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果子被拿走了,君见生往嘴里塞,余光看了一眼君陌,看他愣怔,有些分神,他不会信了吧?
君陌捕捉到他的视线,粲然一笑,抬手捏住他鼓胀的腮帮子,这个果子不大,被君见生整个塞到了嘴里,“真的吗?我好感动啊,这个世界这么大,只有你对我这么好,我感动的要哭出来了。”
君见生:“……”
好,错觉,君陌能信才有鬼了。
君见生卷着果子转到另一边,含着,“哭,你哭,来哭。”
君陌直愣愣地掉下两抹泪来,泪珠子在睫毛上挂了一下,顺着脸滑下,带出几分落寞的可怜气。
君见生呛住了,偏过头一直咳,嘴里还有果子,他舍不得立刻吃掉,腮帮子再次鼓起,含着果子咳,不舍得吐。
视线还在君陌脸上,虚幻的一层浮光散去,哪有什么泪。
“哎呦,吃个东西都呛着,这是怎么了?”君陌给他拍拍背顺气,一脸疑惑,君见生想打人,“咳咳,你真是够了。”
“我会,我为什么不能用?”君陌理直气壮。
剑灵够不到君见生的背,伸手在君见生小腿上拍了拍,给他顺气。
君见生在除邪脑袋上摸了摸,一巴掌把君陌的拍开,“滚蛋。”
君陌幽幽地看了一眼除邪,“你在意这小崽子?”
“……”
君见生把果子吃了,奇怪地看君陌,君陌亲昵地带着让他头皮发麻的语气说:“我们是彼此的救命稻草,溺水浮萍绑缚在一起的经脉,求生,或溺死,我们中间,密不可分。”
君见生收回视线,转身,快步离开。
神经。
天黑前君见生到了临河村,知道村子里可能隐藏着信仰造神的危险,君见生一点给自己找事的意思都没有,绕开就走,直到午夜,天色犹如几团浓墨,他听到了水声。
“有没有危险?”君见生坐下休息,伸手戳戳剑灵,让她看水边。
小剑灵嗅嗅,摇了摇头。
连日的奔波,全靠两条不太康健的腿,君见生走到河边,水波随着流动泛起层层涟漪,宛如软皮的鳞甲,冰凉包裹双腿,君见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再往前是一个无名的村,之后就进入镇子,不多停留找到地图就离开。
“过长的路会让人忘记仇恨,时间和目前的阻碍会磨平清晰,一切都会模糊,朦胧,看不清。”君陌的声音在身后,君见生没看,但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忘不了,我这么一块香饽饽还没完全吃下肚,我忘了,要吃我的人可忘不掉。”君见生淡声道。
“哦。”君陌应了一声,注意力跳脱地看向其他地方。
君见生起身准备离开,直觉右侧有东西靠近,他旋身后退,警惕地看过去,一漂亮女人身披薄纱,勾唇轻笑,白玉般的脚在水里轻挑,撩起一点水波,“过来呀。”
女子出现的突然,君见生真过去才有鬼了,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耳中嗡鸣,竟往前迈了一步。
躲不了,邪祟无处不在,只靠躲很难求生,但眼下他身边只有一把断剑,幻术也不精进,向君陌求救?
“咦!”剑灵炸毛地挡在君见生身前,“不能过去。”
她能说话了,在忘絮叫君见生那天,她胆小地没有说出完整的话,现在她只剩下断掉的碎块,她说:“不能过去。”
遇事只会求救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也别挣扎了,君见生眼眸中划过一抹厉色。
他抬手在空中虚虚握拳,剑灵对他完全信任,他轻易地能够进入剑灵意识深处,同时分出一抹意识在眼前制造出简易的幻境,环境中自己正一步步往前走去,进而拖延时间。
“除邪。”
剑灵意识迷蒙,这是主人的声音,主人是不是忘记,除邪剑体已经......已经怎么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除邪。”君见生开口。
嗡,一声轻微的震颤后,剑灵身影消失,化为一道淡灰色的气裹挟着碎片的剑体。
君见生握剑,碎片摇摇欲坠,不行,即便剑灵相信自己没有断裂,但他也会质疑。
幻觉中的君见生已经走到女子眼前,柔美的女子起身,猛然张口咬下,满口的尖牙一圈圈填满她的口腔,直至喉口。
一击落空,幻境四分五裂地崩碎,女子愤怒地往前扑去,身体骤然拉长,脖子另一侧长出新的脑袋,没皮没毛,是个肉瘤,她双脚落地,野兽模样,背后隐隐有细长的尾巴。
君见生挥剑抵挡,被冲击力带得往后倒,他迅速稳定身形,攻势迅速,剑身嗡嗡作响,剑影在林中闪烁,隐隐有崩裂的架势。
