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失笑,他听了江衔月的话,知道若无意外,钟家上门提亲,他大概率不会反对,可是看着这样的妹妹,他还是觉得气闷。
“你戴这个,那个先收着,不许戴出去。”
又跟她强调,“钟家的事,等他们上门再说,你不许再提。”
江衔月点头,眼下钟家还没上门来,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她当然不会提。
江旭已经从匣子里拿了一对程氏生前常摩挲把玩的青玉佩,“我只要这个,其他的你都收起来吧。”
他把自己那一堆东西也装在旁边空置的箱子里推过去,“这些,你也都收着吧!”
江衔月心中忧虑不已,“哥,你是不是还要走?”
江旭摸了摸她的头,仿佛要把以往那些错失的光阴都补回来,良久,他才给出了承诺。
“我不会走,就算要出门,也会跟你们说清楚去哪,去多长时间,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你既然不放心,那这些我自己收着好了。”
他说着,收起了小箱子,打算等将来有了外甥,再给外甥看。
“哥,行商辛苦又有风险,你若是真的喜欢这样天南地北地跑,我不拦你。但若只是为了养家,那就还是安稳在家里,买田置地,既能安心读书,也能过得安逸,你说呢?”
江旭又揉揉妹妹的头发,“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我手上有镖局,有商队,路也都是趟熟了的,很多事情都不用我亲手去做,即便跑在外头,也不辛苦。田地也已经在买了,我心里有所牵念,自然会保重自己。
“而且,就算要往外跑,也不过是这两年。我总归会想个门路,长久扎根在家里的,到时候种田也好,读书也好,经商也好,都不会离家里太远,要不然我也不会去参加秋闱了。”
江衔月看江旭言谈之间真的成熟了很多,再也不是当初意气用事的样子,终于放下了心。
——
江旭这些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失笑。
十五岁,他离开的时候也是十五岁,比如今的妹妹大一点,那时候他意气用事,心中充满了怨愤,他只是在后来的经历中不断成长、反思、成熟。
所以越是临近家,他就越是紧张,他想过他可能要面对一个怨恨他的妹妹,厌恶他的妹妹或者跟他感情疏离的妹妹,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或许会因时间变成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他不是不怯的。
他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所以才会吩咐老昆将车赶慢点。
可是二哥却对他说,妹妹曾经拿了一百两银子请他帮忙打探消息,妹妹在他音信还不明的时候就不停为他赶制衣裳,他走后妹妹把他的东西归置好,常拿出来翻晒,一切就像他还在家里一样……
他不由生出一丝希望,或许她不恨他呢,或许她盼着他回去呢,又生出许多担忧,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筹这么多银子呢,又怎么在恶毒的刘氏手下讨生活呢。
然而当真正见面那一刻,她依着他痛哭流涕的时候,他才发现,时间只是让他们都成长了,却没有拉开他们的距离,她依旧是那个爱跟着他上山下河,读书习字的妹妹。
他们都跟过去不一样了,他因岁月变得更加冷厉成熟,而她则更温暖宽容了。
只有得上天眷顾的人,才能在磨难中保持纯良的秉性,也只有保持纯良的秉性,上天才有可能眷顾。
他的妹妹,会一直得上天眷顾的。
——
八月二十,钟家迫不及待地正式请了媒人上门提亲。
江旭喜忧参半。
这两日他一直担忧妹妹痴心错付,现在看钟家着急的样子以及钟五的神色,他也算明白了,钟家也好,钟五也好,对妹妹还是十分在意的。
但他又有些不痛快。他才刚刚回来,妹妹却要许人了,他只觉得心里空洞洞的,像是缺了一块,既有对过往六年的遗憾,又有对妹妹终将嫁为人妇的郁闷。
是以当天,江旭短暂地出来露了个面,就拉着江生回屋喝闷酒了。
江留青倒是很高兴,收下了媒人送来的一对大雁,拿去给江衔月瞧。
“看钟家多用心,听说是五郎亲自去抓的。”
过来凑热闹的江生打趣,“估计是今年南飞的第一批大雁了。”
他也没想到他还没问清楚两人是怎么回事儿,两家都开始议亲了。
江衔月大大方方地去接,“那就留在我这里吧。”
江留青却不给,“这个可不是给你玩儿的,等到钟家来纳征的时候,炖了给你们吃。”
江衔月目瞪口呆,这也太实在了吧。
