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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讨厌。

讨厌这样。

他的目光像是冰冷的刃,顺着我的身体、剖析着我的灵魂。

好讨厌。

所以我才讨厌那双眼睛,能看透我的一切,像是心头所有阴暗的、不为人知的、不能暴露的坏心思全都无地自容一般。

垂下眼睛,注视着他的裤腿,干净凌厉。脚上穿着灰色的家居拖鞋,看似多出一份容易亲近的感官。

他只有一点说对了。

那就是我的确,很讨厌接触。

除开那些被迫的,必须要用身体换取靠近的方式之外,我厌恶一切非正常的亲密接触。

不知道六眼是何时注意到的。因为身体早已畸形扭曲地将所有的知觉都变成了愉悦,所以只要被触碰到,都会条件反射地由神经转变,嗅觉、触觉、视觉,像是全身都被装上了感官一样,只要稍微有些外部刺激,都会变得很奇怪。

因为是被改造过的,所以才变成了奇怪的家伙。

我看到五条悟低下头来,眼眸中明暗不清,他的脸被阴影笼罩,其中一半被暖灯披露,脸蛋再怎么漂亮,尽管沉静地呼吸,尽管我感受不到他身上任何的情绪,但这种被居高临下打量的感觉,还是让我指尖冰凉。

“山惠,到底见了谁呢?”

仅仅是细微的一丝丝咒力差距而已,那双眼睛也能一清二楚地彻底看个明白。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遇见了谁,对他来说差别并不大。五条悟并非不分青红皂白的家伙,但目光所及的躯体上,不均匀的咒力分布像是一块块标记一样,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这个傻乎乎的女人遇到了某种危险人物。

也再一次提醒了五条悟,近藤山惠身上的某种奇异咒具,把女人的气息掩盖得一干二净。他从前觉得这是稍微有些麻烦的事情,但现如今终于发觉,无法被辨认就意味着,那是即便六眼也不能在瞬间标记的存在。

这么想想,好像确实有点麻烦耶。狡猾的、肚子里满是坏心思的孩子,如果连六眼都没办法标记,说不定会有一些奇奇怪怪又柔弱可爱的小动作,即便是五条悟也会有些困扰呢。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周围不停地翻滚,我不太确定那或许是——

五条悟的咒力吗?

但他表情却相当寻常。

我甚至看到他瘪瘪嘴,不太满意地挑剔着:“欸,山惠不想回答我吗?”

他另一只手伸过来,缱绻地握着我半边脖颈,浑然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么冒犯的话:“被这样玩弄的话,会让你开心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老子就明明白白告诉你——”

“老子现在非常、极度的不爽。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混蛋。

心脏跳动得几乎要蹦出来了一样,我抿着嘴巴,眼睛湿润,里面似乎透露着某种恐惧的信号,汗毛耸立。

不行,好像必须要说出口才行。

因为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情绪。

那到底是什么呢?愉悦?还是气愤?亦或是冷酷到平静的情绪?

像在告诉我:这是界限。

这是六眼所规定的界限。

处在界限之内的,他会像个孩子一样陪我玩耍,但一旦跨越,他的态度就如同雷雨一般,要硬生生地劈开我的灵魂。

“小姐,不可以,再耍赖了哦。”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或许是在极力隐藏着某种情绪,某种我可能无法承受的情绪。漂亮的脸上毫无表情,他悲悯地如同天神,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下流垃圾。

“坏心思我可以帮忙改正,身体垮掉我也可以帮忙维修,但要是灵魂出了问题,小悟就只能拜托这双六眼了哦~把你剖开来看看,是不是就能彻底打消你的想法呢?”

好可怕。

身体不能动弹了,只能水汪汪地看着他冷峻的面色,然后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有,我没有,悟少爷……”

手掌伸过来捏住我的脸,强迫我老老实实地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威胁:“坏孩子,你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告诉我,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咒力,身体里不听话的坏东西,还试图偷窃一些不该是你的东西,你真的以为,老子什么都没发现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高高在上的六眼,不是吻了我的唇吗?不是给了我咒力吗?为什么我早已经变成了怪物,你还能这样高高在上地威胁我,恐吓我?

所以我才好不甘心。

疑惑、不甘、卑微和愤懑。

无所谓了。

只要能达到那个目的,被再怎么骂都也没关系。

“轰”地一声。

坐在电视机旁看新闻的伏黑惠疑惑地抬起头来,望向那个黑暗的角落里,他看到了那一头长长的、柔顺的黑色秀发,视野被刻意遮蔽在了有限的范围内。

一只手,骨节纤瘦、肉感刚刚好,指缝里露出几丝银白色的发丝,那个女人的腕骨微微暴露出来,濯白的肤色透光发亮。

浅紫色的筋络在那只瘦小的手掌上蔓延,用力、再用力,像是要把一切不甘和委屈都发泄出去。

他看了好一会。小孩子的脑袋无法理解,但电视里的新闻已经翻到了下一页,伏黑惠于是乖乖地收回视线,急急忙忙去抄津美纪写下的感悟。

……

“哇哦,小姐,你是打算霸王硬上弓吗?”他的声音带着讽刺的意味,似乎笃定了我不会做出过分的事情,所以肆意妄为地在我敏感的神经上踩来踩去。

因为太弱了,根本不值得六眼开启无下限,我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的发丝,用点力气,他就顺着我的力道弯下了腰,模特一样完美的脸蛋就冲到我面前,笑眯眯地望着我:“恼羞成怒了吗?小姐。”

