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天，陆御然都像被钉在了实验室的椅子上。窗外的光线从清晨的鱼肚白变成正午的耀眼金光，再渐渐褪成暮色四合时的橘红，最后被漆黑的夜色吞没。他的生物钟已经完全被打乱，除了去补习班上课的几个小时外，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下周联合报告的准备工作上。毕竟可关系到他在梁宗翰面前的面子问题，必须竭尽全力表现到最好。
"御然，一起去吃晚饭吧？吃完再回来继续加班？"黄子文第五次探头进来问道，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门缝里飘进来走廊上其他实验室的谈笑声，提醒着他们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你们先去吧，我再整理一下数据。"陆御然头也不抬地回答，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他的额前垂下一缕不听话的刘海，在空调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桌面上散落着几罐已经空了的能量饮料，还有半包拆开的饼干——他这几天的'营养来源'。
黄子文叹了口气，走进实验室拉过一把转椅坐下，椅子发出吱呀的声响，"你都三天没好好吃饭了，每天每天都加班到凌晨，离开的时候也没东西吃了，就靠便利店微波食品充饥，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他的目光扫过陆御然桌上堆积如山的参考资料和草稿纸，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没事，我习惯了。"陆御然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这次的汇报真的很重要，你懂的，于公于私都很重要，不能搞砸。"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
黄子文摇摇头，起身离开时顺手带走了桌上的空饮料罐，铝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小时后，他拎着一袋热腾腾的饭菜回来，塑料袋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陆御然的桌面上。
"吃吧，之前吃过的那间孙子文牛肉面加小菜，趁热。"黄子文把食物放在陆御然面前，香气立刻在实验室里弥漫开来。
陆御然这才从数据中完全抬起头，闻到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谢谢。"他扯出一个疲惫但真诚的微笑，还不忘打趣道，"这次还是麻辣的吗？"上次那碗麻辣牛肉面让他胃疼了半晚上，但确实提神醒脑。
"别客气，如果还是麻辣的那你今晚大概不用加班了。"黄子文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打开手机游戏，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我陪你加班，顺便上分。"游戏音效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陆御然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条，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热腾腾的食物下肚，让他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连日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今天我去找陈教授签字的时候，"黄子文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眼睛却还盯着手机屏幕，"好像听到教授在电话里说，除了梁宗翰的文章，实验室还有一篇文章今天也收到通知被《Advanced Materials》期刊收录了，好像是预计下隔月会刊登。"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控制着游戏角色躲过敌人的攻击。
陆御然筷子一顿："谁的文章？"
"不知道啊，教授没说。"黄子文耸耸肩，眼睛依然盯着游戏，"不过我猜可能是林语琪学姐的？她那个AI语言模型开发项目进展很不错。"
就在这时，黄子文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通知，害他游戏角色当场死亡。
"靠！谁这时候发消息......"他骂骂咧咧地点开通知，突然瞪大眼睛，猛地抓住陆御然的手臂，"卧槽！御然！是你！是你的文章被录用了！"
陆御然差点被牛肉噎住："什么？"
黄子文把手机怼到他面前——是实验室群组消息，陈教授刚刚转发了一封邮件：陆御然作为第一作者的研究论文被《Advanced Materials》正式接收！
"真的假的......"陆御然手有些发抖，抢过手机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是自己的研究成果后，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眼睛因为喜悦而闪闪发亮，"我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居然真的中了！"三个月来的熬夜修改，无数次被拒后重新调整的实验设计，那些自我怀疑的夜晚——在这一刻全都值得了。
"恭喜啊！"黄子文兴奋地拍着他的背，力道大得让陆御然咳嗽起来，"这下你可牛了，一样是《Advanced Materials》啊！跟他那个大魔头平起平坐了呀！他有啥好骄傲的？"他的声音里满是替好友出气的快意。
陆御然突然觉得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他掏出手机，屏幕上的录取通知在眼前闪烁："加班什么的晚点再说，来，陪你打一把游戏庆祝一下！晚点再继续工作，反正我今天晚上大概是睡不着了！"
两人刚开黑没几分钟，实验室群组又炸了——陈教授宣布，为庆祝实验室连续两篇高水平论文发表，本周的进度报告改为庆功宴，让大家放松一周。
"卧槽！"陆御然直接把手机一扔，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转椅因为突然的动作滑出去老远，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报告延期了！"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在实验室里回荡。窗外的夜色似乎也变得明亮起来，远处教学楼的灯光像是庆祝的烟火。
黄子文大笑，拍着桌子："双喜临门啊！走，吃宵夜去，我请客！"他一把拉起陆御然，两人像孩子一样蹦跳着冲出实验室，走廊里的声控灯因为他们的大动静一盏接一盏亮起。
第二天一早，实验室里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按照传统，发表论文的人要请大家喝饮料，这次轮到陆御然了。
"听说梁学长又去参加校内研习了？"曾文诚探头探脑地确认，眼睛不时瞟向门口，生怕那个讨人厌的身影突然出现。
"嗯，一整个早上都不在。"冯凯铭坏笑着看向陆御然，"喜上加喜阿！看看今天休息室的氛围多好～所以...？"他意有所指地拖长了尾音。
陆御然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大家想喝哪家饮料？尽管提！"
"校门口新开的八曜和茶！"黄子文第一个举手，"网上评价超好！"
"后门迷克夏的珍珠鲜奶才是王道！"曾文诚反驳。
崔雪弱弱地举手，"最近网上很红的得正乌龙奶茶听说也听说不错..."
