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消息,离星遥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摆开墨尘,对向他后面的洛祈川,“走!去看看!”
洛祈川酒醒大半,随着离星遥神行快移,眨眼间,庭院内便只剩下了一个被丢在一旁的多余者。
人面黑影望了望离星遥消失的方向,回首讥笑道,“现在还得意吗?”
墨尘不语,手指掐入掌心,滴滴红血殷红手掌,忽然,他抖着肩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错了!错了!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是我太蠢!我早该想明白的,不是星遥总忽视我,而是有太多的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只要没了旁人,他不就可以只看着我了吗?”
人面黑影褪去一半人形,烟雾状缠在墨尘身上,随着墨尘的笑声低低嗤语,“你什么时候能认清现实?就算没有旁人,离星遥也不可能只注视你,他永远都有比我们更重要的事情,永远不会像我们这样,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人。”
“呵呵,”墨尘好似听不见黑影的话,他搭上那团影雾,破天荒没有将对方甩走,只以黑水污了春水的眼眸审着与自己相同的脸,微笑道,“我要把所有围在星遥身边的蚊蝇都彻底除去,你会和我一起做吧?”
“当然。我们本就是一体。”
黑影笑得愉快,笑得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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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尘熟门熟路地赶到周家,他到时,周家门外站满了高举火把的镇民,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四名修士站在人群最前方,林知喻朝着周家大门甩出一张灵符,灵符化作青鸟飞入房宅,不多时,一条银线升入空中。
林知喻望着银线,肯定道:“不是人为,是妖邪作祟。不过作孽的东西现在已经走了。”
一听这话,周围人群瞬时躁动,离、洛二人耐不住,率先提剑推门,林知喻带着韩伶紧随其后,墨尘匿在无序的镇民中,跟着一起混入周宅。
进宅后,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周老大的儿子,他整个人被钉在照壁上,后背弓成满月状,从地上拔出的青竹一根根穿透他的琵琶骨,竹叶冷霜凝成的水滴,合着他的红血,从指尖哒哒垂落。
在他斜上方的墙头上,挂着欲逃未成的周小四,周小四胸□□开一只大洞,内里肉骨搅碎成泥,呼呼啦啦淌了一地,一张薄皮裹着余下碎肉,无风自晃,在墙沿上一磕一撞。
周小四下方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状的灰白细丝,灰白细丝延伸到周家老大仰躺的藤椅上。
藤椅前后摇摆,周家老大只见身子,不见头颅。本该是脖颈的位置生出个蠕动的肉瘤,肉瘤表面密密麻麻布满人脸,皆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在其正前方,又见七八个看不出模样的尸首叠成肉塔,底层者被拦腰碾成两段,断口处皮肉翻卷如绽开的血菊,上层者四肢反折成夸张的角度,嘴里塞着自己的半截舌头。
见此场景,跟进来的镇民们当即吓破了胆,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吐。
吴黔忠脸色煞白,哆嗦着说不出话,基于某种令他胆寒但又还未完全确认的理由,他强迫着自己不能现在就逃走。
忽然间,有人大叫了一声,“那边还有个活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横吊着一名妇人,爬墙的诡丝从东墙拉到西墙,缠住她手足,扯住她乌发,硬生生将人撑作一只小舟。
妇人张着口,睁着眼,似还有生机,高高隆起的肚皮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离星遥越步上前,赤光一现间,斩断诡丝救下妇人,他半蹲于地,小心翼翼地将妇人翻转过来,不待探查鼻息,妇人的“孕肚”突然炸开,若非离星遥反应及时,此刻已被带着河腥味的浓稠液体溅了满身满脸。
离星遥撤去身上防御术法,低头去看妇人,只见妇人肚中怀揣的不是什么婴孩,而是上百只珠蚌。拥挤在一处的活蚌,蚌壳张张合合,蚌心不孕珍珠,反嚼人骨。
看到珠蚌的一瞬间,本来依稀尚有理智的人群彻底慌乱了,“是它!它没死!它回来了!”
人们尖叫着互相推搡,四散乱跑间,有人昏了头,竟跑去了更深处的后院,紧接着,发出了更凄惨的鬼哭狼嚎。
离星遥放下妇人,提剑去寻惨叫者,迈步前,余光在混乱人群中轻轻一瞥,见有一人不跑不慌,只静静盯看自己,他惊讶道,“陈玄?你怎么在这儿?”
墨尘脸上快速换了副正常人该有的受惊表情,他踉跄着小跑几步来到离星遥面前,颤音道,“我听说是周家人出事了,就跟过来看了看,没想到这里……”
墨尘顿住,似是害怕地说不下去了,他定定望着离星遥,眼眸中除了惊恐,还有某种令离星遥感觉熟悉的情愫。
离星遥有些触动,不自觉抬了手,在指尖触碰到对方额发前,及时停下,旋即变化手势,掐诀念咒,一条虚影红线浮现在他掌心,红线一端在他手中,另一端向着周家大门外延伸。
离星遥道,“把手伸出来。”
墨尘不明所以,乖乖照做。
离星遥将红线系在墨尘腕间,又道,“把眼闭上。”
墨尘依旧不懂,依旧照做。
离星遥再次开口,“背过身去,这根红绳会带你离开周家,路上不要睁眼,不看就不会怕了。”
这一次,墨尘没有听话,他睁开眼,自己解下红绳,淡淡道,“看不见,会更害怕。”他将红绳放回离星遥掌心,合上五指,“星遥,现在又有妖怪了,我不敢走夜路了。我能继续跟着你吗?”
“不行!”