“悟少爷。”我木然开口,“我没有,没有伤害任何人。”

明明活下去就已经足够艰难了,明明我已经做出了所有的努力。

喜欢硝子,所以已经开始避开她的目光和行动,不想给她带来麻烦。喜欢里梅大人,所以拼了命地为他夺回两面宿傩的手指,只是想让那双美丽尊贵的眸子有那么一刻的开心。喜欢伏黑家,所以不再召唤真人,怕给两个小小的孩子带来杀身之祸。

嘴巴上再怎么固执,内心的情感无法更改转移。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没办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怪物。

痛苦的时候会咬下厌恶之人的血肉,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吞下了无数属于加茂宪伦的血液,他却只是笑着贬低我:“山惠耶,果然这辈子都只是头不懂感情的野兽。”

可我不懂。我有喜欢的事物,也有厌恶的事物,怎么能叫做不懂感情呢?

“欸?”

我第一次这样冷冰冰,他可爱地、娇俏地瞪大眼睛,在我脸上扫视着,小声“噗呲”笑,“生气了吗?山惠。”

我没有回答他,抓着他的发丝用力,逼近一米九的身高被迫弯下来,像一只可怜的大猫一样跟着主人回到了房间。

讨厌这张嘴巴,所以干脆不要让他说话了。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然后怨恨地开口:“是你,是你一直在提防我。因为我是来历不明的人,所以才讨厌我,不是吗?悟少爷,你说我是坏家伙,可你才是——让我最讨厌最讨厌的人。”

心口的情绪无法控制,一窝蜂一样倒出来,“我说了,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就算交了坏朋友,你也没有资格这样说我。”

那双蓝汪汪的眼睛就那样看着我。

他被迫半躺在尺寸紧凑的床上,小腿甚至只能垂落在床沿,深灰色的拖鞋遮住了脚,只能看到纯黑的袜口,将他瘦削的踝骨宽松地勒出属于五条悟的弧度。翘着脚,他嘴巴里还哼哼着愉悦的小调,脚踝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我的小腿,像在软腻腻地撒娇:“把小悟抓疼了耶。”

他心疼地用手抚平被抓得毛躁的发丝,掌心有几根软乎乎的头发,献宝似的给我看,语气抱怨:“山惠好用力哦,是生我的气了吗?”

我才不管。

不让他说话。

我讨厌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干脆地、笃定地骂道:“你好烦,讨厌你。”

所以很快速地弯下腰去,堵住他的嘴巴,唇部是干燥的,他略微惊愕地半张开唇部,我于是顺着那个小小的缝隙滑进去,刚刚好够嵌进我的舌尖。

外面干燥,里面却湿热得很。

嘴巴里还残留着甜点残留的糖果味道,我笨拙地像小狗舔水一样往里面伸,舌钉卡到他的牙关上,于是再也进不去了。

只能捏着他的下巴,含含糊糊地命令:“张嘴。”

他似乎笑了笑,然后冷静地调侃我:“好凶哦,山惠。”

顺从地张开了,好像角色转换了一样。

他的肩膀微微怂着,我想要亲得更深一点,就只能往里面靠,然后直到整个人都像埋进去了一样,六眼的味道和咒力把我泡透了。

又热又闷。

讨厌。

我推着他的肩膀,抗拒。

他唇齿被我翻搅得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来,还要顺从我的姿势,一步步往床更深处退。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坐在了他大敞的腿部空间里,“啪嗒”一声是拖鞋掉落的声音,男人纯黑的棉袜蹭上我的小腿,然后生成了一片小小的、恰好够我坐下的空地,他一只手朝后撑着耸着肩,另一只手高抬撸起额前的发丝,眼睛完全暴露在空气里,脸上依然是悠然闲适的笑意。

“过分耶,山惠。你可以生气,可以不开心,小悟就不可以吗?”他似乎仍有不解一般望着我,眼神里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他似乎不太明白。明明是我做错了事情,又为什么要像是恼羞成怒一样来惩罚他。

但所有的一切不都被他看透了吗?

昂贵的丝质衬衫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舒适的、宽松的黑色长裤比他的腿还稍微短一截,所以才露出了被棉袜包裹的脚踝,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既让我厌恶又让我上瘾。

荼蘼的气味。

我鼻尖动动,止不住地朝他身上嗅闻,我应该,不,是绝对,闻到了奇妙的味道,那是属于人类动情的味道。

于是我肯定道:“那我告诉你,我是坏蛋,我是为了杀了你,让你变成我的奴隶而来的。如果是这样,你也能忍受吗?”

“……”

我看到五条悟无奈地摇摇头,像是面对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伸手捧起我的半边脸颊,可怜我一般:“山惠,小山惠,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果你做了坏事,现在已经变成可爱的小肉饼了哦~所以我在给你机会,把自己交了什么坏朋友告诉我,好吗?”

