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蔚蓝的天穹万里无云,这是冷下来的好天气。
和贺瑾秋的氛围不同,卡利扬显得怡然自适,他依然是满头黑发,讲话的时候拿那双蓝眼睛看人,不过一时半会就变红了,一会还变蓝。
他们当机立断回到俄洛斯,因为那张震惊世界的照片无疑能被凯文和卢卡森看到,两个欧洲大代理一定会尽全力扑过来——
因此他们就在这里享受美妙的日光浴,比如卡利扬和红莲花,但伊丽莎和贺瑾秋显然不这样。
贺瑾秋坐在精美的长椅上,手肘压着膝盖,手指穿进发里,他一身上下都是亮丽的天光,然而本人却显得很黯淡,当然也很痛苦。
他没什么想说,更也没必要说什么,他身边躺着巴不得天下大乱的卡利扬。
卡利扬哼着明媚的歌,这捣乱的撒旦心情很好,他觉得自己给伊丽莎找了麻烦。
他确实给伊丽莎找了大麻烦,这几天这位柔美动人的天使简直变成了一点就炸的炮筒,她愤恨于卡利扬的毫无作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她既没有骂他,也没有再对他动手,只是每每有人给她打电话,她都忍不住发飙起来。
如果宗潇也在的话,贺瑾秋会很有趣地看伊丽莎发火,确实难得一见。
伊丽莎无心沙滩浴,她正和阿多芙吉娅打电话。
“还要多久?”她不耐烦地问。
阿多芙吉娅在另一头回答她,“半个月内能结束。”
“半个月!”她又吃惊又嘲笑地大声了一些,“让他们别装模作样——”
“伊丽莎。”阿多芙吉娅用很平稳的声音哄住她,“现在全世界都盯着世安代,流程是必不可少的。另外,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贺瑾秋在吗?”
“嗯。”
“离他远点。”
伊丽莎冷着脸走向室内,沿路都是优雅的园林景观,在这个季节别有一番欣赏的风味,她拉开澄明的玻璃门,步入后再关闭,把他们关在外面。
“宗潇不正常了。”
“不正常?”
“是的,谁知道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在睡么,现在醒了,星国总部里闹得很厉害,吴闻让未名制住他,现在星国里除了百里剑英和未名没人动得了他。”
“好好的为什么醒了?是贺瑾秋的事刺激了他?”
“我觉得不是,他醒来的时候贺瑾秋叛逃的消息还没公布呢。”阿多芙吉娅说。
“未名想接近他?”
“可能。”
“说不定就是她自导自演。”伊丽莎哼着说,“宗家从来都是这样。”
阿多芙吉娅没有给这件事下定论,只说,“这次还能瞒过贺瑾秋,再之后如果严重到未名都拦不住,可能他到时候就会先知道了。”
伊丽莎点了根细烟,在室内徐徐抽着,眯着眼看窗外一片绿灿灿的景象,简直不像是秋天——
“什么时候和贺瑾秋说?”
“再等一等。”阿多芙吉娅想了一会,“等未名拦不住吧,让吴闻把百里剑英调回去,把尚海空出来。”
伊丽莎也不急着说话,她太漂亮了,即便是把烟吸进去,又吹散,还是美得惊天动地的,像半透明的精灵,她问,“这次是真的有把握让他死?”
