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是为了五元。”
少女红着脸,清透的眸色低垂,“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咳。”夏油本来犹豫的情绪被这句话逗笑,刚刚列车上迷雾丛生的场景宛若黄粱一梦。但此刻他再也生不出面对对“危险”应有的警惕。
听到他笑,千水下意识颤抖了一下睫毛,夏油在她抬起头之前移开了眼神,红着脸摸了摸后颈,“没事的,我经常这么晚回家,你不用在意。”
“我这么莫名其妙跟上来吓到你了吧?”
夏油偷偷暼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其他动作,默默放松了身体,“我才该道歉。”
“……不行。”御缘千水动了动唇。
“什么?”夏油反问。
女孩子的声音柔软,小声得像是压在舌头底下。但两人距离实在很近,他其实听见了,却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御缘千水用反对的目光盯着他,没有说话。这副表情就说明他没有听错,她真的说了“不行”。
“那个,我觉得、第一天、不太好……”他艰难地解释,尾音在最后一个字时彻底熄火,干脆放弃,…“打扰了。”
“也当是为了我吧?一个人走夜路不太安全。”御缘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容,“谢谢你。”
没有说实话。但这个蹩脚的理由足够给他一个心理安慰了。
“真的?”他看到她终于不再绷着脸,想着事已至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促狭道,“连你这么厉害的人都要考虑这个问题,京都原来是个高危城市。”
却没想到话音落下,他亲眼看着绯红从她的耳朵开始波及至脖子,整个人害羞得像马上要冒出水蒸气。
他刚刚说什么了吗?
平常转得很快的脑袋偏偏这时候像被齿轮卡住,“怦怦”个不停。
安静的车厢里好像气氛变得微妙。夏油杰后知后觉,狼狈地避开眼,在心里一字一句审阅自己的用词。
“啾、啾。”
“泥们在做什么?”五元跳着引起两人的注意,夏油杰一边心想得救了,一边迅速盖住了它,“小孩子别看。”
“唔唔!”五元用翅膀推搡着,忽然停下动作。趁夏油疑惑想要放开时,突然用鸟喙对上他的掌心舔了一口。
“?!”夏油瞬间松开手,惊吓过后微微眯了眯眼。
那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并不是真的生气或是怎样。但五元见到他这副样子,立马飞到了御缘身后,留了半个脑袋,坚定地说,“爸爸你又要做坏事了。”
被这么一打断,御缘的双颊虽仍然有些薄红,但还是好奇地问:“别看什么?”
她以为是错过了什么。
“……没什么。”
夏油最终只这么说了,毕竟他总不能诚实到对别人承认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这时,轨道渐渐停了下来,广播和车门一起开启。
源源不断的乘客瞬间挤了上来。
御缘的注意力被转走,提醒夏油下车。那股违和感一直围绕在心中挥散不去。
平常的乘客确实有这么多,并不是乘客的问题。
为什么呢?
“夏油,我可以问问你在车上做了什么「梦」吗?”
