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稚江再次将自己的手压在电梯门上,透过中间的一点缝隙,直接压上手指。指尖上泛起红色,像是充血一般,因为不断加重的力度,电梯门向两边分开,半截面向漆黑的墙壁,半截面向负一楼。
在电梯的控制权移交到人事部的时候,外面血肉肌理组成的巨大物体就消失了。
阮稚江将手收了回来,甩了甩自己的手指,将上面的血珠甩掉,又再一次转头看向迟伶。
“这里应该最安全。”
迟伶顺着他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好吧,注意安全。”
“对了,迟伶。我刚才突然想到之前想跟你说什么了。”在对方说完后,阮稚江突然轻飘飘地插入这样一句话。
“我觉得无论是女王还是国王都有可以哭泣的选择,嗯,我会注意安全的。”
“……你这时候跟我说这个?”迟伶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了,你能安全回来就行了。”
“…...我现在不可以说吗,我怕我一会儿忘了,然后就想不起来这句话了。”
阮稚江又吸了一口气,眨眨眼睛看向迟伶。然后他扭过头,再一次利落地,越过了那畸形的,小幅度蠕动的脊椎。
脊椎再次出现的时候,也没有间隔多久。应该是维修人员维修完毕,已经离开了,所以电梯的控制权又回到了脊椎上。
“倒是也没有那个意思。”阮稚江看到迟伶笑了,向他挥了挥手。“只是单纯对我来说,你的安全更加重要。哪怕你不说这句话,我也知道你的意思。”
“…...好,我会安全回来的。”在阮稚江彻底越过脊椎的界限前,轻声又同对方这样说着。
他纵身一跃穿过镜面,再次步入一个电梯当中。
只是这次电梯内没有迟伶。
光线有一瞬间的偏移。原本处于左边的阴影,出现在了电梯右边。而原本更为明亮的右侧,忽得昏暗了下来。
“叮咚。”
在发出最后一个音的时候,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显示屏重新亮了起来,所处楼层[1]。
电梯门缓缓打开,稀疏的头发,圆睁的眼睛,布满脏污的病号服,半低着头的病人走入电梯当中。
病人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了阮稚江的身侧。
他和阮稚江贴得很近,像是要肩膀抵着肩膀,衣服摩擦着衣服。
“去哪层楼?”
阮稚江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在衣服上抹了一下手指上的血迹,看着对方,然后伸出手,点在楼层的按钮上。
"........8楼。"
男人的五官轻微抽搐了一下,唇角向上勾了勾,但是眼睛却向下弯了两下。面容看起来有些糊在了一起,眉毛也以一中断折的方式向上挑着。配合着男人始终不大的,接不上气的声音,导致这段话说起来格外的拖沓。
奶奶的,哪来的八楼给你。
阮稚江心想。
“哦,二楼对吧。”
在听到对方的话之后,他伸手按下了二楼的按钮。
病人的眼睛突然抬起看向了阮稚江。
“医生,你是不是听错了?”
他慢吞吞地说道,贴得更近了,像是要缠在他的身上。
“我说,八楼。”
那双眼睛浑浊,但又睁得格外大。随着男人视线的转移,放置在眼眶中的眼球也动了动。眼球甚至向外突出,像是下一秒就要落到地上般。
阮稚江用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将病人推远一点,然后看向电子显示屏,看着楼层上升。
“我知道啊,这不按了吗。”
阮稚江头一次心想他真是怕了男同了。
突然,病人死死地抓住了阮稚江的手,埋入肉中的指甲,也同样埋入了阮稚江的皮肉里。
血液没有溢出皮肤,而是在流出后,重新汇进另外一具身体中,留下愈发接近苍白的肉红色。
阮稚江用余光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旁。病人的身体不断抽搐着,肩膀,脖颈,都在向不同的方向曲折。再折到某一个方向时,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拖着病人向前走。在即将到达二楼的时候,他走到电梯门前,不顾向外翻起的指甲,硬生生再一次将电梯门扳开。
在电梯门被掰开的一瞬间,一张全是牙齿的口腔猛地咬住了阮稚江的肩膀。
几乎在同一时刻,电梯飞速上升。
电梯井和电梯之间拥有一定的缝隙。
灰白色细长的身体,攀岩在电梯井中缓缓转动。看不到头,只能看到身体的一部分,像蛆一样蜿蜒。
阮稚江向前跳出电梯,同时抽出身上的刀,将自己肩膀上被咬住的地方割了下来。他另外一边的肩膀同电梯井壁急速摩擦过,留下一条血痕,随后曲起一边的膝盖,向下正对上了一张平面五官的脸孔。
那张脸没有眼皮,眼角向下。没有眼白,只有黑色的眼珠。口腔中没有牙龈,牙齿露在外面,整齐,密集,相较于正常人的牙齿数量要足足多了一倍。
