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高三,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再加上学校也格外重视,甚至把除了主课之外的其他课砍得没剩多少,大型的体育活动基本也与我们无缘,连活动课都只剩一节,象征性地让我们这些囚犯们放放风。
一节课下,叶队照例风一般地窜了出去,我跟着他跑到一半,却看见操场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跑道旁。我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下,但只是一瞬,叶队早已射出很远,一边还在得意洋洋地挥着手,向着美味的限量菜飞奔而去。
我冲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索性直接向跑道旁那个身影走去。
“江姐!”
我跑到她身旁,只看见她腿上有一个深深的淤青。
“啊……你没事吧?”
她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反射着夕阳的光辉,笑着点点头:“跨栏的时候绊倒了。别慌,小事。”
说着,她指了指一旁正拿着手机的老师:“已经联系医务室的医生了,不用担心。”
“可是……”
我下意识地离她更近一点,走到她身旁,就要坐下。
她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现在再不去食堂的话,可要没饭吃喽?”
好像是看到了我有些心疼的模样,她抿嘴笑着:“你得吃饱饭才有力气照顾我哦~”
“不是……啊……”我的脸一下烧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快去吧,我马上就活蹦乱跳的啦!”
“江姐你真是的……”
话虽这么说,但看她这样有精神的样子,我也总算是放下一颗心,挥挥手,向着食堂的方向冲去。
然而,整个晚上,我后面的座位空空荡荡。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发慌,甚至还有一些烦躁,好像她不在就去掉了我大半的精气神。
放学前班主任走进来,对我们说:“江阳冰同学腿骨折了,可能要住一段时间医院。那我们先把体委选了吧,不然有些工作不好开展。”
怎么能这样……她才刚走呢……
看着同学们点头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一阵愤怒,更多的却是满身的无力感。
我知道自己很不正常,更不该这样暗自腹诽老师,毕竟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这样的决定并没有错,缺失的工作总需要有人来补上,但是……
我握紧了拳头,却低下了头。
放学铃声响起,新的体委也被选了出来,班级里又变回了热热闹闹的气氛。
我默默背上书包,走出教室,却从身后被人锁住:
“喂喂喂,看都不看兄弟一眼,失魂落魄得让人担心啊!”
“叶队……”
我试着去掰开他的胳膊,却没有任何力气。
“江姐她最近应该在几条街外的医院里,病房号213,周末不去看看?”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啊?你怎么搞到这种消息的?”
他像是在享受着信徒的膜拜一样,装模作样的一甩头,手掌轻轻下压:“低调低调,班长这个身份可是很方便的,老师桌上有什么东西一看便知……”
“可是,我一个男生去看她,不大好吧……”
我低下头,喃喃自语着。
“啪!”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手心。
“你想得美!当然要叫上很多很多人一起去啦,排面拉满!”
我长舒一口气,好像放下什么东西,心里又好像有点遗憾。
然而,第二天,当我们试着去和同学们商量去看江姐的事时,他们却纷纷用各种理由拒绝:
“学习这么紧,大家周末都在卷,哪有时间!”
“不好意思啊,周末要补课,没法子去了,帮我和她问声好。”
“本身我也不是和她很熟,不大好吧……”
“怎么会……她平时明明这么受欢迎……”
叶队喃喃自语着,眉宇间似乎笼上一层阴霾。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有事吧……也不好去怪他们。”
尽管有些失望,我还是试着为他们开脱。
叶队的眼神有些复杂,但转眼间他便搂住我的脖子,一脸坏笑:
“那说好了,周六,不见不散。你说,我要不要带瓶好东西去给她提提精神?”
“我觉得,她就算不能动,把你一拳撂倒也不是不可能……吧。”
“啊……你们这群人啊,是真不懂这东西的好啊……散了散了,周六见啊!”
他懊恼地放开我,大踏步地走了。
我揉了揉被他抱得有些酸痛的肩膀,脑子里却天马行空地想着。
叶队一句话点醒了我,既然去看她的话,总得带点什么去吧。
整个晚上,我都在认认真真的盘点着我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水果篮?不行不行,太没新意了;小零食?不对吧,江姐在学校恐怕都快吃腻了;一支能写出六种颜色的笔?这……脑子有坑的人才会想给一个还躺在病床上的人带这个吧?
