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后,穆千凝自己也意识到不妥。
“怎么回事啊!”她扯着自己头发,“彤云,先前你内侍省的老乡不是说我会入齐王府吗?”
怎么会变化这样大?!
其实彤云也奇怪。
当初她费了三个月月俸才打听到的消息,那同乡也指天发誓说自己的消息绝对没错。
谁知今日的旨意竟大不一样。
先前殿选中选的家人子都被退回家中,唯有崔家娘子被赐与齐王,成了齐王妃。
而与之相对的,原本以为要入齐王府的穆千凝竟一跃成了皇后。
至于彩丝院旁的家人子,有的婚配宗亲,有的则再次落选。
过了今日,便都要离宫归家。
兜兜转转,最终留在皇城的,唯有穆千凝一个。
这结果与彤云打听到的大相径庭。
可彤云并未细想。
相反她心中还有些庆幸。
庆幸当初被指来伺候穆千凝的是自己,如今对方成了国母,她不仅能离开掖庭局,连身份也一夕间大不相同。
可她不曾想,如此尊贵的身份,眼前的人竟这般不情愿。
“姑娘。”因着并未正式封后,彤云还是照例这样唤对方,“许是像您先前说的,奴婢那同乡消息有误。可如今结果不是比先前预料的更好么?”
好什么?
穆千凝觉得头更疼了。
“陛下他……”她张了张口,自己却都不知要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咬牙,“那相命师傅算得该死的准!”
彤云听不懂她这句,心中正好奇,却听得门外有动静。
“什么人?”彤云赶紧提高声音喊了声,半晌听见外面有声音弱弱地回了句,“奴婢是崔家人子身边伺候的。”
崔家人子?
这届家人子中姓崔的只有一人。
穆千凝反应过来,问了句。
“是映秋身边的?”
门外的人应了声,穆千凝这才示意彤云去开门。
那宫娥进来后很是规矩地见了礼,没听见穆千凝开口也不敢起。
“不必多礼,起来吧。”穆千凝示意人起身,“映秋遣你来可是有话要带给我?”
“姑娘心里惦记您,便打发奴婢来问问您今日晚些可得空,若是方便,姑娘她想登门拜访。姑娘说,过些时日再想见不容易了。”
崔映秋是穆千凝入宫后认识的,两人脾性不同却格外投缘,较旁的家人子要亲密些。
只是先前对方过了殿选,早早离了彩丝院,穆千凝也就见不着对方了。
原以为日后再无相见之日,抑或要很长时日才会再见。
不想如今两人身份竟大不相同了。
“自然是得空的,我也很想映秋。”穆千凝说着便问对方何时来,听得说午后便来,还有些惊讶,“时间这样赶么?”
“姑娘说自己有许多体己话要告诉您,您今日得空,她便想早些来拜访您。”
听得这话,穆千凝点点头。
“也好,那我等着她来了。”
说着叫彤云将这宫娥送出去。
在对方转身时她看了眼彤云,彤云立时明白她的意思。
不多时,送人的彤云去而复返。
“怎么样,看出什么不妥了吗?”示意对方将门关上,穆千凝赶着问了句。
才刚两人在房中说的那些,若是传出去了不得。
适才自己同那宫娥说话时,一直盯着她,却未发现有异样,可还是不放心,才指了彤云去送人。
“奴婢细问了几句,她先前也是掖庭局的,如今暂且跟着崔家人子。”若是崔映秋留在宫中成了天子宫嫔,那宫娥自然能留着伺候,可眼下却不一定了,“听她语气,崔家人子并没有带她一并走的意思。”所以之后她应是还回掖庭局,“至于方才那些话,奴婢也试探了,并未试出什么,想来……”彤云说着顿了顿,也不敢太确定,“想来是没听见什么的。”
若是听见了,对方不过一个小宫娥,就算有意遮掩,也不会毫无破绽。
“算了算了。”半晌,穆千凝摆摆手,“不想了,就当她没听见好了。”她本就不擅长这些,今方才这么动下脑子感觉更不愿意思考了,她说着吩咐彤云,“午后既然映秋会来,你去趟六尚局,劳烦尚食局的人做些点心。”她想了想,“映秋爱吃蔷薇糕,看能不能做些来。”
-
稍晚些时候,崔映秋果然前来。
这回跟着她来的并非先前来传话的那宫娥,显然对方在她那儿并不得脸。
“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桌上放着从六尚局那儿拿来的蔷薇糕,崔映秋落座时,穆千凝还特意抬手往她那儿推了推,她见了唇边笑愈发温柔,“自打入宫殿选,除了你,也无人会记着我爱吃什么了。”
说着眼圈泛红。
“怎么了这是?”见状穆千凝忙道,“好好的,怎么红了眼,这才刚说了两句。”
说着从身上扯出条帕子递了过去。
崔映秋接过后,擦了擦眼尾的泪,“抱歉,失态了。我只是一时想起,千凝你待我这般用心,日后你留在宫中,我们见面便愈发难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穆千凝没多想,回了句,“齐王虽有封地,可听说与陛下素来亲厚,常年在京中住着,真要见面,还是有机会的。”
她原是想安慰对方,谁知这话说完,对方面上面上愁意更甚。
“我原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前日太后娘娘传我去长宁殿,说齐王有意成婚后回封地。”
啊……
穆千凝霎时理解了。
“那,那……”她想再安慰对方,却一时不知要怎么说,半晌也只挤出句,“日后你跟着齐王,总有回京的日子。”
对方良久长叹一句。
“原想着留在宫中,日后若得恩典,也能归家与父母团圆,谁知却……”
说到家人,穆千凝顿时心有戚戚焉。
“是啊,若能时时与家人团聚该多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说着还自己出神了。
崔映秋见状,一时竟不知要如何继续。
半晌,她才又开口。
“千凝,你,以后不会忘了我吧?”
