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呜呜……抱……”
“嘤嘤……抱……”
身侧是一团徐徐飘荡的黑色雾气，浓重的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雾气中哀哀戚戚地发出两道人声，含含糊糊，不清晰。
这声音很熟悉，君见生警惕的目光一顿，是那把跟着自己生了灵智的剑，被忘絮丢了下来？
君见生眼神复杂，没有多少温情和追忆，只是了然地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
“呦，这么大的孩子就不要了？”君陌幸灾乐祸，笑起来，“这小胳膊小腿。”
君见生回头看了一眼，黑雾中隐约显现出一个婴孩，干枯的胳膊和腿上密密麻麻挤着一张张脸，每一个脸上尽是难过到极致的表情，无措地看着他。
“呜呜……”婴孩哭着，往前走，君见生后退，“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想报仇，别找我。”
“对啊，你这就欺软怕硬了。”君陌走到君见生身旁一副评理的架势。
君见生木着脸看君陌，君陌认真地说：“去洗把脸吧煤球。”
君见生收回视线，看了看手上的血污，确实很脏，他走到河边蹲下身，身后是君陌欠抽的声音，“你确实是弱啊。”
将脸上手上的血污洗干净，君见生扫了一眼身旁嘤嘤抽泣的剑灵，心念电转间已经改变了主意。
忘絮现在已经撕破了脸，没必要再遮掩什么，如果说继续重复上一次那样的戏耍，他也不会如他们所愿对这剑灵心软，直接杀了就是。
暂时先留着，身后那个神经兮兮的鬼不知道会不会再搞个幻境，把剑灵留下，尝试一番，看看能不能用外力戳破幻境。
“呜呜。”剑灵伸着鼻子嗅了嗅，直愣愣扑向在一旁看好戏的君陌，穿过君陌的身影，啪叽摔在了地上。
君陌嘿了一声，往旁边迈了两步，“小东西眼睛挺多，没一个能用。”
剑灵站起来，把碎成几块的剑捡起来抱在怀里，茫然地看看君陌，又看看君见生，又探着头嗅了嗅，随后坚定地冲向君陌，再次摔了个狗啃泥。
君见生：“……”
君见生收回视线，衣袍被沾湿了大半，他并不在意，拧了一下，顺着水流在岸边往下走。
“你认路吗？”君陌脚步轻盈，没两步就跟上了踉跄的君见生。
“先找到人，有人就有路。”君见生说。
“你怎么知道这世上有人啊？”君陌说。
君见生转身，君陌温和地笑，“忘絮骗你那么多，惩恶扬善，修行大道，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个是真的，你在他手掌心走了十七年，外面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忘絮嘴里的样子？”
风吹拂着湿透的衣衫，君见生久违地感觉到了外界的风，“你说我是善灵，说明这个世上还是有许多人的，你再看看你身后，一个婴孩堆出来的怨灵，世上岂会无人？”
“你不必试探我，我没那么蠢，我信什么，不信什么，我有判断。”君见生说。
“你信我吗？”君陌说。
信你大爷。
“信啊。”君见生说：“这世上，我现在只信你。”
“那我真是太感动了。”君陌说。
“呜……”剑灵走的很踉跄，晃荡地小跑着才跟得上，君见生没有理会，君陌笑嘻嘻地走慢两步等他跟上，看着他乐道：“你爹不要你喽。”
剑灵看着眼前的人，感受到等待他的气息，呜呜哭着往前扑，吧唧一声再次摔到地上。
“嘿，我又不是你爹。”君陌嘀咕一声，大概扫了一眼剑灵周身的黑色怨气，这动静大的，走哪都能被发现。
身后传来脚步，君陌装作不知，自顾自对着剑灵说：“亲爹不要你，找我哭也没办法……”
“你跟我走。”君见生握住君陌的手腕，“不要理会旁的。”
被这虚伪的亲近震撼，君陌一时消了音，跟着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疯了？”
“没有。”君见生说：“感觉好极了。”
君陌瞪着眼睛看他，直愣愣地观察着，丝毫没有遮掩，君见生动作如常，仿佛并没有觉察到不妥。
林深草杂，往前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君见生一直握着君陌的手腕，这鬼竟诡异地安分下来，没搞什么事。
感受很分明，有体温，偏低，有实体，并没有溃散的虚无感，但其他生物是看不到君陌的，扑空的剑灵也不是看到，更像是感知，那里有属于我的气息。
君陌跟我一定有所关联，不是简单的躯壳关系，是更深的，魂魄上的。
君见生松了手，找了块地方坐下休息，胃里空空荡荡，狠狠地拧在一起，反正不会饿死，君见生没管。
肚子咕噜噜地叫，在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中格外清晰，君陌说：“让你吃你不吃，现在饿了吧。”
君见生眯了一下眼睛，压着反击回去的话头，在舌尖打了个转，“确实，就应该听你的。”
君陌：“……”
一次两次的，他品出来一点君见生想让他闭嘴的意思，他会如他所愿，听话的闭嘴吗？不！当然不！
君陌扑过去挤在君见生身边，强硬地揽着人做出亲热的姿态，“我会一心一意地对你好，你当然应该听我的，我于你之心，天踏地陷。”
君见生额角青筋踏踏直跳，“你来踏一个来。”
这下怎么不装了，君陌一副看不听话小孩的表情，“不要这么暴躁。”
君见生转了转还有些疼的手腕，两个呼吸间调整好情绪，跟弱智吵架，自己也成弱智了。
“不要擅自把别人想成傻子，也太不礼貌了。”君陌幽幽地说。
“啊？什么？”君见生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君陌挑了一下眉，“什么什么？没什么。”
“呜呜……”剑灵哼哧哼哧地赶上来，抱着自己碎成七零八落的剑身碎片，畏缩地看了一眼君见生，一步挪一步地往君见生身边蹭，却不敢靠近。
剑灵周身布满怨气，他心智如婴孩，知道自己想要远离他，无措地一步一步跟着，却不敢靠近。
君见生勾了勾手指，剑灵一惊，随后欢喜的凑了过去，呜呜咽咽地发出一串不能辨认的声音后，小心翼翼地凑到君见生腿边，声音缓慢但清晰，“你疼......抱......”
哦，原来是这样。
不是说自己疼，原来是说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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