人很多,所以御缘需要贴着他才能让他听见。夏油配合地放慢脚步,想了想:“呃……亲友吧。”
他没有问为什么她知道他做梦了。或许这也是术师的特别技能呢?在他心里,御缘千水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好的。”御缘随便应了一句。她在「入梦」之前先对夏油发动了术式,亲自编造了一个给他的「梦境」。
夏油也没错啊。
御缘千水皱着眉想得入神,直到手腕被他拉住才回过神。
“走路的时候请专心看前面,”夏油没有牵紧,用“圈”更合适。
“或者跟着我。”
御缘千水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思路一下凌乱不堪。抽回了一下但没什么用,也就不再反抗了。
在动作间,他们没有注意到离一米远的地方,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隔着许多人和他们擦肩而过,登上了列车。
正是夜蛾正道。
——
夜晚的城市十分繁华,走到马路上夏油才放开手,五元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在回家之前,我们先去一下便利店。”御缘领着夏油,这个站台离她家很近,所以无比熟悉这条路。
“嗯。”夏油没什么意见。既然要在别人家过夜的话,先去便利店买一次性用品很正常。
“叮咚——”
“欢迎光临。”
一起走进店铺,御缘向他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日常用品区,应该有一次性的牙刷和贴身衣物。”
“我去买些速食。你要买吗,我给你拿?”使用咒力十分消耗体能,御缘千水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考虑到礼貌和青春期男生的进食量,她问了夏油杰一嘴。
他假装思考了一下,“请给我拿关于荞麦面的,口味随意。”
毫不意外。
御缘千水早就知道这个回答后面更准确的细节,了然一笑,“好的,如果有没找到的东西,你来问我吧。”
“我会的。”
买完过夜用品和夜宵,已经是快23点了。御缘千水现在就处于一个“反正都迟到了那就随便吧”的状态,家里没人所以没什么紧迫感。
她开了门,“我回来了。”
“打扰了。”夏油跟着说。虽然御缘说她的家里没有人,但依旧有些局促。
两个人清楚的知道并没有什么,她的坦然反而对比出了自己的心虚。
没有回应。
这也是应该的——
“啪嗒。”忽然随着轻响,客厅灯光亮起。有一只手摁在开关上。夏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那是个面容清秀,看上去十分温柔平和的少年。
“欢迎回来。”他看着御缘说,见她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才看着夏油:“你好。”
完了。
这是夏油和御缘同步的心理想法。
是哥哥或者弟弟吧,他和御缘的气质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御缘的温柔更加冷淡,有时候会露出锋芒;他段位更高一点,性格更加内敛。
接下来御缘的话证实了这一点。
“贵志,你怎么来了?听我解释……”御缘千水语速很快,“他是我的朋友,因为各种各种原因,才邀请他在家里住一晚。”
“嗯,这里是你家,不用和我说。”夏目贵志暼了夏油一眼,深深望着千水,“下不为例。”
他指的是御缘在门禁后回家的事情。夏目上前接过御缘手中的袋子,“你们去洗漱吧,这些我来就好了。”
便利店的袋子是透明的,速食面的轮廓一眼望到底,都是很常见的杯面,快点泡完的话就能快点休息了。
天已经很晚了。
他翻了一下袋子,除了荞麦面外其他两种牌子都是御缘平常会吃的,那这唯一一种特别少见的不用问也知道是“他”吃的。
“你的辣度口味怎么样,同学?”夏目贵志对他十分友善。
“多谢,我叫夏油杰。全放就好了,我不挑食。”夏油用了最高级的敬语,虽然对方长得很年轻,但就凭御缘千水对他的客气程度,夏油初步断定应该是“长辈”。
“好的,叫我夏目就好了,夏天的夏,一目连的目。”夏目贵志连忙道,对那样的态度消受不起,“应该的,我才该多谢你对我妹妹的照顾。”
夏目贵志和御缘是异姓兄妹,还是关系比较亲近的表兄妹?
“不不……”夏油推脱道。听夏目的语气似乎把他当成了御缘的同学。想了想,还是没把他们今天刚认识这句话说出口。
“我们明明年龄差不多,别老是这么说。”御缘千水打断了对话,怕夏油说漏嘴赶紧转移话题,“贵志,我先带夏油去另一个客房,辛苦你了。”
“走吧走吧。”她的手在夏目的视线下停住,补充道,“请跟我来。”
她本来是想接过夏油肩膀上呼呼大睡的五元,没有别的意思……
——
三个人坐上位子吃面,全程只有小声咀嚼的声音,甚至连“我开动了”都没有。
吃得差不多了,夏目问:“千水,明天午饭你想吃什么?”
