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床上静躺着的身躯陡然一震，瞬间剧烈的痉挛成了一团。
林青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抱住头，衣服不过数秒便被豆大的冷汗浇透。
临终前的最后一张画面在他瞳孔灼烧出深刻的裂纹，子弹绞穿脑髓的恐怖则将他的□□、甚至是灵魂都钻碎了。
他简直是凭着多年战斗形成的条件反射先摸到枕下的枪，才猝然睁开双眼，上膛、翻下床、瞄准一气呵成，血丝拉满了他整个眼眶。
屋内静悄悄的，空调的冷风透过纱拂动窗帘，地上落了一层净白的灯光，他枪口指着的地方本应站着那个嗜血如恶魔的男人，此刻却只剩下空荡荡的昏暗。
白墙、电视、输液架、心跳监测仪……
熟悉的陈设摆弄着沉默，林青凝神，冷汗砸在地面，掀起内心的惊涛骇浪。
病房。
爆头后被射成筛子也能救吗？
林青警惕的排除房间内可能存在的一切威胁，贴着窗旁的墙壁拨开窗帘，瞥见了令人恍惚的吊顶筒灯。
这医疗水平够服侍那些大人物长生不老了吧。
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瓢。
嗯，头发还健在。
是梦……
是噩梦。
林青缓缓放下枪，摔在大片现实与虚幻交接的茫然之中，这梦真实到让人不敢相信，他拍开墙上的开关，刺眼的灯光如同核爆，让他似乎再次暴露在了密密麻麻的枪口之下。
眉心的痛还没消，林青怀疑自己已经死了，只是灵魂在过走马灯。
他将汗湿的碎发捋到脑后，狠捏了眉心两下，把颤巍巍的小心脏往胃里塞，消吃着这些个疲惫的情绪，摁亮手机，凌晨一点三十五分，纪元315年6月14日。
哦还好，不是320年6月14日。
慢着。
林青一瞪眼，小心脏刚犹豫不决的吞下去，没来得及暖热呢，就立刻活蹦乱跳的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报废手机？他的至尊满配放在胸前口袋能挡子弹的最新款手机呢？？
另外，这是猴年马月的鬼日子？
林青摁亮屏幕、摁灭屏幕，如此反反复复，和自己五年前的旧屏保来来回回搞了十几个呆滞对视。
哥是做了个长达五年的梦是嘛。
林青头痛欲裂，甩开手机，坐在床边至少捂了十分钟的脑袋来缓解不适，过了好久，他才勉强听见窗外的虫鸣、分辨自己所处的位置。
他认出这是基地的病房。
315年6月14号的深夜遥远到令他无心捕捉细节。
那天晚上、今天晚上，他在基地干什么？
林青踱到门口，金属门映出他苍白的脸庞，犹豫的手指摸到金属把手，甫一拧开，外面的人声顷刻间淹没了他。
夜里的医疗部向来和白天一样热闹，林青知道的。
他现在仍然像睡在梦里，做梦前，他是唐随身边最得力的狗，忙到很久没空回基地，在梦里，死去的同伴、兄弟，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哈喽林队长，醒啦还是做梦？”
林青立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盯着和他打招呼的女队医，这个队医在他做梦前，已经死了三年。
“盯着我做什么呀？让人怪不好意思的。”女队医豪爽一笑，对他挑了挑眉，“以前给你机会你不珍惜，现在人家都要……”
“要结婚了。”林青背后的汗还没干，被空调吹得发冷，他眉头微皱，带着一分梦似的迷惘，“祝你新婚快乐。”
她捂着嘴哈哈哈的笑，很多早已死去的人在与他擦肩时露出笑脸，那声音离林青的耳膜越来越远。
基地的生活从来不引人怀念。
只有人，曾与你朝夕相处过的人们，会牵绊你前行时的脚步。
“林队长好。”、“林队体检啊？”、“嘿小林，搁这发什么楞！”、“……”
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流水似的淌，有队医、有队友，他被这些亲切的问候拉出了噩梦，又拉回了噩梦。
世界疯狂转动，成了一个不住翻涌的漩涡，林青被巨大的浪潮裹挟着，看它把这些鲜活的人面扭曲成死亡的惨状，讴歌成一张张壮烈的讣告。
那都是梦。
“青哥青哥青哥！”
梦里的声音还在呼唤，林青尚在迷雾，冷不丁被人从后背抱了个满怀，他慢慢转过身，看到丁明带着灿烂笑容的、好稚嫩的一张脸。
这张脸比他死亡后留在报告里的那张照片干净了一万倍。
