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草木翠**滴。
花圃之中,三五个宫女手持兜网,捕捉着花丛之中的蝴蝶,轻快悦耳的笑声传了很远。
也传到了路过的皇帝耳里。
“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他眯着眼瞧去,神色玩味地感叹了这么一句。
“真是没规矩!奴婢这就去把她们赶走。”王朋立马躬着腰凑上前,尖声怒斥。
“赶走作甚,”皇帝转过身,又快又准地踹了他一脚,佯怒道,“你真是小题大做!”
另一旁的钱顺飞快地瞥了一眼皇帝,登时心领神会,故意落后一步,对身旁的小宦官道:“你去问问那几个宫女在何处做事,今晚调到御前来奉茶。”
……有些人得领导欢心不是没有理由的。
不过很快,皇帝的注意力又被另一头的大呼小叫声吸引去了。
“去看看是何人喧闹,发生了什么事?”皇帝立马蹙起眉,背过手说。
他心中烦躁地想,年轻女郎黄莺般的笑声是很好的,让人听了心情愉悦,可大呼小叫的年轻女郎就算不得黄莺了,那简直就是麻雀,惹人心烦的一群麻雀!
跑去查探的宦者很快就回来了。
“陛下,是陈贵妃突然晕倒了,婢女们受了惊才扰了圣驾!”
“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想来是这些时日忧心齐王的缘故。”王朋灵机一动,抢先说道。
怕不是想用苦肉计为李景尔求情——这是皇帝听了这话后的第一个想法。
果不其然,他的脸上多了些不耐烦。
但很快,他仔细一想,陈贵妃一向温良和顺,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郑淑妃这么做还差不多。
于是皇帝还是做出了相反的决定:“……去看看。”
陈贵妃睫毛一颤,悠悠转醒。
她缓缓将手从锦被中抽了出来,搭在太阳穴上轻轻揉着,力度刚刚好,没有压出眼尾的细纹。
“唔……”她面露迷茫,左右打量起来,于是自然而然瞧见了坐在床边的皇帝。
“爱妃醒了?”
“陛下?!”她微微撑起身子看向他,瞳孔瞬间缩小了一倍,声音又惊又喜、还带了些紧张不安。
但很快,陈贵妃又垂下眼,轻而缓地摇了摇头,像是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原来是梦……陛下怎么会来看我呢?”
“不是梦,”皇帝显然被这波操作硬控住了,他将手覆在她死死抓着锦被的手上,“我为何不会来看你?”
此言一出,陈贵妃瞬间抬起了头,她有些失神地朝他望去,手指颤抖着缓缓贴近他的脸侧,似乎是想抚一抚他的脸颊。
“陛下……”
微凉的指尖甫一触碰到温热的皮肤,便狠狠瑟缩着、不顾一切地向后逃去。
皇帝迅猛地抓住她一触即离的另一只手,紧紧握在两掌之间。
“手怎么这么凉?”
陈贵妃立即挣扎起来!
“陛下,你走罢!不要再来妾这里!”
“……”皇帝脸一板,手却握得更紧了,“爱妃这是何意!”
“陛下快走罢!”她扭过头避过他的眼神,可那晶莹的、豆大的泪珠还是一览无余、尽收皇帝眼底,“妾已无颜面对陛下!”
“你如何无颜面对我?”他高耸着眉头,话音中带了些逼问的意味。
“妾教出那般……胡作非为、不成体统的儿子,”她像是说不出口似的,紧咬着牙关,嗓音嘶哑,听起来格外悲痛,“妾还有何颜面!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话音方落,她就爆发出一股牛劲,挣脱开皇帝死死包裹在外的双手,从枕下掏出一根银簪,狠狠朝心口刺去!
“娘娘!”一旁的婢女反应迅速,一个飞扑将她手中的簪子夺了下来,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枕头下面怎么会有这等利器?!”皇帝大惊。
“陛下不知,这些时日娘娘因齐王之事自责不已、茶饭不思,”婢女顿了顿,悲戚的目光一转,落在从陈贵妃那里夺下的银簪上,“还时不时……”
“住口!”陈贵妃及时打断。
但皇帝还是明白了婢女的未尽之语。
“你……何至于此!”