我摇摇头,抗拒地回答道:“这就是全部。”

“啧”他不耐烦地揉揉头发,脸上有些我不配合的不爽。

“交了坏朋友之后,连五条哥哥的话都不听了吗?还说什么讨厌我……”

“嘴巴里说着讨厌我,身体却超级热情地蹭过来呢。知道吗?你这样不诚实的孩子,如果被玩坏了,也只是……咎由自取。”卷曲的银白睫毛阖下,遮住那双剔透的眸子,他的目光落定。

什么哥哥啊,我明明要比这家伙大呢。

我抬起头,迟疑的神情没多少可信度。

六眼美丽的、精致的脸就在我眼前,神情悲悯又冷漠,明明充斥着人性的、世界上最肮脏的**就在他身体里诞生,他却像是人神一般,高高在上。无论我如何去染脏他、如何碰触他,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咒术界想要杀了他的人数不胜数,他或许从来都不在乎,更不在乎我这样一个弱小到可怜的家伙。

捧着他的脸,泄愤一样用尖尖的虎牙撕咬着唇瓣内侧绵滑的软肉,即便是最强,口腔黏膜也一样弱小而柔软。就那样咬紧嘴巴,不愿意松口,直到尝到了血腥味,也不愿意放开。如果放开就意味着被拒绝,那我不要。

我似乎听到他叹气的声音。

宽厚温暖的手掌顺着尾椎掐上来,硬生生卡在了胸腔下面最紧窄的部位,勒得我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强大的、如影随形的,像是急切想要掌控的咒力疯狂蔓延,那双手烫得惊人,他的视线却被阖住的眼睑屏蔽。但我知道的,即便闭上双眼,他也能看到。

快要把我烫化了。

腹腔里的“它”在哀叫着、疼痛着,于是我也一起疼痛着。

最强的咒力像是倾泻而来的潮水,闷闷地把我包裹,它在对我说:

“你逃不了了。”

“你要杀了我吗?”我吐出他被咬到红肿的舌尖,口齿不清地挑衅。

最强的手掌妥协般安安稳稳地扶在上面,他深知只要自己稍微凝聚出一丝咒力,掌下的东西、不论是眼前女人腹腔里怪异的寄生物,还是她心底里微小而可悲的希望,都会瞬间湮灭。

但。

下不去手。

对于五条悟而言,这是种很新奇的感受。并不属于悲悯或是怜爱,而是一种更为扭曲的、更为阴暗的情绪。

像是“掌下之物是属于他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残缺。”这种残缺会让最强心中烦闷恼怒。

完整的、名为“近藤山惠”的女人和五条悟挂上钩的时候,他心底里就产生了一种庞大的**。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会被女人原谅,就像哪怕被伤害也只会湿漉漉地望着他,这种被轻而易举接纳的感觉让他得寸进尺。

五条悟最初还有些清醒,但我挑衅地扯着他的头发,声音柔柔地谩骂道:“我最讨厌你了,全世界最讨厌。”

顷刻间。

他的咒力如同乱流一般,在狭小的房间里肆意翻涌卷动,亲昵地贴着我柔软的身体,似乎要为我铸造一个小而阴暗的巢穴一般,把我放进去,然后成为五条悟的。

状况糟糕到了极点。

在五条悟失去挚友、没能解救后辈的生命,甚至孤零零成为了最强之后,他的身边再也无人同行。世人尊他为世间最强,无人不敬仰他、崇拜他。但这个女人,这个不知死活的、弱小的女人,居然大发厥词说:

“我世间最讨厌你。”

好像五条悟在她眼中也不值一提。

过分了耶,好歹是挂着“五条悟”名号的女人呢。

在小看谁呢?难道是在小看特级咒术师、咒术界当之无愧的最强吗?这个女人,她难道在对最强产生情感吗?这种软弱的情感,恰恰是最强最不屑的啊。

……

我看到五条悟漂亮的瞳孔在震颤。

愣了愣,他缓慢地露出一个细微的笑,不像他平常那副懒散的样子。笑容像是从嘴角里硬生生挤出来的,然后视线缓缓下落到我脸上,语气飘忽:“山惠,你真的让老子刮目相看耶。”

从没有人敢在五条悟面前说出这种话。对于咒术师而言,这可比束缚要恐怖很多倍。这种反感的、类似诅咒的情绪,的的确确激起了最强心里那浓重的恶意。

不管眼前的女人说了什么,五条悟已经默认了这种关系,这种扭曲病态的关系,让他突然焕发出了强烈的好奇和占有欲。

我手掌捧着他一边侧脸,然后亲昵地鼻尖相对,低声道:“讨厌你。”

但最强并不在意。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然后闷闷笑出声:“山惠,你在诅咒老子哦。”

然后大猫睁着漂亮的眼睛,凑上来亲密耳语:“再讨厌我一点吧,再讨厌我一点,把小悟变成咒灵怎么样?这样你就可以随便奴役我了哦~”

……

好奇怪。

为什么要这样?

