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到了吗?”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不相信”的意思,反而将这句话衬托得更加奇怪。
……就像是没话找话。
随着他前进的动作,距离变得太过逼仄,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御缘退后一步,拖鞋受到阻力,背离身后的墙面不过一厘米,
“没有,所以我回来了。”御缘咳了一下,金色的发尾顺着动作滑落手臂,像被千根金丝网缠绕。
夏油目不斜视,紧紧盯着她的双瞳,像要用视线将她盯穿一般。
“千水同学,我们认识?”
刚在听到“千水”时挑眉,又在下一刻停住动作,不答反问,“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他似乎有一套专门看透她的方法。从前也是。
“不知道,感觉你挺讨厌我的。”夏油说,轻松得像是再说一个冷笑话,“这理由可以吗?”
显而易见的,他在隐瞒,又或许是怕理由太过而显得尴尬。毕竟,他们现在陌生人以上而朋友未满,只是“认识”的程度。
“你记得吗,我们小时候见过这件事?”御缘千水展开一个无害的笑意,选择了最虚伪的说法,“你怎么会那样觉得?我没有。”
“嗯哼。”他不置可否。
她明明知道“认识”和“见过”完全是两种概念。
这个场景有些好笑,明明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是指那件事,但依然配合地听下去,假装相信对方的话。
夏油杰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看见她有一瞬的顿住的表情,忍俊不禁轻笑。
他笑起来很俊朗也有不经意流露的狂气,配上他那傲人的身高完全令人挪不开眼。
但御缘千水完全没心思去欣赏他的外表,心里想的全是他刚刚那句过分自恋的话。
也是什么?
不可能有人会不喜欢他?
好想打他……碍于现在的疏远关系,御缘千水没有动手,只有脸上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咳,”他将拳头虚抵在唇边,几条透出皮肤的青色血管顺着手骨凸起,攀上手腕小臂没入衣袖,“我开玩笑的。”
“别这样子看我,我错了。”他终于反应过来,耳朵开始发红。
——面前的人不是他那群可以随意玩笑的狐朋狗友或者可以随时置之不理的陌生人。
而是需要更加认真对待的女生。
“嗯。”御缘千水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看见他那副窘迫的神态,话都没经过脑子,“看也不行?”
她的语气十分轻快,自然得像排演过无数遍。
后知后觉地,御缘也低下了头:“……抱歉。”
黑夜里,安静得只能听清对方刻意收敛的呼吸,清晰的女声尾音柔软:
“夏油,你有没有考虑过——”
夏油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下文。她的刘海有些长了,垂下头就不能看清她的情绪,像隔了一层灰雾,和下午的雨一样。
借着身后的灯光,他只能看到对方微微抿起的嘴角。
“……算了,晚安。”
这算什么?
深深吐出一口气,夏油上前一步,她下意识退后,但背后就是墙壁,已经无路可退。
手掌按住她的额头向上撩起刘海,果不其然,她紧蹙的眉毛下,黑色的瞳孔忧伤。
太过震惊,她眼眶的泪花被强行憋了回去,双眼圆睁,像炸毛的五元。
顶着她这样的目光,他反而不想退让,一时脑热也好,自我感觉过剩也好,做都做了,事后反省那也是事后的事。
重要的是现在——
“千水,你知道影视剧里,话只说一半的人的下场吗?”夏油问,故意卖了个关子。
“通常他们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双眼盯着她。御缘终于反应过来,夏油在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着对她刚刚的不满。
“……会被讨厌?”
御缘千水抬着头看他,鼻腔是和她一样的洗发水味道,两股茉莉香气互相吸引,然后毫无分存的入侵对方的领地。
“可能吧。”夏油杰耸了下肩,说了最不负责任的回答。
但御缘千水不认可这个答案,夜晚的气氛太暧昧,她看着青年失神:“你呢?”
你也讨厌这样的她吗?
她忽然很想搂住他的腰,告诉自己这全是梦一场,睡一觉就好了。
杀了她也好,不认识也好,反正全是假的,第二天再假装生气地朝他发泄一下,这件事就能翻过篇。
“如果是电影的话,剧情好我无所谓,烂片的话是喜欢的演员,我也无所谓。”
夏油在暗示她——他是个会为了喜欢的人物而做出让步的性格。
“喜欢我也好,讨厌我也好,那都是我带给你的感受。”夏油松开触碰她的手,眼神温柔,像是在看一个年龄尚小的小孩。
“但我不想被你讨厌。”
青年的语调珍重,赤忱得仿佛要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令人动容。
御缘千水偏开头。
“……那你老实一点。”
他果然配合的退后,表情无辜,调侃道:“这样我们就是朋友了?”
一秒的怔然,随后千水眉眼舒展,像是想通了什么:“嗯,朋友。”
他们还是比较适合做朋友。这样的相处就像是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好奇,但无比克制。
“我做菜的手艺很好喔,明天不会让你失望的。”她信心十足。这三道菜可是连师长和前辈都夸过的厨艺。
“我很期待。”夏油点了点头,“晚安?”
