕向下拨了一下，点击进群聊信息删除拉黑。
排在后面的新群。又弹出消息。
小少爷打了个哈欠，缓缓点进去。入眼便是欢迎新人。
沈恙点了两下，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立马有人弹出来介绍。
三猫：@小玫瑰，欢迎欢迎。
三猫：本群不能对骂，一切事项由各班委转发。
车身晃了一下，停在了路口。
沈恙朝里瞟了一眼，才慢吞吞挪下去。太阳已经隐匿了大半。红色帷幕攀上云端。路两旁的灯已经多多少少亮了几盏，沈恙闷头跨进去。不知道直接撞在了谁的身上。
沈恙抬头时看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嗯…好像哪儿见过？”
“好看吗？”那极具嘲讽的声音出来，沈恙一下子记起来是谁了。
少年身段比他高出来半个头，仔细看时才发现他相貌很好看，只是骨子里的锋芒刺破了这份漂亮，反倒有些冷。
谢随单肩背着黑灰色书包，手里举着的书轻握在了身侧。
沈恙轻呼了一口气，盯着落在地上的鱼。“怎么办吧？”
没等他反应过来，手机屏幕已经怼在了脸上。对面有点不耐烦地回：“加我，我赔给你。”
沈恙没来得及回沈黎的电话又轰了过来，小少爷也没来得及多管什么，拎起鱼，扫了对面的微信。把衣领往下拉了拉，加快步子走开了。
“又给你妈添乱。”沈恙侧身走到一旁刻意撞到来人的肩膀。
那人被撞得一个趔趄，却也没恼。
随手拽住沈恙的领子，两人就扯在了一起，大夏天这个时间点下班的都已经差不多要回来。
“快来看后娘养的和他哥打起来了。”站在一旁的小学生嚎了一嗓子，跑开了。零零散散几个比较闲的围观了一会，才有人出手，把两位拉开。纵使是被单方面压着，沈阳也侧头，冲着跑远的小学生吼道。
“谁说的？你妈再这么教... 。”
“沈恙甩开被钳着的手，“松开，我懒得理你。”
陆明承侧过身站稳，然后看向沈恙，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沈恙瞥了他一眼，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往前走。
“小恙！”陆明承带着歉意，对着谢随看了一眼。“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接着微笑着摇摇头，跟了上去。沈恙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陆明承总是会这样假仁假义包容他。他是商人，比谁都要在意在外的影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家门，刚进小院就瞥见了身后的人脸色不怎么好。沈黎已经穿着件单薄的披肩将探出头来，冲他柔柔一笑，“你们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人到门口时才顿了一下，温声问了句：“小恙，你和你哥……
沈恙停了一下，一点点亮起的灯光随尘埃飞落，他站在影子里偏头看着别处。沈黎有些瘦的手伸出来想去拉他，但少年侧过身，伸出的手突然落空，女人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沈黎刚靠近时，他才发现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
他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把手躲过去她好像又瘦了，本来就纤细的身体现在像枯朽的落叶。
“妈......走吧。”沈黎伸手再次拉住他的手，对他笑了一下，沈恙下意识扭头避开。
他最受不了这种带着歉意的笑了，像是心脏被什么揪住，一种沉重的无力感。他下意识朝后瞥了一眼，陆明承在打电话，可能是注意到他，看过来时目光无意识与抬头的他对上。
其实真的生活很多年了。记忆里这位继兄沉默寡言。母亲早亡，父亲风流，年纪轻轻在大学时接手了他爸玩儿剩下的没多少个家底，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五岁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就不喜欢他。
客厅里的灯亮着，菜品像是被精心挑选了很久。很多都是他喜欢的，这是沈黎的手笔。总是这样，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种错觉，好像餐桌旁的人，应该是别人而不是这对父子。
沈黎不断地给他夹菜。
而他则是默默地吃着，偶尔回应几句。
陆明承则是时不时地看向他。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沈阳稍稍把头侧向另一边攥了一下手指，忽然起身放下筷子。
沈黎也跟着起身，用很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祈求：“可以等会儿嘛，就半个小时。
妈妈也好久没有见你了。”沈恙也没再动，重新僵着脸被女人按回了餐桌上。
晚饭后，沈恙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手机，看到谢随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鱼的钱不用还了。”发完后，表情凝固了几秒，内心猛烈挣扎，想要撤回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等他愣完神再去看时，已经撤回不了了像是不太高兴，他耍小脾气般，把拖鞋甩飞，塞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百无聊赖地在页面乱翻。
单恋一根草：
我去呼叫，呼叫大哥，你人呢？
单恋一根草：
大哥，你失踪了。
单恋一根草：
你不会被老古董杀了吧？不至于吧？
小玫瑰：...