嘴巴里的装饰被摘下来,食指只是轻轻一碰,整颗舌钉都变成了粉碎的金属。

他真的很生气。

破损又生长的创口让周围的肉变得敏感。

又痒又痛。

被簇拥着、环抱着,然后夺取一切理智的情况让我变得不安起来,尝试推开他,却被五条悟一把抓住了手腕,笑嘻嘻地控诉:“不可以哦,说好了要更讨厌小悟啦。”

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放弃那个略带搞怪的自称。

好恐怖,好可怕。

即便是在空间窄小的口腔里,他随便捏着手指就能释放极强的咒力波动,竟也丝毫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他对咒力的控制精细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只要他愿意,随便就能把我捏死。

但我无暇顾及那些了。

在我心里还在为他的力量感到恐慌时,五条悟的眼睛已经变得深邃起来。他看着我,像是命令一样:“山惠,接着要乖乖的哦。”

不行,不可以!

我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却被更恐怖的恶意裹挟着。

我听到外界的一切都瞬间消沉下去,我被包裹在属于他的咒力里,全身心地沉没着。身体发出尖利的嚎叫声,腹腔里的怪物先是大口大口地痛饮,接着满足地陷入沉眠,留我一个人承受着他恐怖而浓厚的压迫感。

男性的骨骼沉重,当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宁愿认为他是想硬生生把我掐到窒息,而不是只是提着腰来吻我。身体像是被千斤碾压,如同无数的大气压强叠在一起,让我红着眼睛、止不住地哭泣。

无论如何,这好像不是我能承受的重量。再用力一点,只要他再用力一点,我就会在他怀里彻底破碎,而他只是习以为常地、红着脸喘口气,然后懒洋洋地贴上来,像是大猫在撒娇。这样恐怖又天真的反差感,让我时刻像是置身于死亡的阴影中。

我清楚地意识到,他没在奖励我、也没在惩罚我,只是单纯地在威胁我。

我好像还是把他想象得太过天真无害,声名远扬的特级咒术师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多么简单软弱的存在。

被捏着下巴仰着头时,我听到他调侃的声线,悠扬好听气定神闲:“山惠,我很早就说过了,想要和咒术师对抗,你有点笨笨的耶~”

没有强壮的身体,没有浑厚的咒力,更没有能够承受猛烈爆炸撞击的骨骼,我在咒术界的最强面前,像是遇水即溶的纸张。

哭不出声音,只能涣散地望着他的眼睛,发自内心地露出虔诚的笑容,朝着他巴巴地渴求着:“不要,对不起,不要……不要这样,我……我好害怕。”

犹如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自喉管中滑下的是一层又一层带着甜味的咒力,他没有再威胁我我,却用咒力标记我,粗暴又强硬。

“好哦,不要动哦~”他的声音像是有种魔力,我屏住呼吸。

本来会是一个痛痛的巴掌,又或是□□脆利落地剖开脑袋,但他只是曲起指骨,“嘣”地一声,在我额头留下一个小小的惩罚。

男人的脸上很少见地露出开朗的灿烂笑容,笑眯眯地逗弄我:“坏心眼的山惠,不能这样对小悟哦。”

我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恐慌蔓延,然后看到他的眼睛,好温柔好温柔、里面像是藏了数不尽的星光,是漆黑中的指路明灯,“山惠,我答应你的都会做到。但你答应我的,我希望你也不要违背。高专是咒术师的摇篮,你想要交坏坏的朋友,那不是我能够制止的,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但至少,不要让自己后悔。”

“讨厌我,无所谓。如果你真的能把我变成咒灵,那是你的本事,五条悟自然甘拜下风。但无论如何,老子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得逞的哦。”

他无比骄傲,笃定自己不会对虚假的求饶心软,所以对我无动于衷,我其实早该知道。

嗯,我早该知道。

所以只能怔怔地放下手来,浑身的热意也全部消退。

他欣赏的,是和他一样高高在上的强者,强者的目光中只能看到与自己并肩的存在,而我这样弱小的家伙,从来都没有资格得到他的瞥视。

就像真人那一夜对我说的。它没有在五条悟身上感受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恶意,那并不代表他没有恶意,而是他的神性足够强大。当一个人真正站在极高的巅峰上时,人性被彻底淹没,无论是私欲还是阴暗面,都被庞大而崇高的神性所吞并。

五条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坚不可摧,他的孤独造就了他,因而前进路上只剩他一人。也正因为这种孤独,才让他变成了最强。

但它也告诉我,最强并不意味着“最强”,最强也会被随时击败,尤其是当他被迫落下眼眸,视线集中到极弱小的存在上时,那份落差让他心中升起挑逗和占有,这份由私欲产生的牵绊,让他拥有了弱点。

哪怕是如何强大的人,被剜出心脏、砍下脑袋也都会死去,但我没必要做到那个份上。成为抵住心脏的那把刀就好,成为砍下脑袋的匕首就好,我不必亲自去做杀人的事情,因为真人会去做,里梅会去做,加茂宪伦会去做。但我要完成最难的一步——欺骗。

真人在我耳边诱惑道:“山惠只要,成为他的弱点就够了。”

我成为你的弱点了吗?五条悟。

我看着那张脸,眼眶里还噙着蒙蒙的泪雾,试探:“变成咒灵也无所谓吗?”