“晚安。”她微微一笑,“夏油,明天见。”
因为克制,所以永远有新鲜感,不厌其烦地试探对方的界限,像回合制游戏里,在黑暗的房间里摸索开灯的那条线,乐此不疲。
因为好奇,所以为了探寻对方什么都能包容,即使对方做出超出那个“界限”的行为,也不会反感。
……实属奇怪。
御缘千水关上房门时,注意到外面最后一缕光也渐渐合上——他等了她一会儿。
“妈妈,你回来了?”
一转头,金色的小鸟正趴在她枕头上,半个身子盖在被子里。
御缘的脸狰狞了一瞬,想起它被夏油洗过澡才缓和下来,但也没好多少,“起来,你睡这我睡哪?”
听见这话,它在被子里翻了个圈,滚到里面去,扑闪着眼睛看她,意思不言而喻。
御缘默了默,认命地去关了灯。如果它吵着闹着要睡在这里,那她绝对不会心软,但如果用这种十分期待的眼神,她拒绝不了。
小鸟的味道很好闻,在她上床后就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十分乖巧,但是——
“你压到我头发了……”
御缘翻身,被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睛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压在发尾就算了,压在接近发根处跟说“我就是故意的”有什么区别?
“妈妈,你好香。”它吃吃地说,眼神发直。与此同时,还不忘抬翅膀让御缘把头发移出来。
御缘呼了一口气,干脆对着它,手掌盖住它的双眼,沉声说:“学得好,下次不许说了,睡觉。”
“妈妈,我明天想跟爸爸睡觉。”它一动也不敢动,弱弱要求。
“嗯,”御缘千水答应得非常爽快,“可以啊,那你跟他走吧。”
话说出口就忍不住笑意,觉得这个场景跟小时候被问“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十分相似。
换个视角感受就全然不同,但不同的是,她莫名地对这个问题很坚定——答案是她。
就像她靠近五元一样,虽然很不想承认,会自然而然浮现出幸福和安心的心情。
“我开个玩笑嘛,那我明天要和那个人玩。”五元鼓了鼓腮帮子,“他叫什么名字。”
“夏目贵志,我的好朋友。”御缘千水闭目,“乖,以后找他玩,现在别吵他。”
显然五元并没有具备察言观色的能力,非要刨根问底,“妈妈你骗人,他明明是你的亲人。为什么不能找他玩?”
“亲人也可以是好朋友。因为他要专心学习,没有多余的精力。”她一句一句地回,说到后面声音都已经归匿于寂静。
五元没有再说了,只是眼睛一直眨,试图用睫毛挠她的手心让她反应过来。
“乖孩子。”
御缘轻轻拍了下它的身体,将被子拉好才沉沉睡去。
——
早上,御缘千水是被食物的香味引醒的。
五元听到她起床的动静,也迷迷糊糊地跟在她身后,出了卧室,一鸟一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没看错的话,现在是早上十点,只是接近十点半的时间,离做饭炒菜还远着。
但他们两位都已经穿戴整齐,在厨房忙前忙后。听到开门的声音,他们同时探了出来。
“早上好,千水。”
“嗨?”
“你们好……”御缘千水下意识点了下头,接住了话,“不是说今天我做饭吗?”
“你做和我做有什么区别?”夏目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理所当然,“好了,你去洗漱吧。”
“哇哦。”一旁的五元发出意义不明的起哄声,“妈妈你有两个大帅哥给你……”在接到三道目光时瞬间闭上嘴。
“行吧,等我洗漱完来打下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再纠结也于事无补。御缘干脆心态放平,接受了他的安排。
御缘千水离开了,但不需要洗漱的五元立马横冲直撞进厨房,扑到夏油脸上,“好想你哦爸爸。”
双眼被遮住,夏油被脸颊上的绒毛逗笑,手上切菜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无奈地说:
“抱歉,但你能下来一下吗?我现在不是很方便保持这个姿势。”
五元“啾”了两声,想是在思考。在夏油看不见的角度,它眼神直勾勾地紧盯着夏目。
夏目报以微笑,迟疑地问,“……这是你的朋友?”
“呃……”夏油话说出才回过神发现这里还有别人,还没找补就被他的问话惊了一下。
但没等他回,五元就先一步躲在夏油肩膀后,只露出一个头,迫不及待点头,“嗯嗯,我们是好朋友。”
妈妈说亲人是朋友,那它和爸爸的关系就是朋友呀。
“是吧。”夏油没有拂别人面子的习惯。
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想到昨晚那些“育儿”教程里说不要随意否定孩子的话,又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妈妈说亲人可以是朋友啊,爸爸是我的亲人,所以爸爸就是我的朋友。”
话音落下,肉眼可见的夏目贵志的表情收敛了下来,嘴角还笑着,但眼神平静,“很抱歉打断你,但是我想问一下,你的‘妈妈’是?”
五元奇异地感受到他的情绪,赶紧将脑袋缩了缩。
“勾勾勾!妈妈就是妈妈呀,我的千水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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