小玫瑰：
刚看到，人活着。
小玫瑰：
被发配了。
我去，这么狠啊！
小玫瑰：
行了，尊重他人选择，争做一中模范。
单恋一根草：
所以你被发配到哪儿了？
小玫瑰：
13。
单恋一根草：
哦...嗯啥？你去哪儿了？
小玫瑰：滚！
单恋一根草：
此话题岔开。没想到呀！发配影响力巨大。让你一个平时都不写字现在能打这么多字。
小玫瑰：
理清楚一点，我在语音转文字。
沈恙揉了下眼睛，将灯切换至暖光，这才看清，单恋一只草回了他三个无语的表情包，紧接着便下线了。
小少爷瞥了眼时间，发现刚加上没多久的人的对话框在显示屏里不停闪烁着“正在输入中”，还有一条可能刚发出又撤回的消息。小少爷干脆将手机关机，穿好衣服，光脚蹑手蹑脚地朝楼下走。
刚挪到门口，声控灯亮起。由于刚身处黑暗之中，这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不禁眯起眼睛看了几秒。视线与正欲出门的顾明承对上，他一言不发地穿鞋开门。走到正门口时又折回来取了钥匙。
“出去干嘛？”
沈恙没好气地回。“用得着你管？”
男人闭眼揉了下太阳穴，抬手按在沈恙手上，如果远看的话，真像一个好哥哥正在和弟弟闲聊。他凑近沈恙耳边轻声补充：“你可别忘了。”
沈恙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瞬间暴躁起来，语气冲得厉害：“滚！非得犯这个贱吗？”
顾明承见他情绪不对，出于商人的务实，果断退开半米远。
少年出门在外面站了十多分钟。上车后，他麻木地瘫倒在后座，侧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司机师傅慢慢悠悠地在滨河大道行驶，两排建筑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他眯着眼一起望去，横七竖八几条岔道，老师傅顺着岔道拐了进去。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因为靠着玻璃下车时头晕，沈恙扶了一下车窗，缓了片刻后才扫码付钱，走进了小区。
夏日的清晨，阳光温暖而和煦。教室里人头攒动，几道人影来回穿梭。
前桌的人着急忙慌地转过头来，向后求助：“大神，物理卷子做了没？靳姐快到了。”
沈恙站在一旁，目睹着人数从一人迅速增加到五人。
旁边有人地抱怨。
“完，我忘了还有物理作业，昨天检查的时候都没发现。”
“救命！梦中惊醒，没想到干倒我的不是高考月考，竟然是物理作业。”
“最后一道大题还没写，咋办！”
大家都清楚，如果被老靳点名，后果不堪设想。
“随哥，能借我抄一下物理作业吗？”
谢随在桌肚里摸索片刻，拿出卷子，摊开在桌上，才又从里面摸出一瓶牛奶，吸管插进去喝了几口，挑了下眉，冷冷地说：“怎么不抄了？”
对于这位如冰碴子一般的话，所有人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刚抄完，三淼就偏头用笔敲了敲他的桌子，上下打量后，低声询问：“你没写？”
沈恙一脸茫然地反问：“写什么？”
三淼赶忙接话：“没发吗？不可能吧，他们可能没数对。”
“没事，第一天嘛，和罗姐他们解释一下都能理解。”
沈恙出于礼貌，回了一个浅笑：“好，谢谢。
三淼又盯着看了眼
后面沈恙抬手指了一下讲台。
三淼歪了一下头，满脸疑惑，沈恙又将手肘压低指了下讲台，小声说：“前面，靳姐来了。”
三淼一脸惊恐：“？？？你再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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