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归途中,已是秋日,天气舒爽,亦是微凉。
劳劳行军,阿霁不知何时竟染了风寒。头疼欲裂,咳嗽胸痛,额头滚烫却又浑身发冷,一度颤抖不止,病得连战马都骑不成了。
军中医士诊脉之后,同南宫阅一起开了方子,途中歇息之时熬了一剂给阿霁服下,称不可再随军继续颠簸,必须服药静养。可大军急待回京,不可能为一人停留而耽搁了时日。
南宫阅禀明叔父:“我愿同阿霁留下,待他痊愈,我二人即刻回京!”
砚之亦道:“我随公子留下!”
“那我也要留下来照顾阿霁哥哥!”萧宝闻之也来凑热闹。
“萧宝,你留下能做什么?胡闹!随我回京,你爹娘在家肯定正担心你呢!”南宫戬说道。
“阅儿,那就让砚之陪你们留下,方便照应。还有,盘缠一定要留足,寻个恰当的落脚之地,好好休养,注意安全!”
“谢叔父!叔父一路保重!”
大军浩浩荡荡继续往京中而去。
南宫阅小心扶阿霁上马,将其轻轻揽至胸前,共乘一骑。阿霁病得已无气力,倚靠在南宫阅怀中,昏昏欲睡。砚之携行囊随后,策马而驰。
三人就近来到一集市,砚之询问南宫阅可要住店。南宫阅应允,然而入住客栈之后,南宫阅才发觉此处实在是人多嘈杂,应于养病不利。暂且安顿好阿霁,便令砚之速去寻一处清净民宅。
砚之自小长于京城府中,耳濡目染,办事自是利落。不到一日,便寻得集市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好宅子。
次日清晨,一行三人已至宅院。
果然是一座“神仙居”!前有竹林,背靠松山,虽无京中琉璃瓦当、吊角飞檐,却庭中植树,院里栽花,枝上硕果,门外飞瀑,所入眼帘之景,处处美不胜收!
二人将阿霁安置于一间温暖朝阳的卧房。砚之去集市添置些日常所需,南宫阅便拾凳在院子里为阿霁煎药。
晨光微曦,小院中药香袅袅,同晨间山中薄雾悄然缠绵,流连不休。
南宫阅将熬好的草药细心滤出药汁,端到石桌上,在一旁打着竹扇轻轻扇凉。
卧房中传出阿霁不时的咳嗽声,南宫阅心下着急,加快了扇风。
把药碗端至房中,南宫阅扶阿霁起身靠住自己,随后一小勺小一勺地捏着嘴唇将汤药小心喂她吃下。
阿霁仍是反复发热,烧得脸颊通红、迷迷糊糊,喝完药便又躺下了。南宫阅不停地去井边打水换水,拧冷帕子为阿霁额头降温。
待砚之采买归来,南宫阅让他先好生守着阿霁,自己又上山去采了几味药材。医者都明白,药方要随着病情发展不断调整,然而小集市上的草药品种并不齐全,南宫阅想着还是亲力亲为,对症下药,阿霁应该能够快点好起来。
夜间,南宫阅始终放心不下阿霁一人,索性将自己房中铺盖拿到她房里,席地而睡。就寝前又仔细查看了阿霁的情况,还好,烧总算退了,一夜安枕。
天将拂晓,山里的鸟雀早早醒来,林间欢快之声扰人清梦。
庭中炊烟袅袅,砚之已至厨房煮饭,南宫阅亦起身开始煎药。
阿霁躺在床上,感觉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儿都没有,“真是不中用啊你,当初踹人的气力哪去了?”阿霁一阵苦笑,暗暗自嘲。
南宫阅将煎好的药放在一边晾着,先去厨房盛了一碗热粥,在院子里迎着清晨的山风用勺羹慢慢搅动着,待粥尚有七分温热,捧着碗快步进了阿霁卧房。
见阿霁已经醒来,南宫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断断续续烧了三日,都没有怎么吃进去东西,饿坏了吧?”
