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位男子无疑是特殊天赋者,这点想必钟辉也察觉到了。
钟辉是“异力干预”类天赋的拥有者。这一点其实不难推出来。
哪怕可能是因为心中早有预料,最初见到莫曈的时候,钟辉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大的破绽。
可钟辉的到来本身就是破绽。
按照林霁的说法,钟辉在这些案件中负责的是武器型号的辨认。一名武器研发部的处长,上午的谈话他为什么要参与?
哪怕是为了表明态度,来的不应该是一个影响力更大或者是更加核心的关键人物吗?
所以钟辉身上一定有某个特殊的地方,一定是有某个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事
——搞清楚莫曈的天赋。
说来好笑,上一次他像这样“自愿”接下中央委托的时候,唯一要求的报酬就是:不进行天赋登记。
他再一强调,自己的天赋是很关键的重要信息,对方当时也口口声声说尊重他,满口答应。
如今特意让钟辉一来,自己特殊天赋的信息就被知道了。
面前这个男子在看到他和钟辉的时候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但也可能是因为太过疯癫导致的。暂时不能确定这个男子的天赋类型。
并不知道莫曈在想什么,钟辉看到男子的时候,心里着实吃了一惊。
倒不是因为有三个特殊天赋者集聚一堂,虽然这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
而是因为新世根本就没有登记的特殊天赋者群众。
特殊天赋者因为其特殊的存在,如果在新世的住户里面,有一定会引起政府的着重重视。
新世作为为数不多的无丧尸区,聚集了大量逃亡到此地的幸存者。
登记和血液检测是每一个人出入都要必须走的程序。不过当然,也不排除有漏网之鱼。
“啊!又一位朋友!”男子再次兴奋起来。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深入了解过艺术的伙伴。让我们一起来感叹艺术的伟大…当世界忙着把心跳锻造成武器,谁还愿像我们一样做固执的守夜人,将破碎的诗行,重新拼贴成凝视星空的眼?!”男子说话的时候,双臂像在歌唱一样在空中乱摆,做足了演戏般的架势。
“……啊,啊?”
钟辉被弄得不知所措,转头看向莫曈。
莫曈也只是摇了摇头:“我暂时也没有开发出这个物品的正确使用方式。”
“……”
“你是……美术馆的管理员吗?”钟辉决定换一个方法打开话题,他瞟到了男子胸前的名牌。
“对对,正担任着如此神圣工作的正是鄙人。”男子露出自豪的微笑。
莫曈仔细端详了一下黑金色的名牌:
“生僻字?”
钟辉也仔细去看:“两个'生'……读什么?”
“是'shen'一声朋友,”男子指着自己的名牌,“甡源。”
甡……?
这个姓太小众了,令人印象深刻。钟辉活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姓。
“源?”一旁的莫曈在关注名。
“你这个名不好,托不住这么好的姓,我给你重新取一个。”莫曈摆摆手,拉过甡的胳膊,在他手心上写下一个字。
“一个'王'…一个'生'?…”
见甡源露出不解的表情,莫曈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个字读'jing'一声,古字书释为'玉声',它象征艺术的回响如美玉相击的清越之声,也表达了你在艺术方面追求的一种纯净的精神境界。”
“甡……珄?”甡源看着手心喃喃,另一只手不断在刚刚莫曈写过字的手心上重复描摹着。
“好名字!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艺术细胞嘛朋友。”
“是。”
甡源再度说道:“没关系的朋友,即使你愚钝又无知,木讷又浅薄……”
“……真是抱歉。”
“但不要为此自卑,艺术的大门依然会向你们敞开!”他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引起了附近几个人的侧目,“因为祂是宽容的。你们们都将是这场伟大仪式的见证者!!”
钟辉摇了摇头,感觉这个人完全无法沟通。
莫曈却仔细思索起这句话来。
仪式……?你们……?
为什么是“仪式”?以甡源说话的思路,不应该用“盛事”或“狂欢”更贴切吗?但无论怎么想,“仪式”也太不恰当了。
“艺术以它独有的炼金术,将平凡的尘埃淬炼成精神的星火,令我的周身蒸腾起超越岁月的光晕,触摸到了人类文明最炽热的脉动!”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已经不再作出任何回应了。
“哎哎哎!别走呀!”甡源见两人抬脚要走,“女神在凝望着我们呢,伟大女神曾以银河为纺车,抽出月光织就人类的纯净的灵魂。如今纯洁已经被人类延伸出的'恶'沾染腐蚀,你们没有听到女神的悲鸣吗?!”
