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雾气腾腾。
万悦溪像幽灵一般出现在梦鲤楼的仓库门口，最后绕仓库一圈，走到放面粉的区域。
她取下发簪就开始捅面粉的外包装，一袋接一袋的捅。
尘土飞扬。
仓库全部食材都无一幸免蒙上一层面粉。
万悦溪略显狼狈，呛得咳嗽不已，蹲在地上摸索着要找的东西。
“万悦溪，好久不见。”
唐今然蹲在仓库头顶的某根横梁，笑着说：“这两天忙着做月饼，都没时间找你好好聚一下。”
“在找什么呢？”
万悦溪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露出一股被捉个正着的懊恼，“你怎么回来了？……回来就当上梦鲤楼的总厨，挺厉害呀。”
她低着头，继续在面粉中找东西。
“最近你把泷镇弄得鸡犬不宁。”唐今然勾着唇角回答。
万悦溪用无辜的眼神抬头看他，“此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知道秦大娘会突然发疯，先杀文华再杀简青禾……要是青禾在，我就不用这件价值连城的嫁衣赶不出来。”
唐今然挑眉：“你被偷了那批布料还在假高川厢房，拿什么做？”
万悦溪微微皱眉，拿下另一个发簪扒拉地板：“不会是你派人抢的吧？……寻到真的高公子了吗？”
唐尽然眼神倏地变得冷冽：“万悦溪……不对，贾湖丽。”
万悦溪一脸被揭穿的尴尬。
没错。她是贾湖丽，秦大娘的亲生女儿。
“你早已与曾淘相认，但把不留香这个江南水路的情报官编成三个十恶不赦的大老粗，未必过分了？”
京城万府事一个连不留香这般潇洒女子都逃之不得的地方，可想而知，比深宫还复杂，谁爱去谁去。万悦溪并没见过京城万府各个响当当人物，只知道他们执行的任务都是高等机密，与刑部平起平坐。可以说，他们就是法。
他们这些浑身铜臭味的平民百姓怎么能跟法对抗？
二十多年前，她千方万计扒上林八万这个有钱的生意人。图什么？图他的身家罢了。
偏偏曾淘这个傻大哥想回去认祖归宗，帮文华偷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说要给她最好的生活……真够傻。她只能编故事吓唬他咯。
唐今然听完是彻底无语，人死无法复活，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我能理解你想发财，但敢碰高川高公子就过分了。……他可是万千寻的爱徒。”唐今然稳稳地跳落到地面，压着隐隐要上翘的嘴角。
“五年前，他奉命前往泷镇寻找不留香下落，途中就遇到不测。”
万悦溪在最后一袋面粉的麻布袋找到一根长条钥匙，拍了拍脏掉的衣袖：“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根本不知什么真高川、假高川。半年前，我只知道林奕来泷镇寻不留香下落，见他那么积极靠近朱捕快，我也是莽足劲帮他讨好朱心弦好吗。”
“倒是你。明明跟万千寻一起遭遇围捕，怎么你活下来了，万千寻就死了。你这样贸然出现，就不怕不留香把你杀了？”万悦溪弯着唇角笑了声，
下一瞬，唐今然眼神倏地变得狠厉：“你敢再乱帮忙，害无辜镇民受害，下一箭射的就是你的眉心。”
万悦溪满脸惊恐跪倒在地，近似肯定地说：“你跟公堂挑衅，有何居心？”
唐今然打开梦鲤楼仓库大门，逆着光，转过头跟万悦溪说：“我是给你们警告，少在不留香眼皮底下搞小动作。”
梦鲤楼再次发生命案，不碍门庭若市，镇民们在疯狂采购月饼。
朱岁颐双手撑脸，懊恼至极：“刚刚应该先抢两盒。……现在被那群盗窃团伙把面粉都戳破了，没得吃了。”
“哎！”“哎。”她叹了一大口气。
朱岁颐疑惑地“嗯？”了一声，转头看许小满也捧着脸在叹气。
“小满，你怎么叹气了？”
“丁冬至拒绝我的表白。”许小满十分丧气地说。
朱岁颐惊奇地“阿？”：“为什么呀？我感觉阿丁对你有意思呀。”
想到许小满当场被丁冬至捉包。
她靠在丁冬至怀里，笑得灿烂：“丁冬至，我们在一起吧。”
丁冬至把她原地扔下，“不要。”