先行的洛祈川半途折返回离星遥身边,略有气恼道,“我说你怎么一直没跟过来,原来是又被这家伙给绊住了。喂!”他转向墨尘,借着未全散尽的酒意直接把话挑明,“你要死缠着离星遥到几时?不敢走夜路?可笑!你不敢多走,那在吴家老实呆着便是了,追到这儿来干什么?看上离星遥了就直说!少拿那些有的没的当借口!”
墨尘未还口,离星遥先不悦,“洛祈川,你胡言乱语什么?陈玄有自己的心上人。他不过就是胆子小了些,想寻求个庇护,这有什么错?行了,现在情况不明,先让他跟着咱们吧。”
说罢,离星遥不等洛祈川表态,径直带着墨尘向后院走去。
“有心上人?”洛祈川半信半疑,在墨尘路过时,他揪住对方低声质道,“你有心上人了,还总跟我争什么?”
墨尘冷冷抬眼,同样低声,“也许我只是单纯的看不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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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片刻,离、洛、陈三人赶至闻声处,随即被眼前一幕震惊!
只见周家后院中赫然立着一尊漆黑“神像”,大小、造型与祭洞中的那尊别无二致,依旧是稳坐黄金莲台,依旧是眼睑低垂,端得悲天悯人。
与祭洞中不同的是,这次莲台前没有供奉烛台,而是堆积着周家人的尸骸,有的蜷作莲籽状,有的伸展似残瓣,肢体交叠处渗出暗红一片。
神像的黑、莲台的金、鲜血的红,在惨淡月光下融为一体,诡谲庄严,似异端神明等待着信徒归返。
而它的信徒们,此刻已经失了魂,丧了志。
第一批进入后院的镇民,惊叫过后,毫不犹豫地在新鲜尸骸旁跪下叩拜,其后,越来越多的镇民从各个角落走出来,齐刷刷匍匐在神像脚下。
许是他们的这份“虔诚”打动了“仁慈神明”,“神明”张开了聚拢在一起的四只长臂,露出最后那一对臂弯中的少女——周婉。
少女周婉紧闭着双眼,在亲人相继离世的深夜里睡得安详。
望着神像,离星遥愕然,他给同时赶来的林知喻递了个眼色,林知喻立刻会意,甩出一符,灵符贴在神像额心,未起丝毫反应。
面前的神像果然只是件死物!
诡异!实在是诡异!
洛祈川见着周围惨状气急,以剑指像,骂道,“好个恶毒妖邪!虐杀了这么多条人命,竟还敢以神自居!”他玄剑上亮起幽幽蓝光,凌厉剑气自剑柄漫至剑尖。
“洛祈川!先救人,再毁像!”
“好!”
洛祈川起步运剑,剑气还未射出,离他最近的镇民先箭步冲了过来,挡在洛祈川剑前。
洛祈川来不及诧异,原本跪着的镇民们立时接连站起,他们拾起地上火把,将五个外乡人围在中间。
洛祈川怒道,“你们干什么?还不快闪开,没看到那黑东西上面还有人吗!”
以吴黔忠为首的岩柳镇人寸步不让,他们已然不再是刚刚那副吓破胆的模样,一个个脸上的惊恐被愤怒取代。
吴黔忠指着半个时辰前他还在感恩戴德的修士们高声骂道:“你们这些无耻的骗子!还说什么已经把妖怪杀死了,都是放屁!现在可好了,神明大人被你们惹怒了!它要用比以前更残忍的手段报复我们了!”
离星遥反驳道:“那个妖怪是我亲手所杀,妖身也是我亲手所毁,它不可能再回来!”
林知喻随声附和:“没错,为防万一,离开祭洞前,我在那里设了结界,若今日内洞内妖尸有异象,我定能察觉。今夜屠杀周家的不可能是之前那只妖物,这尊古怪黑像许是那妖怪同伙搞出来的把戏……”
“放屁!”吴黔忠粗声打断,“你们少为自己开脱了!我们这里根本没有第二只妖怪!我早就说过,它已经是神了,不可能被人杀死!祸害啊,你们这些祸害啊!你们惹怒了神明,却要我们来承受后果!周家老小的死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就是杀人的凶手!”
洛祈川恼道:“老丈,你不要太不讲理!妖物死没死,你自己先前不也确认过了吗?”
吴黔忠微怔,昨夜神龛中的小像的确碎了……
他扭头看向身后漆黑“神明”,下一刻,他转回脸来,继续怒骂,“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为了邀功,故意在我东西上做了手脚!哄骗我们上当!”
林知喻耐着性子又道,“吴老,你莫激动,不论这次来闹的是新妖还是旧妖,都交给我们吧。我们能杀一次,就能杀第二次!对吧,离兄?”
离星遥:“那是自然!”
吴黔忠根本不听不信,“再让你们试一次,我们全镇都要完蛋了!”
“吴叔,别跟他们废话了!烧死他们!说不定那样神仙还能消消气!”
“好!动手!”
随着吴黔忠的一声令下,镇民们眼里冒出凶光,纷纷将火把燃烧一头朝向内里,燎人火焰汇成一片,在叫嚷声中步步逼近。
离星遥神色愈发凝重,他的赤剑可以打鬼,可以除妖,却唯独没法对付普通人。
被束住手脚的红莲剑修以剑尖划地,一道旋风自他脚下升起,旋风吹散火焰之际,韩伶脖间灵貂化作雪白巨兽,驮着五人跃上夜空。
白影闪过墙围前,离星遥与墨尘不约而同地回首望向地面,神像与镇民,神明与信徒,以不同的姿态映入二人眼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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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往昔旧事-风波再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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