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刚刚看得入了神,没注意吴公子走进来,这会儿听他问起来,倒有些尴尬。
江衔月见状,微微一笑,露出脸上浅浅的酒窝。
“张姐姐,我还要去旁边布庄买些东西,除了这个,还有一幅插屏,绣的是蜀地的食铁兽,都先放在您这儿,我去买了东西就来。”
说着,也不等张娘子挽留,径自出了门,往旁边布庄去了。
张娘子脸上的笑更真诚了,目送江衔月出了门,才请吴公子去楼上谈价。
江衔月确实要买布。
张娘子是个实诚的生意人,为人精明但不失厚道。
她头一回卖绣品的时候才十岁,好多人看她脸嫩就糊弄她,张娘子却始终待人以诚,还跟她细细讲解其中的门道。
从那时起,她的绣品小到帕子荷包,大到屏风长卷,都是在张娘子这里卖的。
他们一向合作愉快,若是真的当面说了价,任谁心里都会有个疙瘩,干脆避开,肯定亏不了。
江衔月去了绸缎庄,挑几种素色绫绢、丝绸软缎各买了六尺。
又想着过些日子天气热了,给三奶奶和伯母婶子们做件夏衣也好,便又去布庄捡着几样颜色素淡、轻薄透气的细棉布和葛布,各裁了些。
一会儿工夫,几两银子就出去了。
钱真是不经花啊,江衔月感叹着,拿上伙计包好的一大包尺头,估摸着张娘子那边应该谈好了,才慢慢踱了过去。
“小娘子过来了,我家娘子正要我去请您呢。”
小申哥笑得灿烂,看来吴公子给的价钱不低。
江衔月应了一声,张娘子见她过来,笑逐颜开,拉着她的手去了后院。
“妹子,这回可真是托了你的福了,鹿鹤同春和那幅插屏,吴公子都要了。这回赶了个巧儿,你信得过姐姐,姐姐也不占你便宜,只收个中人的钱,鹿鹤同春八十两,那幅小的吴公子也喜欢,出了二十两,说若还有这样新鲜有趣的,还给他留着。我再饶你些各色针线,你看如何?”
价钱确实比以往高了一些,江衔月笑着点头,“那就多谢张姐姐照顾了。”
“客气什么,只要以后你有绣品还往我这儿送就行,这本来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难得的是买的卖的心里都高兴敞亮,你说是不是?”
张娘子笑道,一边指使伙计拿出各色丝线给江衔月挑,一边问江衔月:“妹子,你要银票还是银子?”
江衔月要银子,若非有特殊情况,她都只要银子。
毕竟圆滚滚的小银锭比轻飘飘既怕水又怕火的银票可爱多了,虽说重了点,可她一点也不嫌弃。
她收了银子,放进包裹里,去外面和江涛会合。
——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江涛看见她背着的薄薄的包袱变成了现在鼓鼓的包袱,伸手接过来放在牛车上的背篓里。
没想到还挺坠手,江涛甩了甩胳膊,催动牛车。
两人去粮油铺子买了些油盐酱醋等佐料,又去肉铺割了两刀肉,等该置办的东西都置办齐了,江衔月就拉着江涛要请他吃虾爆鳝面。
江涛瞪圆了眼,“吃什么虾爆鳝面,那么小一碗就要二十文钱,比蟹黄馄饨都贵。咱们去城门口吃包子吧,皮薄馅儿大,管饱还好吃。”
说着,牵了牛车就拉着江衔月往北门去。
虽则集市不在这边,人也还是多的,江衔月怕人挤人再散开了,只能跟上,在城门口买了些包子和豆浆,抢在江涛之前付了钱。
江涛拗不过她,嘴上还是数落,“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也省着点,总得为将来做打算。”
江衔月笑出声来,“四哥,你不愧是要娶媳妇儿的人了,都知道为将来打算了。”
江涛被她打趣得赧然。
两人也不急着吃,赶着牛车晃晃悠悠到了城门外,找了个清静地方,一边吃包子一边等其他人来。
——
“知道给别人吃包子,不知道惦记着自家兄弟,瞧你养的白眼狼。”
不远处,一行人晃里晃荡走过来。
打头的婆子高颧骨,薄嘴唇,瘦得跟两根棍子支起来似的,嘴里吐着刻薄的话。正是刘氏的亲娘刘婆子。
“养只狗也知道叫唤两声呢,你这是养了个哑巴。”
刘婆子旁边穿红着绿的矮胖妇人见江衔月不说话,也跟着起劲儿了。
眼见着江涛那日头都晒不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江衔月扯了扯他的袖子,将手里还没下口的包子递给他。
“多谢二哥请我吃包子,我饱了,这个你留给三奶奶吧。”江衔月说着,给江涛使了个眼色。
内里如何,在外人看来,江小六就是她的亲兄弟。而他们和江涛,只不过是隔房的从兄妹,这些东西,跟人解释不来。
江涛还没反应过来,包子已经被突然窜出来的江小六抢到了手里,拿着就往嘴里塞。
江衔月被他撞了个趔趄,往一边歪去,江涛赶忙去扶。