莫曈一股脑想离开,可钟辉听到这句话后却停下了脚步。
“不对吧?
“神造出来的人,怎么会是'善'呢?”
像是没有想到钟辉会出言反驳,甡源也微微愣了一下。
“不对吗?神最初所创造出的东西一定是纯净的。女神是最公平的,祂给予了每一个人相等纯净的灵魂。”
“正是因为公平,所以才不可能只有'善'。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所谓的'善'是'善',所谓的'恶'是'恶'呢?”
莫曈转过身来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
和这个人计较什么?
甡源的胳膊漂浮般扬起:“你有自己的见解?”
钟辉继续说道:“之所以被称为'神',当然是因为和人有所区别,对吧?”
“正是。”
“那你凭什么以人类创造出来的善恶观去判定神所谓的'善恶'是怎么样的?”
“……”
“那是'恶'啊,罪孽深重的'恶',是人类所发明出的用于自相残杀的最强武器……”甡源有些不满。
钟辉只是淡淡摇了摇头:“正像每个人拥有不同的外貌和不同的出身一样,人的善恶在娘胎里形成那刻就已经决定了,只不过由于后天的教育……”
“愚蠢至极!”甡源大叫着打断,声音在安静的白色长廊里不断的回响着,“至极……极……极……极……”
“竟有人出此妄言——那以生命为烛火、将至美揉碎成人间晨曦的女神!她掌心淌落的是永恒的慈悲纹路。你唇齿间迸溅的秽语,竟然在诬陷祂善恶不分!”
钟辉皱了皱眉头,四周望了望,“这里是公共场合,请你小点声。”他平静指正,“不是'善恶不分',而是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善恶'。”
“你!”甡源暴跳如雷,“你这污言秽语,恰似给蒙娜丽莎的微笑泼上泥污,在…在断臂维纳斯的残躯刻下粗鄙,让这天地间最澄澈的善意蒙羞!!”
甡源争吵的声音如此之大,通过空旷的走廊已经响彻了整个美术馆。稀稀拉拉一两个人从远处走来想查看发生了什么事。
钟辉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一股力量拍在了自己的肩膀。
“怎么还讨论上了?看不出来钟处长在对于这些抽象的事物方面还挺感兴趣。”莫曈简直无语。
为什么会有人和这样的人执着在一个问题上?
“啊……很抱歉,很抱歉大家……不好意思啊。”正当两人的争吵要进入一个新的白热化阶段时,一个矮小的男人慌慌张张的从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跑过来,一脸不知所措地尝试安抚众人。
他的身材肥胖,随着跑动,全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颤抖。但他穿着一件看上去就极为不合身的外套,外套前有一个胸牌。
“很抱歉,很抱歉……我们员工出了一点小问题。影响大家的参观体验感了,很抱歉很抱歉……”
这个胖墩墩的男人急忙向三人跑过来,身上的肥肉随着跑动一抖一抖,停在三人面前。
“很抱歉……很抱歉啊,两位……”由于剧烈运动,男人说话的时候不断地大喘着气,说话时候气一进一出的感觉像是下一秒就要因为呼吸不畅而倒下去。
“呼…呼…这座《维斯珀蒂娅》是今天早上开馆前……刚刚运到的……呼……这位员工非常痴迷艺术,因此艺术品一到就……围着转个不停。”男人勉强直起肥胖的身躯,用右手不断在胸前捋着气,不停道着歉。
“……我代表这所美术馆替他向二位道歉…很抱歉啊很抱歉……”
甡源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两只手在胸前一插撇过头去。
“馆长?”莫曈上前一步,“我正要找您,关于美术馆的保护委托……”
不等他说完,那个矮小的男人在抬头看到他后睁大了眼睛,他立即抓起莫曈的手,拼命地上下晃,露出谄媚的微笑。
“莫…莫…莫莫曈先生。”也许是太过激动或者是刚刚跑动,莫曈觉得自己握上了两只湿哒哒的手,“真是难以置信,我竟然能和您见面……”
莫曈略带嫌弃地甩开,低头不经意瞥见男人外套内侧已经湿透的袖口。
莫曈先生?