“啊?”穆千凝回神,“不会,我怎么会忘了你?”
“那就好。”得到这个答案,对方一扫忧愁又笑了,“好容易见你一面,不说那些不开心了。我同你说些这些日子遇到的趣事吧。”
两人亲亲热热又聊了小半时辰,对方才看了眼天色,起身告辞。
送她离开后,穆千凝才又回到房中,甫一坐下,便瞧见彤云有些纠结的神色。
“你有话说?”
彤云挣扎了下,还是决定说了。
“姑娘,奴婢怎么觉着这崔家人子,句句话里有话?”
“有吗?”穆千凝回想了下,好像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她不是来同我诉说烦恼的吗?”
彤云于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她听了后有些惊讶。
“啊,真的吗?我没听出来呀。”
彤云告诉穆千凝,崔映秋似是借着这机会展露太后疼自己,所以让她从长宁殿出嫁。且又提到齐王特意请旨大婚后便回封地,看似让崔映秋不能与亲人多多相聚,实则体现齐王对新妇的重视。另外还隐约有怪穆千凝导致她原本的皇妃位分没了的意思在,只是说的隐晦,加之让穆千凝想起了家人,也就不甚明显。
思及此,穆千凝算是知道,为何尚在闺中时,母亲总说她想事简单了。
“我瞧她说的情真意切,还真没往这地方想。”
另一边,回长宁殿的路上,跟着崔映秋的宫娥欲言又止好半晌。
“想说什么就说吧。”
崔映秋略侧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宫娥。
“姑娘,您为何……”那宫娥略略迟疑,“方才为何要那样说?”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说那些容易让人误解话?”
“是。”宫娥小心提醒,说穆千凝眼下身份不同了,虽说未正式封后,可总归是板上钉钉的事,眼下得罪对方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身为奴婢,她确实也无法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
闻言,崔映秋笑了笑,比起方才在穆千凝跟前,此时的笑要真实许多。
“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过客,和一个说话不好听让你不喜欢的人,你会长久记住谁?”
那宫娥一愣,下意识答,“应当……是让奴婢不喜的人。”
“是啊,只有不喜,才会一直记住。”
只要穆千凝记住她就够了。
-
穆千凝原以为自己要一直在彩丝院等着,谁知第二日于胜亲自来,说请她挪宫。
“移宫?”穆千凝有些惊讶。
虽说她已领了封后圣旨,可封后大典不曾举行,她自觉不算名正言顺,也就不曾想过迁宫的事。
不想于胜听了她的话后,面上笑意更深。
“这长安殿早入晚入其实无甚区别,陛下看重您,早几日便下旨六尚局洒扫了长安殿,只待您迁宫了。”
既是陛下旨意,穆千凝自然不多问。
且迁宫虽麻烦,但一应不用她操心,自有六尚局的人动手,她要做的只是将自己从彩丝院挪到长安殿。
到了长安殿后,于胜将伺候的人都唤至正殿,自己则微微躬身。
“殿下,这些是日后伺候您的宫人,都是仔细选了的。若是有伺候不好的,您打发了就是,再吩咐臣一句,臣再挑好的送来。”
坐在上首的穆千凝略扫了眼下方的众人,各个敛气屏声,瞧着都是守规矩的,便收回视线对于胜道:
“有劳你了。”说着示意彤云上前,“我入宫这些日子,一直是彤云伺候,如今也习惯了,往后暂且由她先伺候着吧。”
于胜知机,听得这话看向彤云,眼神带上几分真心的和善。
“是,彤云姑娘瞧着机敏聪慧,自然由她继续伺候最合适。”
虽未明说,但在场众人都明白,这跟着中宫从彩丝院出来的小宫娥,眼下便成了长安殿宫人中最得脸的存在。
直到于胜离开,穆千凝又遣散了宫人们,才看向依旧有些呆愣的彤云。
“怎么不说话,平日里不是叽叽喳喳话最多吗?”
彤云这才回神。
“殿下,您……”她也学着方才于胜的称呼,“您方才那意思是,让奴婢……”
穆千凝点头,“是啊,让你当长安殿的掌事。怎么了,不愿意?”
“不,不。”彤云赶忙道,“奴婢愿意!”
这会儿才彻底回过神来的她,心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原以为能跟着来长安殿伺候已是天大幸事,谁知对方竟如此抬举她,彤云高兴坏了,提起裙裳便要跪下谢恩。
谁知这时已经离开的于胜竟去而复返。
“殿下,陛下想着您第一日迁宫,恐您不适应,便说了,晚些时候来长安殿陪您。”
一句话,让穆千凝的心情,霎时变得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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