刚刚那矮胖妇人见了,也推搡着自己的儿子上前。
“小六也是个不知事的,有了好的就想着吃独食,也不看你弟弟还饿着,亏你弟弟有什么好的都先想着你。”
刘婆子也更心疼亲孙子,嘴里骂骂咧咧没个把门的。
一时间周围乱成一团。
却不防矮胖妇人推出来的刘家孩子一下子冲到了牛前头,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牛一下子就惊了,横着脖子“哞哞”叫着往边上撞。
江涛都吓傻了,着急忙慌地去勒缰绳。
刘家那孩子个子矮,蹲在地上就瞧不见了,被他爹眼疾手快地拽了出去,拖着跑得远远的。
只剩下江衔月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眼看着牛就要冲过来,只得捂着脸转过头往一侧空旷处退去,不妨正撞到一人怀里。
正是前几日才见过的钟五,远远瞧见那境况,急奔了几步来救她。
他眼疾手快,旋身转了几步,就带着人退出老远。
等把江衔月安置在一边,见她没有大碍,就又冲上去帮江涛勒牛。
能打虎的人力气自然不容小觑,钟五三两下就制服了惊牛。
牛安静下来,可是怏怏的,没一点精神。好在附近人少,没引起骚乱。
——
远处牵着牛车正往这边来的江留青愣在原地,心提起又放下,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丢下缰绳,颤颤巍巍地跑过来,将江衔月上下打量了一番。
“月儿,月儿,你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爹,我没事儿,没伤着。”
江衔月先前虽愣了片刻,到底反应过来了,又被钟五救下,是以并没有受惊,这会儿细想来才发现刚刚的凶险。
她宽慰了江留青,又去向钟五行礼道谢。
钟五虚扶了一下,又去扶弯腰对着他揖下去的江留青,一边说着不敢当,一边把腰弯得比江留青更低。
他心里暗暗叫苦,受了江三叔这个礼,也不知道会不会折寿。
江衔月看着对拜的两个人,也有些无措,不知是跟着一起行礼的好还是将人扶起来的好。
好在钟五很快就把江留青扶住了,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好歹把人稳住了。
——
他们这边道着谢,那边看见了事情经过的三奶奶已经和刘婆子撕扯起来了。
三奶奶伸手拽住想偷偷溜走的刘婆子的袖子,刘婆子慌里慌张地往外挣。
只听刺啦一声,刘婆子的袖子开了个口,露出里边大红色的中衣来,惹得周边看热闹的人们一片“噫吁”之声。
三奶奶无暇顾及这个,扯袖子不行,她干脆就绊住人胳膊,怒道:“你个贼婆娘给我站住,你家孩子惊了我家的牛,还差点伤了我们家的人,这就想走了?”
刘婆子理亏,但她平时就横行霸道惯了,看儿子早带着孙子跑远了,自然不肯认,当即就叉起腰来叫骂。
“凭什么说是我们惊的,那儿那么多人,你自己家的牛不看好,出了事反倒攀扯我们。我还说是你家的牛本来就有病呢,发了病就故意找碴讹人。我花二两银子买的衣裳都被你拽坏了,我还要你赔我呢。”
说着就又撑着胳膊往外挣。
三奶奶当然不肯放人。
“你个糟老婆子,敢说我家的牛有病,我看是你们家的人有病,一个个好吃懒做,刁钻奸猾,有吃的头一个上,出了事就当缩头王八……
“我拽你?我为什么拽你?你要是不逃我能拽你吗?就你这破布片子,给我当抹布我都嫌腌臜,还二两银子,你想钱想疯了吧。
“今儿个大家可都是看着的,你孙子惊了我家的牛,还差点撞了我孙女儿,你今儿个非得给我个说法,不然咱们就去见官。”
刘婆子听见见官这话又气又急。
六年前,他们就是被江家说要见官的话吓住了,不敢给闺女争个名分,才弄成现在这不尴不尬的样子。
跟江家亲戚不成亲戚,路人不成路人的,连上门占点便宜都不那么理直气壮。
她可不会再上这个当,只想着逃了要紧,张氏抓不到人,自然拿她没法,当即像泥鳅一样在人群里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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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事故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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