“青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明天的任务……啊不，十二点过了，是今天了。”丁明的脸耷拉下来，拉着声调的哀嚎，“不想出任务啊，怎么苦活累活都能让我赶上啊，你说我是不是得找个时间拜拜关公，他不是在记恨我上次任务成功没找他还愿吧？”
林青望着这个后辈望了很久，似乎在感伤的拼凑前世今生的种种画面。
“小丁。”他说。
“嗳我错了我错了，青哥，我不该抱怨组织、抱怨朝廷、抱怨举头三尺有神明，各个不给我分女朋友。”
丁明送给他一堆没有用的废话，在他听来却如此动听。
他的心被一块从海里捞出的沧桑抹布裹住了，又咸又涩，说道：“今天是六月十四。”
六月十四号是鲜血染红的一天。
丁明口中的那场苦差事在执行中途变了性质，因为不可控因素的介入，编号N9265小队十三人全部牺牲，任务失败分析和小队死亡报告在他桌面放了一个星期，他没工夫看——
因为这晚爆出的另一件事——唐氏唯一继承人唐于归夜店鬼混还聚众豪赌的丑闻——熬干了林青的耐心。
这个晚上，N9265小队为唐氏的荣誉失去了一切，他们的死因尚来不及分析，唐于归的花边新闻已经登上大大小小几十家杂志社的报纸，高清彩照飘得满大陆人尽皆知。
林青看着丁明，这些话没有说出口，留了段欲言又止的寂静空白。
“啊……咋了？青哥你咋了，你说话啊？”丁明满头雾水，被钓了十足十的胃口。
他八成是……没有在做梦。
林青在心里丢出这句话，面上一片风平浪静，理智紧扯着，不肯在摇摇欲坠的荒诞感中崩断。
他不怎么明显的笑了一下，修长结实的小臂不由分说的往丁明脖子上一勾，说：“走小丁，练两招，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嗳？慢着青哥，现在是凌晨两点啊！青哥——青哥——！！”
青哥不是他亲哥，说着练手，一脚踹过来他直接飞出去四五米，当场就裂了两根肋骨。
林青眉头飞扬，一声“哎呦”，拎起他苦口婆心的问：“怎么这么不小心，摔坏了怎么办？”
那表情真挚的，让丁明都要怀疑这两根骨头是自己不争气平地摔裂的。
担架一来，罪魁祸首林青变脸如翻书，手一挥：“抬走。”
丁明兴高采烈来，鬼哭狼嚎走，等他再来的时候，太阳一升一落，是又一个夜晚。
地下基地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地上用来掩人耳目的“战前科技博物馆”七个大字在苍穹下静默肃立。
如果说办公大楼是为了彰显唐氏在西大陆不容动摇的政治地位，那么基地大楼地上部分的战前科技博物馆，则体现着这片大陆遥遥领先的尖端科技。
这座巨型建筑物坐落在秩序严明的上等郊区，地上只有五层，造型如同银色金属星云，被取名“战前科技博物馆”，真正的主体掩盖在地下，如史前植物的巨大根系，深深扎入土地母亲宽阔的怀抱。
自从三百年前核武战争结束，人类科技向后倒退了百年不止，这场浩大的战争在中后期发展成了可怕的生化灾难，不仅吞噬了几十亿条生命，也严重污染了生存环境。
通过战争大量敛财不再是统治者与军火商的目标，他们趁着民众孱弱喘息的间隙，自相残杀，相互吞吃，抢占优良的土地资源，仗着军队和武器建立起不容撼动的阶级制度。
土地有了优良中差，住在上面的人也被分作三六九等。
阳光充足、水源干净的上等社区仅对统治者开放，留下了稍次的城区给精英阶级残喘，更多的人、数以亿计的战后普通幸存者，被践踏在恶浊的污染区，靠出卖苦力或□□换取勉强维持温饱的残羹剩饭。
战后飞速崛起的四大家族瓜分了整片大陆，以唐氏为首的西大陆已经傲视群雄三百年，□□隐藏在地平线之下，作为唐氏最尖锐忠诚的武器，替他们做尽了见不得人的肮脏事。
林青面上看不出情绪，摁灭手机，有条不紊的将晚饭摆开，放任基地系统向要职人员发布的“N9265小队全员牺牲的通知”湮灭于黑暗。
筷子还没拿稳，安全组办公室的门“咚咚咚”三声，被猛地推开了。
“——林队！”
林青眼皮一跳，看见丁明满头大汗，脸色异常难看，一手捂着肋，一手扶着门框，软着两条腿“扑通”跪在了地上。
他今天本该随N9265小队一起死成巨型屏幕墙上的灰色编号，却被林青不轻不重的一脚踹出了阴曹地府。
“青哥……你……”丁明眼神惊恐，“扶我一把，肋条疼得受不住了。”
林青：“……”
“N9265小队任务失败了，今晚刚传出消息，全员生命体征消失，太倒霉了，听说 C级抢运任务飙升成了A级火拼，行动记录仪当场被打成了碎片。”丁明捧住肋条，爬过来呻吟着坐进办公椅，臭屁哄哄的说，“要是没挨这一脚，我去现场，肯定就把任务连本带利的超额完成了！”
基地每天都有人因为出任务牺牲，成员的血本来就冷，丁明和临时组成的小队没什么交情，现下几条命没了，他司空见惯，没什么悲伤。
