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家人子婚配宗亲的日子,也是天子应了下旨赐婚的日子。
故而齐王一早在太后的长宁殿中等着,想着领了赐婚圣旨后,便能带着自己心上人一道出宫。
这原是不合规矩,但齐王一刻也等不住了。
只想着早些见心上人。
眼下的他满脑子都想着该如何筹办婚事。
因着他与天子亲厚,故陛下特旨他不必常年居于封地,故而齐王多数时候是住在京城的。
他记着心爱之人活泼好动的性子,便想着,婚事结束后就请旨回封地,正好带着爱人一路游山玩水,加深感情。
沉浸在喜悦中的他并未发现,太后每每看向他时那欲言又止的神情。
太后不知该如何开口同他说,而他显然也不曾提前知道消息。
以至于来内侍省人来宣旨后,齐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他有些怔住,“陛下赐婚的人是谁?”
“回齐王殿下,陛下旨意,赐虞部员外郎之女崔映秋为齐王妃。”
一听这话齐王便笑了。
“怎会是虞部员外郎之女?莫不是你拿错圣旨,又或是看错了?”他并没想太多,“先前我向陛下请旨,陛下分明应了我,将荥阳令之女穆千凝赐婚与我……”
“唉哟王爷,您慎言!”听得他直呼未来国母名姓,内侍省的人忙道,“荥阳令之女是陛下亲旨所立的中宫皇后,您万不可直呼贵人名字。”
皇后?
“什么意思?”齐王一顿,不等对方回答,伸手将那圣旨拿过,待看清上面写的后,整个人怔住。
“……这是什么?崔映秋是谁?”
“陛下先前分明答应我,亲自赐婚,是将千凝婚配与我的。怎么才过了几日就变了?太后——”齐王猛地转身看向太后,“太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他的心上人会成了皇后?
为何先前应了他的天子会将旁人许给他,而夺了他爱的人?
陛下不是从未见过千凝吗?
为什么变成这样?!
“王爷,您这……”今日被遣来宣旨的人并不甚清楚先前究竟都有什么缘故,只是见历来温和谦逊的齐王忽然变了神色,不禁有些惊住。
可还不待他细问,便见太后抬手。
“都退下。”
直到殿内只余下太后、齐王,和徐姑姑,太后才招手,示意齐王上前。
“瑜儿,来我这儿。”
只是齐王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并未将太后的话听进去。
他捏着那道圣旨,双目紧紧盯着上面的字,像是这样就能让崔映秋这个名字变成穆千凝一般。
见他如此,太后心中不忍,竟自己站起身往他那儿去。
一旁徐姑姑见了,忙伸手扶住她。
“瑜儿,不想了。”太后拉过他捏着圣旨的手,轻拍安抚,“如今圣旨已下,再难更改。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在娘这,你可以展现出来,只是去了你皇兄跟前,可不能叫他瞧出来了。”即便尊如太后齐王,面对天子,也始终低了一截,太后看出齐王心中愤懑,这才宽慰提醒,“你看上的姑娘是好,可如今大局已定,她就要是国母了,你与她再无缘分。好在那崔氏也不错,娘都替你瞧过的,崔氏性子温婉,样貌也是一等出挑,琴棋书画更是样样拿手,与你极为相配……”
太后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理,连徐姑姑听了都有所触动,可齐王却充耳不闻,只是愈发攥紧了手。
“凭什么……”
向来温文尔雅的他面色沉得吓人,说出的话像是淬了冰,刺骨冰寒。
“他凭什么?从小到大,我从未和他争过任何,也不曾这般求过他。”
“我找了千凝十余年,我只有这么一个心愿。”
“是他答应了我,分明是他应下的。天子一言九鼎,他为何要夺了我心爱之人,还塞了个我甚至不曾见过的女子给我?!”
“凭什么——”说到这句,齐王倏然抬头,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太后,“就凭他是天子吗?!”