电梯结构与正常的电梯不同。楼层与电梯之间只有在接近每层楼的时候,才看起来像正常的电梯。
阮稚江伸手抓住铁缆,手心的皮肉因为摩擦翻起,再次拖出一条血痕。他用双腿夹紧铁缆,控制着自己坠落的速度,同时控制着行动方向。
他轻轻地喘着气,然后晃动起自己的身体,将手向上一伸,带着身体往上一跃,再次脱手,握住另外一根铁缆。
黑色的阴影从上方打了下来。
呲啦一声,苍白的大嘴猛然咬住刚才阮稚江所处的地方。
那只巨大的,黑灰色的眼睛,直直盯着阮稚江的方向。
在那只眼睛中,更加贴近后才看到其中含着更多的黑色眼睛。全部挤在一起彼此压迫着对方,就像是被装在狭小箱子里的葡萄。有的甚至破了皮,流出了浓黑色的液体,沾在了更大的那只眼睛上。
人们都叫它蚯蚓姑娘。但是比起这个名称,阮稚江更倾向于不客气地称呼这个长条为大肠。
“……哈。”阮稚江耸了耸肩膀。在“蚯蚓”再次动起来的时候,他一只脚蹬在井壁上,看着蚯蚓的身体和电梯捆绑在一起。
细长细长的脖子缠绕在电梯的绳索上,电梯随着蚯蚓的动作而改变楼层与方向。在蚯蚓动起来的时候,原本已经上去的电梯,加速向下坠落,压向阮稚江。
简直是一个玩命的行为,在系统所有的玩家里,也足够炸裂,更何况还是一个新人。
白色的圆型广场内,一个个有些老旧的电视机堆叠在了一起。屏幕上有些滋滋冒着黑白色的雪花,还有的画面晃动着,不算特别清晰。数个人影出现在不同的画面中,各种样式不同或梦幻或诡异的场景,显得相当割裂。
而广场上人流来来往往,一个个服装和面容各异,甚至什么种族都有。
一堆人聚集在广场上席地而坐,翻着面前的半透明电子屏幕,一种科技与复古交杂的怪诞感。
他们有的人甚至疯狂写着笔记,一边还互相探讨着,颇有一丝丝梦回读书时候的认真感。
“不是,这个是时伶吗?怎么又换装扮了,没在大型副本名单里看到他的名字啊。”
“一个大男人怎么每天看起来娘们唧唧的。”
“再怎么说也比你这个每天蓬头垢面的好吧?”
“等一下,你们没人注意到这个新人吗?这次进入恒心医院的新人已经死了三分之二了,也是够倒霉的,上来就被吸纳进入这种副本。”
而其中一个黑色长发,齐刘海,面目略微显得有些苍白的女人抬头看了一眼,冷冷淡淡地说道。
“要怪就怪命不好,刚好被这个副本视为猎物。无论如何,符合副本所需要的进食特性,化为其中的一部分,也是命。”
有的人似乎对女人的说法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敢当面呛声。
越来越多人打开了恒心医院副本的直播画面,在里面的玩家视角里不停切换。
“这个新人是叫阮稚江吗?我去,真是个狠人啊,而且他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对着蚯蚓姑娘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是被时伶看上的潜力新人吗?”
“可能是吧,不过也不好说。好像珍玛丽也在这个副本里,还有沈语汐。”
“这个副本出现都多少年前了......也没人通关,后来没有再拉玩家进去过,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放出来才麻烦吧......你想离开倒是容易。直接晚上出医院就行了,但是一点奖励都不会算给你的。”
“能活着出恒心医院已经不错了,还要求这么多。”
“沈语汐?他的视角好奇怪啊,好像跟其他人也不在一个地方。不过这个阮稚江要是能活着回来的话,绝对会被一群大佬招揽的吧?”
“等等,我记得时伶是从精神病院部里出来的?怎么完全没有这一段的记录,谁看到了?”
阮稚江咬着牙齿,用指甲死死地抓住电梯的井壁。他食指的指甲已经脱落,缺少指甲保护的肉压在井壁上,流出了更多红色的血液。
电梯擦着他的身体,再一次降了下去。而在电梯落到身下的一刻,阮稚江翻身滚到电梯顶部。电梯极速上升,他在经过三楼的时候一边估算着距离,一边观察着蚯蚓的方向。
而在抵达三楼的时候,居然传来电梯门缓缓打开的声音,在没有任何人的情况下。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迟伶一边双手抱胸靠在电梯内侧,一边伸手按下了电梯内三楼的按钮。
谁知道他是怎么掐准时间的。
本来阮稚江还打算徒手开门的来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被打开的电梯门,刚刚面对蚯蚓姑娘都没有紧张的阮稚江突然紧张了起来。
毕竟他现在身体部位零件缺失,之后见到迟伶绝对会被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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