就这样在休息室吵吵闹闹持续争论了十分钟，最终因为两位博士学姐林语琪和方怡支持崔雪的提议，得正奶茶胜出。林语琪学姐还特意走到陆御然身边，轻声说："恭喜，那篇文章我看过，确实很有创新性。"
陆御然走到复印机前抽了张白纸，递给崔雪，"麻烦你，传下去让大家登记要喝的饮料吧。"他的声音平静，但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崔雪接过纸，突然明白了什么，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你该不会是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陆御然笑得人畜无害，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样不好吧？"崔雪担忧地压低声音，"他毕竟是博士学长..."
"放心，我有分寸。"陆御然眨眨眼，"只是让他体验一下'观赏'其他人喝奶茶的感觉而已，而且这是他前不久自己订下的规矩，我们总不能跟他唱反调吧？"
崔雪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实验室其他人期待的眼神，只好叹了口气，开始传纸条。
下午三点，两大袋得正奶茶送到实验室。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引得所有人都抬起头来。陆御然特意点了梁宗翰平时最爱喝的芝士奶盖绿茶，放在休息室最显眼的中央位置，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大家自己拿啊，都有标记名字。"陆御然招呼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奶茶的甜香在实验室里弥漫开来。
实验室里一片欢声笑语，众人纷纷道谢。方怡学姐还特意走过来拍拍陆御然的肩，"文章写得很好，继续保持。"
正当气氛热络时，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撞在墙上又是"砰"的一声响。梁宗翰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每个人手中的饮料，最后落在桌上那杯孤零零的芝士奶盖上，眼神变得更加阴鸷。
"看来我错过登记了？"他冷冷地问，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实验室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度，欢快的气氛凝固了。
陆御然坦然迎上他的视线， "是啊，学长今天早上不是去研习了吗？我们就用你教的新方法，传纸条登记饮料了阿！这是你前不久刚教大家的方法阿！你不会忘了吧？"他的声音故意装得很无辜，但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小的匕首。对比梁宗翰气到发紫的脸，则是陆御然一脸天真无辜的灿笑，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他特意强调了'新方法'三个字，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都到这份上了在迟钝的人都明白这是对上周事件的回敬。几位学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梁宗翰脸色变了几变，从铁青到涨红，最后扯出一个假笑，嘴角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真是谢谢学弟'特意'给我留了一杯。"他刻意强调了'特意'两个字，声音里的讽刺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大步走向那杯饮料，脚步在地板上敲出沉重的声响。就在他伸手要拿时，陆御然迅速接了一句，声音清脆得像是在课堂上提问，"那杯奶茶是陈教授的，学长你总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连教授的奶茶都要抢的人吧？"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梁宗翰顿了顿，脸上的假笑僵住了。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然后缓缓收回。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时，路过垃圾桶，手腕一翻，整杯奶茶"咚"地一声落入桶中。他冷笑到，"你自己去跟陈教授解释吧！"奶茶杯撞击垃圾桶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但室内的温度却仿佛降到了冰点。
梁宗翰离开后，崔雪忧心忡忡地凑过来，"这下麻烦大了..."
陆御然看着垃圾桶里的奶茶，反而笑了，笑容里带着释然和一丝挑衅，"没关系，我早就预料到他的人品，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崔雪疑惑地问，眉头紧锁。
"准备好给陈教授的饮料呀！就麻烦妳帮我拿进办公室给陈教授了。"陆御然轻松地说，从袋子里拿出另一杯一模一样的奶茶，"还有准备好迎接他的反击啊。"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不过在那之前......"他拿起手机，"我得先告诉张嘉俊这个好消息，那家伙肯定又要抱怨我最近都不找他打游戏了。"陆御然心想。
崔雪看着他淡定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刚认识不久，平时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本科生，骨子里其实有着不输任何人的倔强。"也是...没有这股倔强，怎么可大四的年纪就在这么竞争的实验室担任项目负责人呢？"她轻声说道，更像是自言自语。
窗外，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金色。实验室里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此刻，陆御然只想好好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成就感。
至于梁宗翰会有什么动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陆御然的信念就是不願打，但也不怕打，接招便是。他望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云彩，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实验室的玻璃映出他的倒影，那是一个已经准备好迎接任何挑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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