他的一边腿屈着膝盖竖立起来,我正好靠在上面,像是个坚硬的靠背,到处都是暖呼呼的,像是靠在大猫柔软的长毛腹部,耳边还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

轻巧的、调皮的。

他脸上坦然自若,似乎看起来和平时那副懒散的样子相差不大。

“嗯,无所谓哦,因为感觉五条悟大人变成咒灵的话,说不定会更强耶,这么想想还觉得蛮有意思的。”

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手臂挽着脖颈,低声道:“如果那样的话,可以变成我的咒灵吗?”

他从嗓子里嗯了一声,扬起下巴,语气低沉带着庞大的兴奋感,“真的变成那样的话,怎么玩弄小悟都可以哦。不过抱歉呐,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哦。再这样下去,我会让山惠坏掉的,那样会超级超级痛哦~所以离老子远一点怎么样?”

我后知后觉地开始颤抖起来。

五条悟的肌肉密度和普通人迥异,他这样庞大的体型和体重,稍微用点力就能把我捏碎,更何况他说出这种话——

“坏掉”。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明确地听到这种带有破坏性的威胁。

我摇摇头,埋进他软乎乎的胸前,放松下来的肌肉竟然和棉花抱枕质感相近。

“坏掉也没关系,我不害怕。”

男人夸张的语气从头顶传来:“哇哦,可是山惠耶,你怕的浑身都在抖哦。”他揉揉我的头,安慰道:“放心啦,不会真的坏掉的哦,还有硝子在嘛,坏掉了修一修总会修好的。”

我被他拢在胸前,悄声道:“如果是悟少爷的话,怎么样都可以。”

沉默之后,他的手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来,不爽道:“喂喂,这种话,你该不会朝谁都说过吧?”

“比如说——那个禅院家的废物。”大猫不愉快地拖长语调,似乎是一种警告,我急忙凑上去贴贴他的脸。

有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说出前半句后,后面反而变得顺畅起来:“我只对……悟少爷说过这种话。”

他细细地哼了一声,像是闹别扭的JK少女一样嘟着嘴巴,才开口抱怨:“山惠,很坏呢,感觉像个到处骗吃骗喝的小流浪猫。”

我被留在了黑暗的房间里。

昏沉、狭小,永远像是被圈养的动物一样,这些触感让我忍不住回忆起了过去的日子。无数道声音在我耳边密密麻麻地、像是命令一般响起。

先是女人,而后变成男人,最后我听到他对我说:“山惠,你将会变成未来。”

什么未来啊。

如果我能成为他口中的那个未来,那么我绝不会如此狼狈,绝不会像个扭曲的神经病一样,难堪地哭泣。

我蜷缩起来,身体发凉,抱着绵软的枕头,无力感搅合着身体还未褪去的神经愉悦一阵阵地冲着脑袋里奔涌,抱着抱枕才勉强有些暖意。

恐惧和难堪延时般冲进脑子里,这时的我才狼狈地呜咽出声音。

……

男人靠在门外,头微微仰靠着墙面。

六眼违背人体的运转机能一般随意地窥探着所有,偌大公寓里的孩子们、吵闹的电视背景音、小孩子偷懒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体。

但这些功能不过挤占了六眼不到10%的机能,剩下的它们像是盯着好吃肉块的猫咪一样,自主地粘附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体上。

虽然刚刚就看得很明显了,但是六眼无孔不入的视野范围逼迫着五条悟专注于那里。

真的很害怕。

明明很害怕,却还要努力贴上来,真是难为她了。

或许他刚刚应该留下吗?

但是,留下的话,怎么想都会发展成很糟糕的场面吧?

不是剖开她的脑袋,就是把她弄坏,这可都不是五条悟想要的。

和家入硝子的谈话似乎就在耳边。短发少女不耐烦地问他:“你对山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五条悟只是眨眨眼睛,撑着下巴思考了半天。

那种感情是什么呢?似乎不是喜欢,也并非是怜爱,只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占有,似乎这个人从头到尾就该是他的,就该成为五条悟的一切。所以遑论感情,只是凭着单纯的直觉去占据一切。

墨镜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从中诞生的情绪,家入硝子只听到他淡淡地回答:“非要说的话,或许是,责任感。”

因为从最初的最初,禅院直哉从他手里偷走了那个名为“近藤山惠”的女人,那本该是五条悟的责任。这么思考当然是耍赖皮,但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五条悟,似乎怎么认为都可以算作正确。

我抱着抱枕,缩着身体,从上面极力汲取温暖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才听到了规律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远离。

……

我看到了樱发的男孩,他乖巧地坐在小小的秋千上,表情是落寞和伤心,失去父母对他而言并不感到难过,但爷爷生病住院却让他失去了生活的方向。

我麻木地望着他。

身旁的女人优雅而成熟,她端着一杯咖啡,轻轻呼气,小抿一口,继而打破了寂静的对话氛围:“山惠,很怀念吗?”

我扭过头去,看着眼前这张脸,声音在颤抖:“你想……做些什么?”