林青面无表情的夹了口菜，说：“我看你指定行，去吧。”
丁明冒出个问号：“去干啥？”
“去火拼。顾氏在东边越来越没有顾忌，狗撒尿圈地盘，动手动到他爷爷头上了，行政中心刚问我要人员名单，准备组织复仇。”林青吃净了素菜，夹起鸡腿，“我一会儿把你报上去。”
“别吧青哥，我病情严重，够呛能成……” 丁明瞟那根肥鸡腿好久了，顿时喜出望外，“啊”的张开了嘴，“谢我青哥疼我~”
那截下巴没收住，砸在了地上，因为林青是自己夹着自己吃的，吃就算了，还莫名其妙的警告了丁明一眼。
“青哥，我是病号啊，你是我教官，竟然不疼爱我！那年我十五，站着如喽啰，十八岁的你突然出现，是最美好的年纪，五年来我们朝夕相处、肝胆相照、生死相随……”
林青放下筷子，丁明立刻闭嘴。
“谢谢你还记得我是你教官，首先，五年来我的每门武术课，你都是不及格。”林青擦了擦嘴，把纸巾团成团儿往垃圾桶扔的时候带起了旋风，“其次，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对外炫耀格斗教官是我，我会把你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削下来喂狗，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但还是不要吧……徒弟我也干不出这种欺师灭祖的事儿啊。”丁明一吸鼻涕，在林青的注视下舀了勺鸡汤塞进嘴里，“教官明鉴，您的作战指挥课我门门都是A 呀！”
林青：“……”
林青：“滚出去。”
丁明：“那鸡汤……”
“一块滚。”
丁明滚了，还是收拾好餐具、擦干净桌子，带着垃圾敬完礼滚的。
滚的干净、滚的利索，滚之前还说：“青哥，你脾气突然变好了，以前都是直接上脚踹的。”
这厮显然对他青哥难得一见的好脾气存疑，话音没落就“啪”的带上了门。
林青严谨的检查桌子，确保油水真的被擦干净了，才舒展开久坐的筋骨，走到窗户前。
这里是地下二层，玻璃外面的LED灯整齐而明亮，不时有人穿过走廊时向林青点头致意。
N9265小队覆灭的消息不仅炸了作战组，也顺便把情报中心炸了，此时此刻，至少有两个组的情报人员被扣留盘查、罚处禁闭，剩下的全部加班加点修复死亡人员的实战录像，并快速检索信息库，在系统墙挂起不同颜色的悬赏令。
本来林青今晚要像他们一样满世界的疯狂打补丁，但那也许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上一世。
林青被这三个字敲的眉心发痛。
当当当——不紧不慢的三声叩击打断了他的惆怅。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青年在玻璃站定，林青立刻神采飞扬，一个跨步打开门，伸手握住青年的手，一把将人拉了进来。
“谢天谢地，感谢组织，感谢陈队对作战部的鼎力支持。”
林青从口袋摸出包烟，情报一组队长陈文挡住他，说：“戒了。”
“哦。”林青万分自然的抽出一根叼在唇间，拉出办公椅坐下，火光在指尖倏忽一闪，雾气腾飞起来，“短暂的金盆洗手了？以后会捡起来的。”
“净说狗屁话，以为都跟你似的？”陈文将一沓子资料扔在桌上，并慎重的放下一枚黑色储存卡，“根据你提供的录像检索出来三个对象，两个系统A级通缉犯，都是不要命的滚刀肉，还有一个没资料——能在基地系统销声匿迹的人不多，你应该能猜出来身份，你昨晚就去干这个去了？”
“随便逛逛，替个熟人顺手做了件好事，就别拿审讯那套诳我了。”林青摆摆手，翻起文件，视线在那张高清人像上一滞——
这个号称系统上没资料的人，林青却有印象，大名谢京平，诨名独眼虎，这个人并不强壮，个头中等水平，体格甚至算得上文弱，两只眼珠子也没瞎，都还老老实实在脸盘子上尽职尽责。
道上人叫他独眼虎，是因为他酷爱打枪，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为了高抬贵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罪他的人就要被绑成靶子，供他射击取乐。
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人能装满两卡车，然而他枪法奇差无比，打十发有九发脱靶，纯纯浪费子弹，很难说那些人是被吓死的还是被射死的，道上的人就尊称他独眼虎，形容他心狠手辣。