“嗯。”阿多芙吉娅淡淡接了一声,“是的。”
伊丽莎望着窗外,她蓝透了的视线穿过阳光,像是面上覆着一层稀淡的蜂蜜,沉静的、思索的表情让她看上去很失真,尤其还有一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卷发。
她看着贺瑾秋,又去看贺瑾秋身边的卡利扬,她最近总是有种异乎寻常的预感,但每当她在卡利扬闭上眼之后靠近他,他就会立刻睁开眼睛。
“怎么了?”卡利扬半睁着血红的眼睛问。
“……没什么。”
她的惴惴不安会导致这个没良心的魔鬼感到非常雀跃,卡利扬的嘴角向上弯翘着,像克洛诺斯的镰刀尖——他们的视线在静寞的空气里轻微碰撞着,徘徊了一段时间。
伊丽莎几乎从没有在卡利扬身上施展过她的灵视能力,卡利扬看上去很自在,其实极其防备。
“那就这么办。”伊丽莎就这么想了一会,把烟头弹进烟灰缸里。
-
沈航坤最近过得像是百里家的女婿。
他向百里翰和童丽解释了,他和百里剑英真的只是上下级关系,但百里剑英的父母都用一种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目光含蓄地看着他,在他想拿出沁元照片来证明的时候,他们轻轻压下他的手——
“吃饭,吃饭。”
童丽和百里翰几乎一日三餐都会回家吃,原因是为了跟沈航坤一起吃饭,沈航坤坐立难安地承受着这种热心的煎熬,但好在百里剑英不在,百里剑英在他就是翻倍煎熬。
这几天他取得重大进展,很想打电话让百里剑英尽快回来,但百里剑英嘱咐过不要来电话,所以他继续关在房间里翻那些资料。
百里剑英在天快亮了的时候悄声回家,她走到门口时沈航坤听到动静,从地铺上爬起来。
“……代理?”他眯着眼睛,以为百里剑英下一秒就要啪地开大灯了。
百里把夜灯打开,示意沈航坤不用急,缓一下。
沈航坤搓了搓眼睛站起来,走到书桌边,“那个女人是宗家的人。”
百里剑英颔首。夜灯下,她平日让人生畏的脸镀上暖色的夜阑,显出一种宁常的疲倦,她没有开口,意思是沈航坤可以继续说。
“宗泫仁他们这一代四个男人,除了宗泫仁外都没有后代,不管宗家还是国安代都是这个说法,但其实不是这样,已死的宗泫礼可能还有一个女儿。”
“这个孩子是他妻子的大丫鬟生的,这个丫鬟当时已经被嫁给了宗家里的一个家奴,但可能是怀了宗泫礼的孩子,所以当时宗家要她命的时候,宗泫礼把她保护起来,是等到她的孩子验了血后才先杀了她,后要杀这个孩子。”
百里剑英静静听着,她盯着沈航坤,像是审视,又像是野生的蛰伏。
“我把尚海的所有阵法都翻遍了,有损毁的也恢复起来看,一般我们认为阵法只有类似于封印、禁锢的作用,但其实它也有点像一个存储器。”
看百里剑英没有怀疑的脸色,沈航坤继续说,“在它存在而且高度有效的时候,它对于周围环境是有一定记录能力的,我把整个尚海市大大小小的阵法重新绘制,标明可考日期,目前有这些。”
他把图纸推到百里面前,“其中圈出来的几个都有零碎的记录,在宗潇出生的前一年,这个女婴被抱到乡野,掐死之后放在阵法中心,很怕她还魂,所以在脸上也刻了符。”
“他们那时应该已经准备了很久,整个家族只要这一个孩子,作为宗家在国安代翻身的牌。确实在宗潇的存在外是没有任何人生孩子的,我个人倾向认为是宗潇出生之后他们就生不出来了。”
“她没死。”百里剑英说。
“没有,她后来又被宗家找回去,捡走她的养父母被宗家灭了口,有很多阵法留下了她的痕迹。”
百里剑英的眼睛慢慢垂下来,盯着桌上的图纸忖着。
“她现在在哪?”
“不在尚海。”
百里剑英又沉默片刻。
“从阵法里能找到这些,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沈航坤平静道,“应该只有我。”
这倒是不意外,大代理或者预备的大代理级拥有的术法应该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刚从芸南回来,因为贺瑾秋告诉我,这个女人引起的下一场天气灾害会在玉龙雪山。”百里剑英从桌上支起身,靠到椅背里,她背后的整片天穹在雾霭中渐渐明亮,好像鱼背的鳞片被一刀刮开,露出和鱼肚差不多的颜色来。
“芸南提供给总部的报告书上也确实汇报了灾情和伤亡情况,但我在没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去玉龙雪山黄线拉起来的禁区后发现一切都很平静,什么都没发生。”
“是报告做假了吗?”沈航坤现在完全清醒了,反应得很快。
“嗯。”百里剑英淡淡应了一声,“你说她现在在哪?”
沈航坤听到自己扑腾的心跳,百里代理这么问,那就是百分百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上司的过分冷睿逼得手下人跑得鞋子裤子都要掉了——
百里代理在他还没证实前就已经确定了她是宗家人,此后去玉龙雪山的唯一目的就是看她的下一行程是否符合一开始的计划,不符合的话……
沈航坤艰涩地张开嘴,闭上后又张开,他的眼睛显得很亮,因此百里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紧张。
“……她在总部。”
百里对他的答案表示认同,于是鼓励她这个聪明的手下,笃定地起了个话头,“而且。”
“……她叛离了宗家。”
时间静止了几个呼吸的间,百里剑英看到沈航坤颤动的目光,她露出一点欣慰的神色,沈航坤由于长期做脑力工作,有种越做越聪明的趋势,在百里看来,贺瑾秋等一干恋爱脑实在不能跟他比。
“代理知道宗潇在总部失控的事吗?”沈航坤突然问。
“什么?”