她笑笑,脸上带着冠冕堂皇的失落:“山惠,你以前从不这么和我说话的,以前你都叫我……”

“爸爸。”

我止不住地摇头,“你……早就不是他了。”

他换了无数张脸,但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最初的长相,那是张和外面的小孩有几分相似的女性的脸。

我曾经亲眼见证了那个名为“悠仁”的孩子的降生。

女人十月怀胎,生下来一个和其父亲长得完全相像的孩子,我看着那个从畸形和扭曲中诞生的孩子,他几乎颠覆了我对于怪物的认知。

他应该是个和我一样的怪物才对。他并不被认真对待,天生强大的体质让他不会受伤,划破皮肤也只会呆呆地看着,然后朝着我微笑,对我说:“悠仁不痛。”

他笑得像个天使,歪歪扭扭地朝我走过来,然后小声安慰哭泣的我。小孩子说话还不利索,嘴巴里连牙都没长齐,却懂事地坐在我旁边,咿咿呀呀地。

“姐……姐姐。”

怪物之间也会产生感情。在那些短小的日子里,小小的、温暖的孩子睡在我身边,我们依偎着取暖,那份温度让我至今都无法遗忘。

悠仁,有着滚烫的身体、滚烫的灵魂,一切的一切都和我不一样。他会笑会跳,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极了,像是书里的洋娃娃。

我的心中头一次,产生了“我不是怪物”的念头,我和那个孩子一样,都是从扭曲中降生的,但我和他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孩子才对。

悠仁。

悠仁悠仁悠仁。

这个名字几乎刻进我的骨血里。

于是我试图挣脱逃离,我带着名为“悠仁”的孩子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以为我们就此可以彻底脱离怪物的身份。

但悠仁和我不一样。

他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小孩一样,天真、自由,脑海中可以装下全世界。

我在缓慢腐朽,他却是新生的苗。

在我因为痛苦而奄奄一息的时候,我听到了悠仁抽噎的哭泣,我几乎在那瞬间想要死去。只要死掉就好了,死掉就能抛下这一切,死掉就能彻底离开这个苦痛的人生,我和悠仁也都能自由。

我掐着悠仁的脖子,他的脸色变得黑青,却顺从地睁着那双天真的眼睛,透明的、无害的,就那样信任地望着我,然后对我说:“姐姐,我们一起离开吧。”

但是不可以。

悠仁是眼中可以装下全世界的小孩,悠仁是世界上最乖巧的小孩,悠仁是……

配得上世界一切美好事物的小孩。

悠仁和我不一样,我应该死去,但悠仁,至少悠仁,要幸福平安、健康快乐地活下去。

那个孩子,成为了我的“弱点”。

强者有弱点,就连我这样下贱的存在也有弱点,当这个弱点触及心脏的时候,我差点死去。

悠仁名义上的父亲抱着昏倒的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和加茂宪伦的目光几乎一模一样,他对我说:“既然是怪物,就该回到你该存在的地方。”

我模模糊糊地思考着,什么是“该存在的地方”呢?

加茂宪伦怜悯地抚摸我的脸,蹲下身来将我束缚,语气森然:“山惠,又被抛下了呢。”

他轻描淡写地望着远方,冷漠到不像亲自生下那个孩子的“母亲”一样,“不过那个孩子,还是得好好长大才行。如果和山惠待在一起的话,只会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呢。”

我被关进漆黑的房间,然后呆滞地摸着心脏,很痛。明明在好好地跳动着,没有被捏着、也没有被分离出身体,但很痛。

“该存在的地方。”

近藤山惠该存在的地方,是名为“悠仁”的孩子身边,因为我是他的“姐姐”,我答应了那孩子——

“姐姐要永远陪着悠仁。”

好像永远也没办法实现了,我的“弱点”,我多希望他能成为我真正的弱点。

女人怜爱地抚摸着我的脸,语气中是感叹和悲悯,“我的孩子,悠仁,有在好好长大呢。”

悠仁名义上的父亲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死去,是加茂宪伦动的手,他甚至没把那个男人的尸首留下来。小小的、可爱的悠仁,在失去父亲之后没有哭,而是安慰着在墓碑前落下泪水的爷爷。那时的我正躲在礼堂外,渴望而贪婪地望着悠仁。

“你又想做些什么?”我麻木地、或许有些愤恨地问她。

夺走了他的“母亲”,夺走了他的“父亲”,夺走了他的“姐姐”,现在还想做些什么呢?真的要把悠仁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才感到满足吗?

不要啊,不要让那孩子变成怪物,如果要变得满目全非、麻木不仁,那就都让我来好了,我来变成那个怪物就好了,我来变成下贱的女人,我来产下名为“未来”的怪物,不要让那个孩子……

不要让那个眼眸透明清澈、笑起来像天使的孩子变成怪物。

“山惠,你在哭吗?”

我面无表情,脸颊却好冷,眼前的视野也变得模糊不清,唇瓣抖动着,小声地哀求:“不要,爸爸,不要这样。”

“悠仁,悠仁是……我的……”

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弱点。

我言语未尽之意,他都明白。

但眼前的女人妩媚地笑,撑着下巴对我说:“山惠呦,爸爸有点等不及了。如果做不到搞定六眼的话,就先帮爸爸找到下一个容器,好吗?”