想来想去,我最后无奈地趴在桌上,双手抱头:
怎么带个东西比解压轴题还难啊!
我的视线向上移,看到了一本崭新包装的书。
我想起来了,之前江姐总爱听我读书,读完了课本上的就读试卷上的文章,后来连试卷更新的速度都赶不上进度了,我便买了一些课外书再读给她听,这一本,刚到,还没机会拆封。
我拿起书,古朴的书页上印着两个行云流水般的字:诗经。
就它了。
周六,我和叶队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家医院的213病房。
“敲门啊!愣着干什么呢!”
叶队推了站在门前犹犹豫豫的我一把。
“我不敢啊……万一敲错门了……要不你来……?”
“哎我说你啊……敲错又怎样?这门啊,必须你来敲,我可不管!”
他像是赌气一般,双手抱在胸前,转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硬着头皮,敲了敲房门,“笃笃”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走廊上,显得格外响亮。
“谁啊?”
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听着却有些有气无力。
“江姐!”
我不受控制地喊了出来。
“是你啊哈哈哈哈,进来吧,没锁!”
她的声音像是在一瞬间变得神采奕奕,从门缝间透了出来。
我打开门,和叶队一起走进房内。
江姐穿着一身病服,坐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身前,冲着我们笑着。
刚刚还一脸嫌弃的叶队兴高采烈地从包里拿出一罐液体,作势就要扔给江姐:“来来来,趁没人在,哥三今天走一个!”
“班长,私藏酒水已经是大罪了,还要劝人喝酒,还要带坏我们可爱的剑玉同学,罪·加·一·等哦~”
江姐笑得很和蔼,语气里却全是杀意。柳眉弯弯,看向我时,她的目光却一瞬间就柔了下来。
叶队反应极快,又从包里摸出三瓶饮料,嘴上仍是不饶:“哎,这玩意儿,没味……”
说着,给我们一人递了一瓶。
我拿出那本还未拆封的《诗经》,轻轻放在江姐的床头。
“还是你好,给我带本书呢!这下我可不无聊啦!”她眉眼含笑,柔柔地拉住我的衣角,让我坐在她身旁。
“喂喂喂我告你区别对待啊!”
“人家是用心选的礼物,哪像你,每天一肚子馊主意!”
“我告你诽谤啊啊啊啊啊!”一脸委屈的叶队又从包里摸出一副扑克牌,“反正大家都闷得慌,不如让我们来一把紧张刺激的斗地主吧!”
不容我们拒绝,他就分起了牌,不一会儿我们手上都有了一扇牌,一起低头看着床上剩下的三张牌。
“我叫地主,三倍!”
叶队洋洋得意地翻开了牌,一见牌面便眼里放光:“A,K,J,啊哈哈哈哈哈哈,稳啦!”
江姐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身子靠向我,私底下轻声说:“不慌,我们俩一起弄死他!”
“都听你的!”我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不一会儿,病房内就爆发出叶队绝望的低吼:“一张牌都能憋死在手里吗……太过分了吧……”
我大声地笑着,不自觉地转头去看江姐,却发现她正捂着嘴笑成一团,也正看向我。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间,她就别过了脸,脸上红晕荡漾,而我也分明觉得自己的脸似乎格外滚烫。
叶队终于清醒过来,不服输地又发起了牌:“再来再来!”
也不知道打了几盘,只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输有赢。每一次赢家都大笑着,有时甚至把牌散落一地。
天色渐暗,我和叶队不得不告辞。出门的时候,江姐朝我们挥着手:“拜拜,下次再叫点人来啊!”
“啊……他们……呜……”
我刚想回答却被叶队一把捂住嘴巴,他脸上挂着笑容:“一定一定!”
她的脸上好似闪过一丝阴霾,却马上仰起头,柳眉微微皱起:“放开他啦!这样,剑玉,下次你来读这本书,好久没听你读了呢!”
说着,她挥了挥手中的《诗经》,古朴的封面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着金色的光。
我总算挣脱出来,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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