“瑜儿!”太后皱眉,面色严厉起来。
齐王像是没瞧见般,“他是天子是皇帝,便能夺人所爱。可那皇位原本就不——”
“啪!”他的话说了一半,便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截断。
太后这一巴掌用了不少力,齐王又是毫无防备,竟生生被她打得脸偏了半边,颊边很快有红印浮现。
一旁徐姑姑也是惊住了,不敢则声。
太后沉着脸盯着齐王,视线变得格外锐利,连称呼都变了,“齐王,这儿是皇宫,我看你今日是昏了头了,说出这些浑话。既得了陛下圣旨,该出宫备婚,不必再留在皇城。”
言毕,也不等齐王回过神,便叫人送客。
“星螺,送齐王出宫。”她说着眯起眼,语气严肃,“你亲自跟着,今日陛下政务事忙,齐王不必去紫宸殿谢恩了。”
这是断了齐王去紫宸殿问赐婚之事的念想。
叫徐姑姑亲自送,便是要她盯着对方。
说完这些,她才又看向齐王,眼见对方面上红印愈发明显,颊边还有些肿胀,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疼惜,语调也不由地柔了下来。
“瑜儿,听娘的,先出宫吧。”
齐王低着头良久,最终沉默着将手中圣旨收起,又向太后行了礼说了句“儿子退下了”便转身离开。
徐姑姑照着太后吩咐,跟了上去送他出宫。
约莫半个时辰后才又回了长宁殿。
“送出去了?”见她回来太后问了句。
“是,奴婢亲眼着王爷出了宫门。”
太后这才长叹一声。
“先前也不知,瑜儿竟对那穆家娘子如此在意。”
徐姑姑见状,宽慰道:“想来王爷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过些时日便好了。”
想起齐王方才口不择言说的那句,太后愈发忧心。
“当年的事,除了先帝,便只有你我知晓,就连瑜儿,也是不当心叫他听了去。这么些年,也一直瞒着陛下。”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徐姑姑道:“是,先帝那时便下了旨,不叫陛下知晓,奴婢一直记着。”
“可方才瑜儿那样,我瞧着他像是心中一直有怨言……”
“太后,您放宽心些。”徐姑姑劝她,“齐王同陛下历来手足情深,方才怕是一时气极才那样说了句,您别想太多,忧多伤身哪。”
太后其实也不想思虑这些。
“你说陛下怎的跟转了性似的,向日他于女色一事从不上心的。”
就连大选都是让她决定,怎么这回不声不响便看上了家人子。
偏那人还是齐王先前便定下的。
这两日太后夜里都睡不安稳,总担忧那穆氏曾被许给齐王的事传出去。
君夺臣妻,不是什么好名声。
尤其陛下新君继位,愈发要注重这些。
好在这几日也没听见什么风声,显然先前的旨意瞒得甚好,太后这才放心些。
只是今日见了齐王那般,她担忧之际也甚是心疼。
自己这个小儿子虽温仁宽厚,却是个实心眼,认定什么便一心一意,极难改变。
如今心仪之人成了皇后,他定是难受至极。
只是天子旨意,谁也无法改变。
且陛下半夜下旨,便是想好了不让太后阻拦。
思及此,太后又是一声叹息。
“如今也只能委屈瑜儿了。”
她说着想起什么。
“那崔家娘子是个好的,配瑜儿我也放心。这样,稍晚些你将她接来长宁殿,待太史局择了吉日,让她从长宁殿出嫁,吩咐六尚局替她多添副嫁妆,算是我的心意。”
算是她的一些歉意。
毕竟崔氏,原是她做主留下的。
“另外,被送回家的三位家人子,也吩咐六尚局备礼,一并送去。”
只当是太后的赏赐,如此贵女归家,面上也不会太难堪。
太后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安排完这些,她才又续了句。
“这会儿,想来宣旨的人已去彩丝院了吧。”
“是,太后您提前知会了不过去,那边自有内侍省的人安排了。”
-
另一边,彩丝院。
方才彩丝院热热闹闹了半晌,这会儿来宣旨的人走了,也静了下来。
和前几日众人门窗紧闭不同,眼下彩丝院其他几位家人子都悄悄开了窗子,往最右边的屋子看。
那是穆千凝的住处。
因着先前的圣旨让众人不敢去扰她,却压不下心中的好奇和不解,便只能远远瞧着。
而此时房内,却不似众人以为的那般喜气洋洋,反倒浓云密布。
“姑娘,您怎么了?”自打接了旨回了房,穆千凝便怏怏不乐,整个人倚在枕边,双眸落在远处,不知在看什么。伺候的彤云见状赶着上前问她,“您瞧着不高兴?”
这让彤云不明白。
要知道对方榻上放着的圣旨,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
中宫国母,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可眼前人却格外忧虑,并无一丝喜意。
穆千凝没说话,扯过被子将脸蒙住,不知在想什么。
彤云见状也不敢轻易开口,只得在旁边候着。
“啊啊啊——”
过了不知多久,穆千凝猛地坐起身,盖着的被子又被掀开。
“怎么会这样?”她有些崩溃地抓着自己头发,“怎么会这样……”
“……姑娘?”彤云被吓了一跳。
听见她声音,穆千凝顿了顿,接着唰地抬头看向她,“彤云,我能拒绝吗?”
她问了和先前一样的问题。
彤云睁大眼。
“什么?!”
她不敢相信,竟有人会不想当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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