沈航坤的心一点一点开始向下坠,“……我听沁元说他的状态很不好,醒过来之后是梦游一样无意识的状态,白色的火把周围都烧融了,最后是请了国安代目前的一个外援才遏制住。”
天光还没有大亮,百里剑英的脸色却静静地灰了,“她长什么样?”
“沁元说看不清楚,好像有易容术,只听到吴闻叫她‘未名’。”
未名。
-
和楼上的氛围不同,天刚亮,楼下的安吉拉正和玉藻前两个正和和美美做蛋糕。
“我们当时没有这些食材。”玉藻前看这些稀奶油、高筋面粉低筋面粉什么的,“时间过得太快了。”
安吉拉和她此时都没有露出尾巴和耳朵,厨房里总不能飞起毛毛来。
“知道你是个老妖怪。”
玉藻前看了她一眼。
“真可惜。”她说,“你们都很强,寿命却很短。”
所谓的“你们”,玉藻前一指安吉拉,另一个指的就是楼上的百里剑英了。百里剑英和她差得大,百里是真真正正的人,安吉拉是猫,玉藻前是狐狸,她们两个人相同点还是多一些的。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来,青皮的青坊主在洗手。
玉藻前很嫌弃他下厨,首先他的颜色就看不清楚手洗干净没有,其次是青坊主刚开始学着做饭,水平肯定和她差得远了,最后是——
砧板到现在才放了三个饺子。
“你别做了。”玉藻前和他说,“你慢得我看着难受。”
青坊主有点不服气地用他那憔悴的单眼看了看她,“大人,我有很长的时间。”
“我知道你命长。”
青坊主顿了顿,想了个理由,“我正在捏晚饭。”
行,确实到晚上才能吃到。
于是她们又没管他,“魔怪的命再长,只要彻底剿杀一次,和之前也不一样吧?”
“是的。”玉藻前点头,她和安吉拉精雕细琢地在小蛋糕上作画,她画的是一些浮世绘风格上常见的图案、花纹,安吉拉则画了一堆Q版的小动物。
“你体验过吗?”
“说不准有。”玉藻前也不肯定,“但是重新诞生之后就没有之前的回忆了,所以宁可被封印也不能魂飞魄散。”
安吉拉说到底其实还是人,寿命最多不过一百年,所以听着觉得很玄乎。
“我之前就想问你,为什么百里剑英和我们这样近,她却不下来抓我们?”
安吉拉和她摇头,“她和我们不一样。”
“能感觉出来。”
“你也能感觉出来?”安吉拉很吃惊。
“嗯。”玉藻前微微歪过脸想了想,她细长纤秀的眉毛皱起来,流光溢彩的眼睛有种很重的狐狸感,“……说不清楚,她特别轻。”
“特别轻?”安吉拉本来是想说这个女人很可怕,没有术法也让人害怕,没想到听到这么不同寻常的答案。
“嗯。”玉藻前浅浅点了一下头,“不管是什么,命都各有各的重量,你们不是算什么生辰八字的份量么?她的很轻,一吹就走了。”
安吉拉一个外来猫科物种哪里清楚这些,大大的猫眼迷茫了一会,“……我不知道。”
“洋人那里没有占卜?”
“这个倒是有。”
“差不多意思的。”玉藻前把最后几抹彩色奶油挤了,心情不错地放下手里的工具。
什么差不多意思?哪里差不多了?她刚要问,玉藻前就又扭头问她,“主君复活要的那些龙沙,你们真的备齐了?”
安吉拉饶有兴致地看她,“你觉得不够?”
“复活主君可不是容易的事。”玉藻前把蛋糕摆盘摆好,穿着她那柔软的棉拖走出来,要把小蛋糕端给任相玉,安吉拉跟过来,
“要我感觉的话,起码也要有宗氏的家底吧。”
安吉拉笑起来,猫里猫气地跟在狐狸背后——“那就拿宗家的用吧。”
“真的吗?”玉藻前住了脚步,好吃惊地睁着狐狸眼睛望她。
“是啊。”安吉拉似是而非的,露出一点狡猾的表情,随口应下来,“你都问我几次了,保证,保证给你们复活得完完全全,宗家的最够了,宗家的还要从俄洛斯进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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