我呆呆地低头,看到照片上那个俊美的、拥有一双狐狸眼的男人,他穿着宽松的卫衣,眼睛凌厉地望着镜头的方向,像是一种震慑。

曾经是咒术界的特级咒术师,现如今变成了盘星教主的夏油杰,是我的“爸爸”加茂宪伦选中的下一个容器,加茂宪伦要将自己的脑子放在这具肉身中,然后操纵他的一切。

我呆滞地看着那张照片,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家入硝子叼着烟,潦草却失意地朝我讲述他们的过去时,她的眼眸中是暗淡后熄灭的光。那些被岁月掩埋的过去,变成了他们心口的疤痕,无法抹去也不能忘记。

我绝不会被原谅,绝不会。

可是,可是那是悠仁。

世界上不会有比悠仁还要重要的存在了。

我沉默着吞咽口腔里酸楚的水液,然后点点头:“好。”

咒灵操使——夏油杰。

如果加茂宪伦占据他的身体,就能够通过肉身的记忆来继承夏油杰的术式,到那时,他就能够拥有和六眼相抗衡的术式和战斗水平,也就再也不必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躲躲藏藏,他阴暗的、恶意的盛世也将随之到来。

我将会成为新世界到来之前,旧秩序中唯一的罪人。

无所谓,我脸上扬起扭曲的笑,残留的泪痕让笑容看起来狼狈又零落,望着眼前的女人,学着她妩媚的笑容,将垂落的发丝尽数挽到耳后,甜腻地讨好:“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呢?”

……

当伏着身子跪坐在男人面前时,我的视线顺着那双纯白的足袋朝上望,他的一切都掩饰在宽大而华贵的黑金色袈裟里,只露出两片单薄的锁骨。

他好像变瘦了,和上次遇到他有些分明,眉目间愈加阴沉,唇色浅淡,只剩唇心一点粉红,看着我的目光阴冷,从上到下像是打量没有生命的存在一般。

“近藤……小姐,鄙人可以理解为,你是背叛了悟吗?”

明明早已分道扬镳,却还保留着那份亲近,他念出的名字是“悟”,我止不住地颤抖着,并不是感到害怕,而是发自内心地兴奋。

于是腰弯得更深,头几乎顶到了撑在地面上的手掌,腰身纤细,好像随便一掐就会断。

我看不到男人的眼睛,也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闷声回应:“让我,来帮助夏油大人吧。”

“帮助?”男人嗤笑一声,我听到他站起身来,布料摩擦着木质地板的声音,他的脚步轻盈而韧性,接着半蹲在我面前,几乎残暴地握着我松松扎起的低马尾,把我的脸硬生生扯起来,语气中透露的是烦躁和厌恶。

“猴子,不要自以为是好吗?”

通红的眼睛,瘦削的下颌线,几乎都变成了骨骼的形状,他的喉结超乎常人的肿大。我被他揪着头发,却丝毫不喊痛,怔怔地伸手去触摸他喉咙鼓起的线条,像是怜惜一样小声道:“夏油大人,很疼吧。”

被迫吞咽这些东西,一定很恶心吧?被迫变成这样,一定很痛苦吧?

手掌下的软骨颤抖着,微微下滑吞咽,然后甩开手,我被扔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看着他拍拍手,厌恶地用手边的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重新优雅地坐下。

像个神经质的病人一样,脸上又挂上了优雅又温和的笑容,对我的态度如同对待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近藤小姐,你这样贸然跑到鄙人的据点,悟会非常生气吧?”

我摇摇头,面上是称得上冷漠的表情:“我和悟少爷,并没有什么关系。”

夏油杰的面庞瘦削而凌厉,他若有所思地扬起眉来,却也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致,屈膝,一边胳膊撑在髌骨上,男人的眉眼是远超男性的艳丽,和五条悟那样极富攻击性的长相全然不同。

“那也请回吧,鄙人对你口中的提议没有半点兴趣。”他当然也懒得解释。即便他叛逃成为了臭名昭著的诅咒师,心中的大义也远远不需要女人来实现。

眼眸狭长,睫毛倦怠地搭在眼睑上,进食的减少让他肉眼可见地进入了**匮乏的阶段,脸颊都变得干瘦起来。吞食咒灵,想想都算不上美味的食粮,眼前的男人孜孜不倦地吞吃了好几年。

但即便体重逐日减轻,他的手脚依然结实有力,体术锻炼让他身体坚硬而富有精力,只是坐在那里都萦绕着恐怖的威压,像一条藏在阴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我几乎是膝行着,手脚并用地爬到他面前,露出那张漂亮美丽的脸,哀哀切切地恳求他:“大人,就让我留下吧。”

稍微靠近些,就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香水味,是山草花木的味道,并不令人反胃。我不敢触碰他,只能跪坐下来,和他几乎面对面地对视着。

他烦躁地皱眉,仅仅步入成年期一年的男人,远远做不到心怀城府而面不改色的地步,于是少年期的某些情绪仍然会时不时地暴露。

“近藤小姐,恕鄙人提醒你一句,鄙人是臭名昭著的诅咒师,如果你只是想玩些情趣,那么请你回到高专,去找那位现役唯一的特级如何?”

我急切地、握着他的手,然后放在自己的腰封上,让他体会那里微微鼓起的弧度。

“夏油大人,我是……”

我是什么?