四大家族瓜分整个大陆的东西南北，他就游离在各处边境做走私生意，行踪十分诡异，各个家族摸不到他的动向，自然没有他的人像资料，林青也是上一世端了他的老窝，才有幸目睹他的尊容。
算起来，他现在的产业应该还不算大，至少没有大到威胁西大陆的地步，但再过两年，唐氏就容不下他了。
“你认识？”陈文镜片后的目光捕捉着林青的每个微小变化，“是哪个黑户，林队提供提供线索，也好让情报组上上门牌号啊。”
“不认识才要多看两眼不是，陈文呐，情报工作已经严重摧毁了你的身心健康，你这是职业病，要去医疗部报工伤懂不懂？”
林青弹去烟灰，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促狭。
他和陈文从小在基地训练，同一届毕业，当年仅仅一名之差，林青去了作战部安全组，他被分去了情报部做解密审讯，但论情报工作，林青不比他差。
陈文后靠椅背，并没有因为林青的插科打诨而放松警惕，不过他没必要揪着老朋友不放，抬眼扫了扫办公室，说：“工伤就不必了，少加点班比什么都强，你们安全组是个好地方哈，的确清闲。”
“那我作为当届第一，总得挑个好部门啊。”林青哈哈大笑。
陈文的脸顿时冒上绿光。
没错，那届林青全能第一，被当时的基地首领——唐氏大少唐于飞亲自点名去的安全组。
事事争第一的陈文在毕业宴痛饮白酒，万万没想到，他喝酒也喝不过林青，最后倒在桌子底下，一边哇哇大吐，一边看林青踩箱唠嗑。
“其实安全工作也不好做呀，你瞧，这群崽子又在群里唠嗑呢，我看看他们都在说什么废话，安全工作可真不好做呀——”
“你够了林青，拿这件事唠一辈子你缺德不缺德，我多余帮你查人。”向来斯文的陈大队长火箭炮似的站起来，整了整自己今晚并没有系的领带，以维系自己仅存的高傲，“N9265小队还在调查，改日陪你闲扯。”
“行行行，那这资料——”林青随手递给陈文，“陈队拿回去当报纸撕着玩儿吧。”
“你留着垫桌角吧。”陈文冷瞥他一眼，“告辞。”
林青挥挥手：“再见，亲爱的陈队，改天请你喝酒。”
门被甩得砰响，林青摇摇头，情报部门都是大爷哟，咱可惹不起。
他垂眼看向手里的纸，呼出一团烟雾，笑容冷寂下来，金属火机在他指间绕了个圈，蓝色火光将那些照片舔净，在洁净的地板堆成了灰。
昨夜踹完丁明，他就驱车去了唐于归闹出丑闻的夜店。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在这个仅允许老会员进出的高级会所、在小报记者还没嗅到花边新闻的气息之前，上等公民林青同志拿出手机，用未实名电话卡热心的拨通了电话。
“歪，110嘛，我举报，这里有人聚众□□。”
你瞧，解决争端的方式往往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没过多久，警车“呜啊呜啊”的赶过来，高贵的唐家二少压着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鸭舌帽、戴着密不透风的黑口罩从后门坐上私车，没多久，跟在他身后偷偷摸摸出来的三个人就被林青录了个底朝天。
由于当时现场情况不允许，林青没有打草惊蛇，风风火火赶回来，把储存卡拍到了陈文大队长的办公桌上，然后提前两年发现了谢京平的端倪。
也就是说，唐于归一直在暗中联系这类灰色人物，壮大自己的力量，可是他没想到今夜这次会面布满了眼哨，是独眼虎谢京平为他设下的身败名裂局。
320年6月14日，唐于归把亲生父亲逼到绝路，荣登西大陆的权利之巅，暴雨倾盆，他给了林青致命一枪。
315年6月14日，五年后的林青死而重生，却悄无声息替他摆平了这一切。
林青按了按将来会被一枪洞穿的眉心。
丁明说林青的脾气变好了。
不，他只是从丁明身上看见了可以被改变的生死，和即将被改写的命运。
如果唐于归注定是故事最后的赢家，那么林青此刻手握剧本，过去、将来，他可以保证自己从来没有站错过队伍——
只要他能获得唐于归的信任。
林青离开办公室，哼着小曲开车驶向自己基地外的温馨公寓，半路降下车窗，把捏碎的电话卡和储存卡准确无误的丢进了下水道。
Gameover后开盘重启？
城市的污水混着砂砾一般的碎片汹涌滚动，一切痕迹被瞬间抹除销毁。
汽车油门声轰然拔高，转眼消失在深夜尽头。
不如就陪老天玩上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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