“我想想。”
“我打算做点炒蛋、炒白菜、炒青椒……吃完饭我就送夏油去车站。”御缘说了她唯三会做的菜。
她事先并不知道家里有人,已经和夏油说好了明天她做饭,吃完饭后才走,错开早午高峰坐车会更舒适一点。
“等我洗完碗。”夏油杰纠正了她的用词。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人洗碗是标准规格。
“别……”夏目欲言又止,每次御缘夫妇出差和加班,他来和千水做伴的时候,她从小到大真的只会做这三样菜。
不好吃也不难吃,就是吃得太多,见到时都要思考一下怎么下嘴了。
偏偏她还一无所知,暗示地提一句又会在她纯真的目光中退步。
夏目叹了一口气:“算了。”
无所谓,他会出手。
“吃完了就去洗漱睡觉吧。”夏目将垃圾袋系紧,正好明天是可回收垃圾的清洁日,他打算早起就扔。
“辛苦了。”
“晚安。”
两人一起和夏油打过招呼,御缘关掉厨房客厅的灯,准备和夏目回卧室。
家里有两个客房,一间在单独在客厅另一边;另一间则在千水隔壁,至今只有夏目睡过,几乎成了他的专属房间。
自从夏目被藤原舅舅一家收养后,御缘夫妇就也把他当做了自己亲生孩子般疼爱。
“贵志我要是明天十点没起床,记得叫我。”她打算等会再去看一眼车站,不清楚几点能回家,也就不能保证自己可以准时起床。
“收到。”
夏目贵志摸了摸她的头发,金色的头发披散在她胸前,发顶烫烫的,是吹风机和洗发露的混合香味。
“晚安咯。”
“唉……等等,那只小鸡喜欢吃什么?”在御缘关上门前,夏目忽然想起进门时看到的那只正在熟睡的黄色小动物。
“它是咒灵,应该不用管……吧?”御缘千水挠了挠头,隐瞒了它吃“爱”这个有些荒唐的信息,“我明天问问它。”
“好,千水晚安。”
“晚安。”
御缘和夏目同时关上门,发出“咔嚓”一声。
整个家陷入寂静。
没到十分钟,御缘的门再次被小心拉开。
午夜十二点,正是适合探险的时间。
幻术师对玄学十分信任,既然觉得那个地方还残留诡异之处,那就一定有没有核实完毕的地方。
阴气越重,它出现的概率也就越大。
蹑脚蹑手地打开家门,锁好时转身对上大开的电梯,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她表面上只是脸色惨白了一下。
电梯中央是杰的未来班主任——夜蛾正道老师。
“你是谁?”御缘千水压了压眉头,表现出对“陌生人”应有的警惕。她时刻记着自己的人设。
他也一副讶异表情,似乎没想到这个点竟然有人会出门,仔细辨认了一番,竟然说,“是你。”
御缘千水愣了愣,在她印象里,应该没有和夜蛾相遇的一幕。
“我叫夜蛾,来自东京,是一名教师。”他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两句,开门见山:“小朋友,你知道咒术吗?”
御缘没有回答,眼神更为警惕。
“我不是坏人。”夜蛾说。
肉眼可见的毫无说服力,他顿了顿,“我正准备走,明天上午我再来拜访,这么晚打扰了。”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令御缘在意。直觉使然,御缘问:“请问,您刚刚去了哪里?”
东京到京都出行方式有很多种,如果正好是最常见的那个选项,她想,或许她就不需要重新跑一趟了。
“京都站。”夜蛾在看到她细微的放松表情后,就心里有数了,“祝你好梦。”
电梯门缓缓合上,御缘重新打开门,关好后又被不远大敞的房门吓了一跳。
客房在客厅边缘,离大门玄关很近,他能听到也正常。
此刻他正倚靠在门框边,背后是明亮白炽灯,身前是昏暗的客厅,半长的发尾垂在脖颈,一双紫眸万般戏谑。
“晚安?”他用唇语描绘了这两个字,在调侃她前不久的说辞。
夏目的房间在另一边,吵到他的概率很小但并不是没有,于是御缘上前,离他三步远的距离停下,一本正经说,“我吹吹风。”
他轻轻笑起来,上前一步将距离缩得更近,低下头和她对视,“吹到了吗?”
这句话是用气音说的,亲昵得像是抵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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