我曾经拥有很多身份,怪物、卑微的侍女、姐姐、女儿、学生……

不过我确确实实有个最初的身份,应该是还算有用的身份,不然不会被加茂宪伦选中。

在无数次生与死的挣扎中,我看到他面带疯狂地大笑,扭曲的脸庞在火光中异常恐怖,灼热的、浓重的气息缠绕着我,我于梦中长眠。

于是他告诉我:“在一盘棋局中,最中央也最具影响力的位置,名为‘天元’,如同黑暗中的月光一般,那位名为天元的存在是指引咒术界方向的晦暗夜灯。而在它的周围,是无数颗明亮闪烁的星点。”

如果牵着天元,就相当于牵着咒术界前进的方向。而千百年来,唯一能够影响天元存在方向的物质,就是“星浆体”。

星浆体可以是任何人,但他们本质上是咒灵,虽然实在地存在于世界上,其实并不然。他们就像夜空中璀璨月光旁显得暗淡的星,星浆体的命运大多坎坷悲怆,即便一个时代中存在多个星浆体,也绝大部分都会消失在悲惨的洪流中。这样悲惨的东西,存在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被那位天元所吞噬。

他的目光寒冷又锋利,似乎要划破我的□□、取出我的灵魂,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沉声告诉我:

“山惠,你是未来。”

所以我在那一刻明白了一切。

我握着夏油杰的手掌,同样的寒冷冰凉,我看着他那双美丽狭长的眼眸,坦然道:

“星浆体。”

“我是,星浆体。”

为什么我会被选为实验体,因为加茂宪伦只是想看看,如果是星浆体的话,是不是能够孕育出无比强大的存在。如果星浆体和最强术师结合,是不是能够诞育下他野望中名为“未来”的怪物。

咒灵操使的能力能否控制天元必须要通过实践,而培育一个准确诞育后代的星浆体却无比简单。谨慎细心的男人,总是会为自己备齐多条后路。

想想只觉得扭曲而已。名为虎杖悠仁的孩子是容器,而名为近藤山惠的女人是皮囊,我们两个是从扭曲中降生的怪胎,都是为了加茂宪伦那条黑暗无比的前路才降生而来。

近在咫尺的狐狸眼微微睁大,这似乎就是他表达震惊的方式。但上一位星浆体是曾经交谈过的九十九由基,所以这件事情也并未让他震惊太久。

男人只是皱着眉,沉默了片刻之后将手从我的掌心抽出来,接着低声说道:“近藤小姐,即便你是星浆体,又能改变什么呢?”

什么都无法改变。

名为夏油杰的男人走在了一条覆灭普通人的路上,尽管他和加茂宪伦的目的殊途同归,但他远比加茂宪伦心软得多。只是骗了点普通人的钱,屠杀了一个村庄的民众,就让他整个人疲惫到失去气力。而这些比较加茂宪伦犯下的罪行,大多都不值一提。

要做坏人,心中就不可有软肉。

我抚摸他瘦削的下颌,语气蛊惑:“大人,就把我当成复仇的筹码吧,尽情利用我的身份,向咒术界宣战。”

我看到他眼神中闪过意动,接着又很快沉寂下去。

手掌顺着腰封蹭进去,然后自内向外抓着那根宽大的腰带,把我整个人直接拎开,语气倦怠地反问:“复仇?”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从未,想过要复仇。”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我一眼,撑起身体离开,冷冷地扔下一句:“既然近藤小姐想要留在这里,那就随你喜好。”

脚踝干净而突出,他全身上下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仅剩面部、脖颈和手掌。洁白干净的足袋包裹着脚踝,脚上穿着一双鲜红束带的木屐,走起路来时缓慢而带着细微的“咯噔”声。上身穿着体态厚重的袈裟,脚上却蹬着称得上简洁裸/露的木屐,强烈的反差让他整个人显现出一份柔弱感。

非要形容的话,当他脸色缓和地将两名幼女拥入怀中时,脸上竟然呈现出一种近乎母性的温柔。他冰冷厚重的袈裟在顷刻间变成了堡垒,高大瘦削的身形保护伞一般支撑在女孩们面前,温和地听她们一声声地、幼鸟般叫着“大人”。

我于黑暗的房间中看去,却只对上他的背影。疲倦的、羸弱的,他用凌厉的目光打量我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影到底有多无助而脆弱。

他,不太适合当坏人。所以我别有用心地来,要将这具完美的躯壳窃取,送给我的“爸爸”。

该怎么让他死去呢?

加茂宪伦没有告诉我。

只是笑意盈盈地对我说:“仇恨,是催生矛盾最好的手段。”

夏油杰憎恨什么呢?

咒术界、咒术师、曾经的挚友,还是谁?

我又能做到什么?

加茂宪伦教会我隐忍,里梅大人教会我傲慢,真人教会我伤害,但从没有人告诉我,如何对付一个已经身陷囹圄的家伙。

是踩他一脚,然后碾碎他所有的希望?

还是推他一把,让他彻底堕落。

我对上了两个女孩怯懦的双眼,然后露出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

好啦,伤害别人什么的,我果然做不来。

不过谁都不能幸免。

痛苦不会平白消失又降临,只会风水轮流转。

因为我被这世界磋磨,所以我要拉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一起坠入地狱才行。

不论是六眼还是咒灵操使,最终都会陷入泥潭。

第二遍修文。

把冗杂的部分去掉了,小小修改了小悟和山惠的对话,这遍之后观感可能会好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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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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