阿霁眯着眼微笑着看他,觉得南宫阅认真的模样煞是可爱。说到照顾人,他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有爱又有耐心。
南宫阅见她那迷离的眼神,只当她还在迷糊着。
“今日我们先喝粥,再吃药,来。”说完南宫阅放下碗,就要过去扶阿霁。
“我自己可以。”阿霁有些不好意思,强撑着手臂慢慢往床头挪起了身,“这几日辛苦你和砚之了。”
“是不是没有力气?还是我来喂你吧。”
说罢南宫阅已将羹匙送到了阿霁嘴边,阿霁只好就着他的手一口口喝了起来。
一碗粥没有喝完。“你的病初愈,不必勉强,我们慢慢来。”南宫阅收拾了餐具,嘱咐阿霁继续躺下休养,待会儿再喝药。
秋色迷人,山上树林已被秋风吹成渐变之色,层林尽染;院内各色菊花开得正好,斗艳争芳。
又安歇了几日,阿霁已经可以下床,只是咳嗽还未痊可,身体稀松。南宫阅算了时日,已近中秋,若此时雇车启程回京,顾及到阿霁尚未痊愈,即使乘车也需慢慢行之,中秋之前必然是到不了京城了。
于是南宫阅让砚之先行回京,给叔父南宫戬报个平安,也是心疼砚之此前同去征战,亦是好久未能与家人团圆了。
“砚之回京了吗?”阿霁走出卧房,站在石阶上,见南宫阅正于院中练剑。
南宫阅闻之收起剑锋,“是啊,今晨一早走的。”
“那岂不是没人陪你练剑了?”阿霁掩口失笑。
“无妨,以往在终南山,自父亲故去,也只是我一个人。”
终南山,是啊,感觉好像已经离开很久了,阿霁忽然有些难过,但很快收敛了情绪。
又提起精神打趣道:“可惜我这个病秧子如今是拿不起刀,更提不起剑,不能舍命陪君子啦!”
“你可不是病秧子,我记得从前的你且厉害着呢!”南宫阅倒是风趣地将了她一军。
阿霁佯装生气,嘴巴撅得老高,转身就要回房。南宫阅连忙上前一步,捉住她衣襟一角,“好好好,是我失言,不该嘲弄于你,不要恼嘛,早饭准备好了,我带你去吃饭,走吧!”
阿霁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一步三撤地被他扯去吃饭。真是小孩子脾气,跟萧宝差不离,南宫阅暗暗发笑。
这家伙真是不禁吓,也太可爱了吧!反将了他一军,阿霁很是开心。
二人将饭菜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石桌旁是一棵虬枝错落的老柿树,正值柿子成熟的时节,枝头如灯笼般红彤彤的果子滴溜溜的圆,甚是喜人。
见阿霁对着柿树发起了呆,南宫阅心下了然,“柿子性寒,你风寒未愈,待到中秋节,身体养好了,我给你多摘几颗。”
阿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落座开始慢慢喝粥。“南宫阅,听你说少时与父亲居于终南山上,那你家中可有其他兄弟姐妹?”
“没有,父母只我一个孩儿,母亲早逝,父亲也于我十三岁时离去。如今在南宫府,叔父家倒是有几位妹妹。”
“你呢?”南宫阅问道。
“我啊,我家中兄长可多了,我是老幺儿。自小就没人敢欺负我,哥哥们都可疼爱我了。”
“只是我自出生就身体羸弱,极爱生病,爹爹和娘亲很是担忧,怕养不成。提心吊胆地总算是长大了,便开始教我功夫,一为防身自保,更重要的是为了让我强身健体。”阿霁说道。
“难怪你身量不高,功夫倒是不错,竟是这般缘故!”
“嗯,同你说过吧,我家也住在山中。每逢秋日,我最爱的就是这一口香香甜甜的柿子。家人也是不许我多吃,唯恐寒凉积了病。有时我实在嘴馋就躲在树上偷偷地吃,不过吃多了肚子也就受罪了,又得躺上好几天,哥哥们说我总不长记性。”
“还好娘亲知道我深爱这一口,每年冬日里霜冻之后都会存下好些柿饼,待到春暖花开时一点一点的拿给我解馋,太美味了,真的……”阿霁托腮说着,眼眸里像是盛满了星辰,南宫阅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你家人很是爱你,得知你从军,他们一定很不舍吧?”
“是啊,但我有我想走的路,有我想见的人,他们爱我,也尊重我。”
南宫阅摸摸阿霁的脑袋,“这话说得倒像是个大人了。”
阿霁吐了吐舌头,“你不懂,跟我比啊,其实你才是个小孩子呢!”
南宫阅边笑边扒着碗里的饭,“好好好,小大人,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桂子飘香,皎月如盘。中秋佳节,小院内灯影绰绰、馨香阵阵。阿霁已全然康复,二人决定过了此夜中秋就收拾行囊、打道回京,于是便更加珍惜这“神仙居”里为数不多的时光。
“阿霁,快过来吃月饼,等下我们去市集游园会。”
石桌上已摆满了各式点心瓜果,自然还有应景的月饼,但最为醒目的当数那一盘圆润饱满,剔透晶莹如红宝石般的柿子。
“今日只许你吃两颗哦!”南宫阅笑着叮嘱道。
阿霁心下很是满足,对她来说如此已是大快朵颐,久违的美味。
“我想娘亲了,我真的想她了……”阿霁吃着吃着心里默默念叨,眼眶微湿,又怕南宫阅见了平添感伤,赶忙悄悄拭去。
南宫阅进屋帮阿霁取了披风,“过来,披好,夜里风凉。”
二人前后脚出了院门,前往集市。这还是自打住在小院之后,阿霁第一次出门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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