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不停歇,君见生在这样的响动中睡了过去,诡异地在这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感到一点安心,梦中无痛,灵魂与躯壳短暂的脱离,偷到了一点安宁。
偷来的很快要还,疼痛奔涌着重新跟了上来,君见生在半梦半醒中睁开眼,身边蹲着一个黑影,幽幽地盯着他的腿看。
君见生惊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是君陌,“你看什么?”
“很疼吧。”君陌说:“再熬一会,肉马上就要长全了。”
这句安慰的话很奇怪,安慰本身也奇怪,君见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嗯。”
耳边很静,雷声已经没了,这场不同寻常的异象真的如君陌所说的那样,仿佛是天上知晓了忘絮所做的行为,前来给予惩戒。
我是……善灵?
不,不是这样,这个随口胡诌的言论带着既定的悲剧命运扣在他头上,一旦认下,理所当然地他经历的这些就是他应该承受的命运,就将一切的不屈磨平,变成平淡的一句——这就是你的命。
凭什么?不认!我不认!
我凭什么要接受这命运!我凭什么不能像每一个普通人一般,从诞生起就拥有选择。
我被圈养着,从不曾知道真正的真相。
如果将君陌所说的话全盘接受……
善灵啊,天生就不同,这是命。
认了吧,这苦难,是你应该受的。
不死啊,天赐的恩惠啊!这点苦难又如何?
……一点缝隙里溢出的恶意就让他几欲窒息。
不能信!君陌也不可信!谁都不能信!
“你说善灵都成为了囚徒,这世上到底是谁还在善良,支撑你不死啊?”君陌盘腿坐下,君见生看见他的身影虚淡了很多。
“你怎么回事?”君见生问。
“啊?什么?”君陌低头看了看,原本实体的身影变得飘然,又成了之前鬼般的形态,他不在意地说:“无事,死了的东西是不会再死的。”
怎么死的?
君见生压住了这句话,并没问出口,回答了他先前的话,道:“人间太大,众生碌碌。”
“地方大,总有人是善良的。”君陌点头,“比如我。”
“……你闭嘴吧。”君见生说。
君陌挑眉,“我一直在你身边,也未曾做过什么,怎么误解这样深?”
“没有误解。”君见生木着脸,提醒他,“掉下悬崖,幻境。”
君陌想起来了,“是哦,还有这个事。”
君见生:“……”
君陌:“我忘了。”
君见生:“滚。”
晨光破开黑夜的幕布,映进来一点天光,君见生的手已经能动了,但是不能做大幅度动作,腿上的皮肉还没长好,表面有层薄薄的膜,透过那层膜能够看到脉络和筋膜,血管泵输血液轻微鼓动。
君见生扶着地面一点点撑着要站起来,腿上使不上力气,刚撑起来一点便摔在地上,他大口地喘息着,感觉腹部的伤口再次撕裂开。
君陌看够了乐子才走过去扶他,君见生看着身边的手,拒绝,“不用。”
“哦。”君陌不强求,看着他一次次挣扎,一次次摔下,狼狈不堪,又坚定地重新尝试站起来。
“着什么急。”君陌很轻地说。
君见生额头出了一层冷汗,虚弱的无力感让他使不上力气,他奇怪地看了君陌一眼,“不是说要快点离开,忘絮会找过来?”
“是这么说没错。”君陌说:“你现在要做什么?把自己摔死?”
君见生:“……”
这个鬼说话很欠抽,弯弯绕绕一通只为了刺一句他自不量力,但这话也是事实,也确实是自不量力。
君见生抬头,笑着道:“那请你帮帮我吧。”
君陌眼中滑过一抹异色,随后自然地应下,“好啊,谁叫我是顶好的大好人呢。”
君见生只笑,不说话,在君陌的搀扶下站立,很快适应了新长出的腿,还是疼,但能走,他看了看洞穴外,没多高,已经接近崖底,有山泉汇聚成小溪缓慢流淌,跟君陌捏造的幻境场景一模一样。
君见生:“照搬照套,确实更容易构建幻境世界。”
君陌:“真的多了,假的还是假的吗?真的还是真的吗?”
“有什么办法能下去?”君见生懒得跟他掰扯,转身看他,“你帮我。”
“让你不逞强你倒好。”君陌笑道:“求上瘾了。”
他大多时候都是笑着的,真情实意的笑,君见生只能看到假,这层假就像是蛋壳内层的膜,将真正的东西包裹,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想了一个办法。”君见生手撑着墙,视线定在君陌脸上,“你不会伤害我,我,相信你。”
相信两个字在他嘴里染上一点玩味,他看着君陌,笃定他会同意。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煤球。”君陌手指在他脸上戳了一下,留下了一手指尖的灰,“煤球不适合说这样的骗人话。”
“帮我?”君见生说。
君陌点头,“行。”
君见生转身把旁边死后被掏心挖肺的蛇尸塞到君陌手里,“拉好。”
君陌:“……”
君陌跟怀里的蛇头上的大眼珠子对视两秒,当即抗议:“为什么我要拉这头?”
“因为我讨厌蛇。”君见生说。
“诶,我也讨厌。”君陌没来得及争辩,君见生踉跄两步走到洞边,直接往下一跳,身影消失在眼前。
“我天,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你知道不。”君陌拽紧往后拉,冰凉的蛇尸绷紧的触感紧紧贴在手心,他一点点往下放,直至感觉没有下坠的力道才松手,他探头看,君见生平稳落地,挥了一下手,“我不讨厌你。”
君陌一愣,这好听话说得他背后发凉,刺激太大君见生疯了?
君见生往旁边侧了几步,“你下来吧。”
君陌:“……”
“你让我直接跳啊?”君陌笑:“我说干嘛还说句好听话,怪奇怪的。”
“你是鬼,没关系。”君见生说。
君陌说:“谢谢哦。”
君陌往下跳,鬼气飘飘晃了下去,落在君见生身侧,“走吧,黑煤球。”
君见生避开了他拍过来的手,率先往前走去,水流潺潺,倒映出此刻满脸污渍的人,他把手放入水中,冰凉的水沾湿指尖,表层的血痂被冲开,像是一团哭泣的水鬼,依依不舍地不愿意离开。
风吹起一层涟漪荡漾开,水波推着水波蹭上君见生手背上,阴凉顺着手背往上爬,黏腻湿冷,君见生往后退后两步,猛地扭头。
谁?忘絮?这么快就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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