事情好像不简单。
虽然他在自己的领域内的确颇为出名,但自己一向行事低调,甚少出现在媒体和大众面前。所以即使有部分民众熟悉他,也最多只是知道莫曈这个名字而已,根本就没有办法把脸和名字对上号。
这个自称馆长的男人没有异力,这家美术馆也是私人企业开办的。所以既不可能是战士界的人,也不可能是政府的人。
钟辉虽然是搞科研的,但近期RISE的事情搞政府手忙脚乱,钟辉必然已经去各个实地考察或是因协商工作需要去各个地方跑过。按理说,论大众的眼熟程度,钟辉必然在他之上。
可馆长得跑向三人后,第一反应注意到的不是钟辉,而是他。说明也不是一个经常关注新闻时事的人。
但馆长却能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准确无误的判定他就是莫曈,而不是其他新世里千千万万个身高不突出穿着不出众长相毫无记忆点的老头子。
可疑。
“不好意思,”莫曈像是排斥般微不可见将上身向后移了移,见男人似乎还有要引上来的意思,忙又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来询问关于委托的细节的,想必您就是关于这次委托的委托人。”
“委…委托?”馆长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将湿哒哒的手在胸前的衣服上擦了两下,小心翼翼的问:“您说的是什么委托?”
莫曈又察觉到了什么:“有关在今天展出时间里保护美术馆艺术品不被盗窃的委托,是以你们的名义留下的,不是您通过信息留言与我联系的?”
“额……很抱歉很抱歉,”馆长满脸疑惑地摇摇头,“但…近日美术馆没有发起过任何委托啊?”
没有发起过委托……?
钟辉看向莫曈,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了问题,说话的同时大脑中立刻开启不停了推算。
“确定吗?我的确收到了委托邀请。”
“可……”
莫曈掏出手机将那份电子委托给馆长看。电子屏幕上委托人那一栏明明白白写着“栖光负责人”五个字。
“啊……啊啊对对,是是是”馆长像是突然被点醒一般强制回想了起来,马上兴奋地改口:“这的确是我发出的委托…很抱歉很抱歉…最近的事情太多了,都忙忘了……嘿嘿嘿……真是太好了,幸好您来了……”
胖墩墩的身体突然靠近,莫曈猝不及防接受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这种粘腻的感觉令他有些恶心,立马挣脱了开来,毫不避讳地一连向后退了好几步。
馆长搓了搓手,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啧。”这段演技太过拙劣,连甡源都忍不住吐槽:“这般蒙昧原是天地间最苍凉的留白,愚蠢的人啊,你正用混沌的足踝碾碎整个黎明……”
“你闭嘴,到我办公室等着,一会儿来教训你。”馆长呵斥道。
甡源翻了个白眼,随后像戏剧演员谢幕那样将两只手搭在身体一前一后优雅地鞠了个躬。在不转过身的情况下,迈着小碎步向办公室的方向退场。
“……”
“你们这只有一个工作人员?”钟辉问道。
虽然美术馆并不大,但也是免费开放的,来的人数也有几个,他们进来之后也只看到了甡源这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工作人员。
“啊…愿意来这工作的人不多,原本有两个,今天一个请假了……”
“说回委托的事吧,”莫曈对馆长讲。
“哦哦…对委托…说…说说说……”他再次露出笑,脸上的肥肉全部堆在一起,“说……说什么?”
“具体保护哪些艺术品,一些注意事项及为什么开馆这么久偏偏就在今天会有保护艺术品的需求。”
“哦对对的对!……艺…艺术品……”馆长说话磕磕巴巴。
“就……就这个。”他四周慌乱地环视了一圈后干脆直接伸直左手臂指向左侧身侧的那个白色女神雕塑。
“就是这个,《维斯珀蒂娅》。”
“就保护这一座雕像?”
“对。”馆长用袖子擦了擦冒着冷汗的额头。
莫钟两人没有说话,馆长一人站在原地尴尬得不知所措。
钟辉挠了挠头,
这种小伎俩未免太劣质了。
连他都能看出来的异常,妄图以此骗过莫曈吗?
先前明明摆出一副根本不知道委托的事情的样子。但是却能在询问时毫不迟疑地指向这座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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