江生笑道:“咱们农家人少有送大雁的,一般用鸭、鹅或者鸳鸯代替,人家鸭和鹅都吃了,这个大雁当然也是要吃的。且‘雁肉,味甘平,主益气轻身,久服长发,耐老不饥’,大雁又是忠贞之鸟,终身一侣,天涯共飞,你要是舍不得吃,让三叔和旭哥儿给你放到嫁妆里,你养他们一辈子。”
江衔月咋舌,“吃了就挺好。”
她刚刚也就是随意一说,大雁翅膀长,飞得又高,不是笼中之鸟。若是放了,又辜负了钟五的心意,那就吃了吧。
——
钟家在九月上旬就将纳采、问名、纳吉三礼走了。
九月十二,钟老金和陆氏带着钟五正式送来了聘礼。
家里没个能主事的人实在不方便,江旭又去请三奶奶和大伯母过来坐镇。
二十八两聘金,在这个普遍是八两、十两的地方,已经很能拿得出手了。
其他的就都是按照规矩来的,额外多了一套金饰,包括一对金葫芦发簪,一对金葫芦耳坠,一对万代长春葫芦纹花枝金手镯,一条坠金葫芦长项链,一个金镶玉葫芦戒指。
掐丝工艺精湛,葫芦圆润精巧,花枝绮丽曼妙,雍容华贵。陆氏直接给江衔月戴上,衬得人更加娇俏妩媚。
江留青和江旭知道钟家的情况,他们兄弟六个,能拿出这么多肯定是钟五自己添的,一看就是用心了。
他们很满意,将江衔月做好的衣裳鞋袜回了过去。
——
钟家送聘礼上门的场景好多人都瞧见了,大家这才知道江家小娘子已经许了人了,村里人都来看热闹。
杏花里和桃源里毕竟离得不远,没多大一会儿,钟家什么情况就人尽皆知了。
有好奇的,“江三叔怎么找了这么个女婿?”
也有惋惜的,“早知道我也上门去问问信儿了,这儿媳妇儿娶进门,就是让我供起来我也乐意啊。”
“赵婶子,你倒是先把你家里那两个供起来啊,总得有人在前头打个样,人家才敢信呀!”
也有酸的,“还以为这江老三要给他闺女挑个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好人家,结果不还是跟咱一样,都是田里谋食儿的,谁家底儿还厚过谁了!”
还有幸灾乐祸的,“嗐,有了前头刘氏那事儿,你以为他还能挑什么好人家,能找个这样的就不错了。”
“那话可不是这样说,刘氏不好那是老刘家从根儿上就坏了,关人家江家什么事。再说人家找这样的女婿怎么了,这样的女婿,你们就是想找也未必能找得着呢。”
桃源里因为有白石桥这样一个草市,又离白河和县城近,百姓们去做工或者做点小生意都很方便,生活普遍较为富足。
所以若是有合适的对象,望仙乡以北那些村子的居民都很愿意把女儿嫁到桃源里去。
这人一说,马上就有人附和,“谁说不是,咱就不说人家家境如何,单就这个小伙子,跟月儿就般配,那身量,那相貌,出挑得很,要是我我也愿意。”
“你愿意嫁也得人家愿意娶啊!我看人家家底可不薄,那聘金都有二十八两银子呢,够盖一处排场的砖瓦房了……”
“……”
——
大家议论纷纷,董家自然也知道了。
董桃林的娘许氏拧着董来富的胳膊,往左转完又往右转,直把董来富拧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都怨你!都怨你!咱桃林差哪儿了,咱们家又差哪儿了!娘要是少听老二媳妇儿和老四媳妇儿撺掇,向着桃林,哪还轮得着那姓钟的?你要是早听我的上门去跟江老三探探口风,说不定这会儿媳妇儿茶都能喝了……”
许氏越说越恼,简直想把董来富的脑袋敲开看看里头是草还是水。
当个大哥,别的让着兄弟们也就算了,连自家看好的儿媳妇儿也要谦让,她这个做老婆的跟着他受苦受累一辈子,大儿子大儿媳作为孙辈儿里的老大,也都让着底下几个小的,可现在,连小儿子也要跟着受委屈。
她越想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不由恨上了老在董老太太跟前念叨董杏林实在,跟江衔月更般配的董来贵媳妇儿,和总爱挑唆董来华说江家小娘子娇贵,董家养活不起的董来华媳妇儿。
董家由此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董来富却无暇顾及闹腾的许氏。
董桃林刚听到消息就愣怔着出门了,他实在怕儿子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赶忙安抚住许氏,出门去找。
热爱大自然,保护野生动植物,人人有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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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大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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