眼前的怪物发出嘶吼,再无刚刚人面时的伪装,君见生腹部被洞穿,强行压下关于忘絮教他的那些,他只是一个武力稍高的普通人而已。
现在能依仗的只有除邪,君见生冷静的做出判断,在怪物再次袭过来前抬剑狠狠在另一只手上划去,登时鲜血直流,疼痛刺激着神经。
剑是完好的,不完好怎能带着腐朽的灼烧感。
无形的幻术没入脑中,一时间他灵魂仿若离壳,手中有细线将四肢串联,他成了自己的掌控者。
血腥味刺激着怪物更加兴奋,迅速靠近,君见生借着树木阻挡,轰一声那树直接断开,断木落地,再往后是来路,空旷平坦,避无可避,伤口处的疼开始出现灼烧。
吼——后背腥气扑进,一股灼凉的危险感迎上心头,君见生倏地停下了动作,站定,手往后。
他没有回头,灵魂的虚影高高浮在半空,冷漠地勾动手指,牵动起自己的躯壳,剑往后刺,百名婴孩的怨气拥挤着将怪物分食。
君见生回身,眼前骨架落地,卷起一股腥气。
风声渐平,手中剑碎开,落在地上,剑灵站在碎剑上,呆呆地回不过神。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靠近,是君陌,他站在君见生身旁,托起他的手,轻啧了一声。
君见生撩起眼皮看他,君陌小心地吹了吹,带起一股凉气,细细贴在皮肤上,“疼。”
“死不了。”君见生没动,意识一点点沉入躯壳,反应有些迟钝,视线落在那堆尸骨上,除去怪物本身的两个脑袋,还有四五个骷髅。
君陌把脸贴在君见生手心,脸上粘了血,湿软地黏连在他们相触的地方,君见生眼睫颤了一下,意识回神,他没动,更放松了些,打量着君陌带着臣服的姿态,“做什么?”
“不要怀疑,世间大道蝼蚁庸庸碌碌,人人皆苦,这与你无关,君见生,你走自己的路,人人走的都是自己的路。”君陌起身,半侧脸上的血渍因为另外半张脸的苍白而显得格外鲜艳,像是溃烂腐朽之地开出艳丽的花。
微风拂地掠过草地,层层草地涌动似波浪涛涛,白色的衣角与暗红色的袍角勾连。
“......你到底是谁?”君见生问,“别说什么乱话戏弄我。”
脸侧的血珠往下,顺着脖颈没入衣领,君陌说:“你猜。”
君见生转身离开,刚刚恍惚时的自我怀疑竟被君陌三两句话给抚平了。
真正的人间并不一派祥和,但那又怎样,我的愤怒不能因为苦难是常态就不去呐喊。
我走自己的路,人人走的都是自己的路。
“有我陪着是不是很安心?”君陌跟上,“刚刚见到世界的小可怜,被吓坏了吧。”
“我对世界一无所知,你知道的很多一样。”君见生刺回去。
“不算多。”君陌说:“刚好比现在的你多一点。”
“那你可真厉害。”君见生阴阳怪气。
“谢谢。”君陌安然应下,“我们生生也厉害,都活到现在了呢。”
“......真恶心。”
“肺腑之言。”君陌强调:“上句。”
活很久这句不掺假,其他的话不一定,君见生知道他的意思,诡异地有点想笑,“虚伪就虚伪,突然真诚,怎么?让我夸你?”
君陌歪头看他,有点惊讶,“你心情竟然还不错。”
是啊,竟然还不错。
“疯了吧。”君见生转身,剑灵见君见生离开,赶紧把自己的碎块捡起来包好吭哧吭哧地跟上,君见生把她提溜起来放到自己肩上,“头晕是正常的,不用管。”
“好的。”除邪说。
“你心软了?因为刚刚?”君陌看不顺眼,讥诮道:“还真是善良啊,大善人的心真容易柔软。”
“软不软不知道,你要想知道就自己掏出来看看。”君见生说。
君陌:“做人不要太刻薄。”
君见生:“呵。”
遇到怪物时,君见生没向君陌求救,君陌就看着,完全不管,君见生不知道最后关头君陌会不会出手,反正他也死不了,无非是遭些罪。
君陌的态度,终究是值得怀疑的。
面临危险时才能意识到他手里的东西有多稀缺,忘絮教的那些一定是不能动的,就忘絮那个样子,弄不好他一用直接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了。
“啧。”君陌不满地看着君见生肩头的剑灵,抬手把她拽下来放地上。
“做什么?”君见生莫名其妙地看他,君陌握住他的手,严肃地说:“他是敌对方的小奸细,不要背她。”
“你是不是有病。”君见生说。
“你为了这小玩意儿骂我!”君陌不敢置信,“你为了别人骂我?”
“手!”君见生咬牙切齿,“伤口裂开了。”
“啊,哦哦。”君陌把手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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