“你都老大不小了，别整天跟着我了。”
许小满：“你娶我不就好了？……你不是答应我爹会照顾好我吗？”
丁冬至语气很淡：“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你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跟你不可能。”
……
许小满耸肩，见丁冬至带着曾淘进来，满血复活，说：“我不会放弃的。”
朱岁颐举起两只大拇指，说：“姐妹，我永远支持你。……曾淘，你又怎么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摧残，曾淘已经瘦了一圈，两边脸颊都凹下去了，眼底下的乌青跟墨汁似的。
“屁股的伤口好了？”朱岁颐适时问候一句，问完忍不住笑了出来。
曾淘捂住屁股，脸羞得涨红：“承朱捕快吉言，马上要好了。”
唐今然从后厨出来，看到朱岁颐恶作剧成功的嘚瑟小表情，流露出和蔼可亲的慈祥笑容。
“林少爷请他回来当帮工，帮我打打下手。”
“哦，林少爷越来越有爱心了呢。”朱岁颐顺口接了一句。
林奕轻飘飘地从后面出现：“谢谢朱捕快夸奖。”
吓得朱岁颐跳了起来。她拍了拍胸口，“你是鬼吗？神出鬼没。”
林奕把账本扔到桌面：“朱捕快。高川死了，梦鲤楼仓库再次被盗，你却在梦鲤楼认真吃着下午茶……为什么呢？”
“为了查案呀。”朱岁颐一本正经地说：“你想想，不留香出现了。之前曾淘不是说他是“不”的儿子吗？现在曾淘回来了，“留”“香”肯定就以为他要回来分一羹，嘻嘻……”
她说到一半，奸诈地笑了两声，握紧双拳：“只要这两人一出现，哈哈，一网打尽。从此天下太平。”
曾淘指着朱岁颐：“你你你找我回来做饵。”
朱岁颐根本不知道林奕会请曾淘回来，顺着说：“对对对对呀。上次“啾——”用箭射你的人还没查出来，现在想想，肯定也是“留”“香”……你真得很危险。”
曾淘越听越荒唐，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说：“好……那我住哪里？”
朱岁颐脱口而出：“周正的房间呀。”
曾淘满脸震惊，简直觉得一派胡言，一字一顿地说：“我才不要去住他的房间。”
他看眼二楼的楼梯。
朱岁颐顺着他的视线，“一两一晚。”
曾淘一身反骨和不值钱的面子，说：“我回万里楼住。”
朱岁颐没留意到曾淘用的是“回”，径直回答：“万里楼三两一晚。”
曾淘哼笑一声：“我去万里楼住不用钱！”
朱岁颐顺口问：“为什么？”
“因为我……关你什么事。”曾淘意识到差点说漏嘴，紧急撤回。
唐今然和林奕都看着朱岁颐。
朱岁颐的反射弧比光还快，怎么看不出曾淘有古怪。同时留意到两个男人的奇怪表情，她当唐尽然是礼貌，别人说话看着别人。
林狗。呵。
朱岁颐在心底骂了这只狗八百遍，扒完最后一口米饭，放下银子：“我还不想理了。最近屁事真多，烦死了。……小满，我送你回锦绣坊吧。走一走，消消食。”
林奕：“？”
“朱岁颐，你没睡觉，脑子都不会动了？”他压低嗓音吼了朱岁颐一句：“不查案子了？”
朱岁颐幽幽地瞥他一眼，挽着许小满就走了。
林奕想把人捉回来。
唐今然咳了两声，问曾淘：“要一起去买面粉吗？”
曾淘想到万悦溪的叮嘱，还是硬着头皮留下来了。
“我们跟万里楼用同一个供应商，最近把店迁到镇口，我们去那边会近些。”
唐今然笑着拍拍林奕的肩头，说：“好，一起吧。”
林奕抖掉唐今然的手，“不去。”
嘴上说不去，双脚先出门。
澄心湖挂满红灯笼，灌入日光，像红彤彤的柿子，一片丰收的景象。
朱岁颐沿路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咬糖霜咬得咔咔响。
许小满握拳锤了一下手心：“岁颐，我怎么感觉曾淘跟万里云有一腿？”
朱岁颐用“咔咔”声响回答。
她非常用力地嚼，仿佛嚼的不是山楂，是某人的脑袋。
许小满：“岁颐，怎么轮到你不开心？”
朱岁颐用满脸写着我很不开心的表情，含糊道：“我没有不开心呀。”
她一下子就把冰糖葫芦吃掉，找个垃圾桶扔掉竹签。
唐今然指着跟在旁边吆喝的那把冰糖葫芦：“林少爷，我也想吃。”
林奕用你他妈有病吧的表情看唐今然，转头走向那串冰糖葫芦。
架着冰糖葫芦的小伙子露出张帅气的笑脸：“奕哥，怎么苦着脸？……这批肯定没那么酸，朱捕快吃得也很开心。”
朱岁颐最近都不知道压力太大还是什么，动不动就冷落他，他都要烦死了。她案件多，够他的烦？最近各方势力给京城万府施压，上头就给他施压，还劝不到不留香回京城复命，他就滚回京城帮不留香搭建情报网。
想再见她一面都难，她还在闹脾气。
“山楂不酸是山楂吗？”林奕吼了一句。
“这次的不酸呀，有两颗是青提。”
“哎……小乞丐？怎么是你？”
朱岁颐转头想再买一串，竟发现这个小贩是小乞丐。
小乞丐再给朱岁颐递了一串：“对吧，我都说好吃，等晚点弄红枣糯米、草莓，各种各样，五花八门……这都是奕哥教我的哦。”
小乞丐自认“好心”地替林奕说了一句好话。想让朱岁颐多感动，林奕对他就多爱护。
谁知朱岁颐把冰糖葫芦插回去：“谢谢，太甜。腻。”
林奕莫名的紧张，摸着鼻尖：“随便给点建议。”
“哦。”朱岁颐弯着眉眼，笑了一个：“建议不错。”
她就走开了，留下林奕在原地慌张。
唐今然笑了出来。
林奕走过来拍了拍他肩头：“叔，有得笑就多笑。她很快就知道真相……你……珍重。”
唐今然笑不出来了。
曾淘懵在原地，恍然大悟：“怪不得朱捕快又颓废了，马上要嫁入高门第户。”
他凑近唐今然耳边，说：“朱捕快知道林少爷要成亲了，会是什么反应呢？”
肯定会抱头痛哭吧。
想想那模样就好笑。
林奕见曾淘这个欠揍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我们来猜一下，不留香知道你乱造谣，会怎么对付你呢？下次就直接射命｜根｜子吧。”
曾淘瞬间愣在原地：“我没造谣。”
朱岁颐把许小满送到锦绣坊，见绣娘们一起在赶一套精美绝伦的嫁衣。这个阵仗跟维密时装秀有一拼，各大设计师围住模特在反复整理一个不起眼的纽扣。
这件绣衣流光溢彩，鱼鳞般的刺绣都是用金箔绣，珠子装饰都用真金缝制。基本已经看不出原本布料的颜色，也已经不知道是绣衣，还是盔甲。
朱岁颐内心替这位新娘子累，顺口问：“谁家定的嫁衣？”
绣娘们，“林少爷。”
朱岁颐怔了下，转头看林奕从大门进来。
两人眼神在空中相交，朱岁颐很快就把眼神移开。
许小满冲过来，拉过朱岁颐手臂，小声说：“嫁衣是林老爷定制的……林少爷于中秋当日迎娶京城万府其中一房的千金。那位千金拿黄金万两来来来接林少爷到京城……”
后面的话，朱岁颐都听不进去了。
她笑着走到林奕跟前，朝他伸手：“恭喜呀，林少爷。”
她咧开嘴角，标准的露齿笑，笑容真挚，没有一丝不舍或者受伤。大大方方地在真心祝福林奕。
“祝你跟林少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奕垂眸盯着她伸在半空的手，冷声道：“再说一遍？”
朱岁颐把手再往前伸一点：“恭喜林少爷。”
她弯着唇角，轻声说：“之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说，不要玩弄感情。虽然被你玩的朱岁颐死了。”
林奕眼神一点点冷下去，见她仍笑着，心被她的笑容一点点撕碎。
最后，他伸手与其交握：“谢谢，早日还梦鲤楼清白。”
“以后有缘再见。”
朱岁颐：查什么查，你们都知道凶手，直接告诉我吧！
（朱捕快闹别扭是为了查起当年真相，下集马上揭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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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两人合作关系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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