“都是妾教导无方,才叫二郎铸成大错,妾难辞其咎啊!”她痛不欲生地扑在皇帝怀中,低声啜泣着。
“那逆子的罪过,与爱妃无关!”见陈贵妃连连摇头,他又安慰道,“……我还记得,二郎小时候性子和你如出一辙,温良恭俭、最是心善不过,有一次,二郎一不小心瞧见了后厨杀鸡,于是好几个月都不肯再吃肉食。”
“妾也记得,当时妾真是寝食难安,生怕他要削发为僧,”陈贵妃止住了眼泪,露出些淡淡的笑意来,“不过现下想来,若是当初真叫他出家了才好,也不至于如今闯出这等大祸……”
“这是哪里的话,我提此事只是想说爱妃教子有方,实在不必自责太过,”他长叹一声,“前几年,二郎还是众人口中的‘贤齐王’,唉……都是这些年,这孩子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就有那么一个两个心怀不轨的,迷了他的心智,才叫他误入歧途。”
“怎能怪得了旁人?”她抬起头,双眼无辜地看向皇帝,“他身边哪一个不是好的?尤其是三郎,事事帮他参谋着,陛下放心不过旁人,还放心不过三郎吗?只是这次,二郎一意孤行,不听三郎劝阻,才干出这等不像话的事来!实在是该罚!爱之深、责之切,陛下不必在意妾,一定要重重地罚!”
“爱妃知我……”皇帝感动得一塌涂地,紧紧地揽住她的肩。
但紧接着,一个念头击中了他。
李景尔究竟是怎么样的孩子他能不知吗?
有陈贵妃这样仁善体贴的母亲,有他这样英明神武的父亲,儿子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而且李景尔在大理寺狱投毒一案中,手段一反常态地狠辣果决,实在判若两人……
所以会不会是受了什么人的撺掇?
比如李散。
他生母就手段下作!趁他喝醉了酒,便买通他身边的宦者,然后……
想到这里,皇帝心中多了几分笃定。
……至于李景尔为什么不跟他伸冤——肯定是念及手足之情,因此默默一力揽下罪责……唉,这孩子还是太善了啊!
“别忘了大理寺狱投毒案,这人心坏着呢,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齐王府门口,李知节再一次嘱咐裴钦道。
“好。”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前几日,李景尔实在憋不住了,像是急于找回些自信似的,派了李散代表他来问李知节,她有没有把裴家给他拉拢过来,没有的话得抓紧了。
一连被问了三日,李知节不堪其扰,决定带裴钦来串串门,好给某位处在暴走边缘的狗,呸、哥打一针狂犬疫苗。
李景尔闻讯的确欣喜坏了,为表重视,他特意挣扎着在里衣外头罩了件灰色外衫——素日里专门用来礼贤下士的那件。
要李知节说,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他的伤还没有养好,依旧只能趴着跟他们说话,穿得再好,这个姿势下也不会多美观,所以他换这一身简直不亚于太监洞房。
而且,谁会在意一头海豹穿的是什么衣服呢?
“我与二郎当真是许久未见。”李景尔不知李知节刻薄的心声,只是那样温和又谦逊地偏过头,恰到好处地笑着。
“殿下的伤可好了些?”裴钦心中虽然十分不愿,但还是这样关切了一句。
“已经好多了,但仍然无法坐起身与二郎叙话,是我失礼,还望二郎勿怪才是。”他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但还是很得体地答道。
在李知节敦促的眼神下,裴钦才磨磨蹭蹭地从怀中掏出一盒药来,“这是我以前行军时常备的金疮药,效果很好,殿下若不嫌弃……”
“怎么会!”李景尔顿时睁大了眼,感动得快要落下泪来,“多谢二郎!”
“阿兄这么客气作甚,”李知节笑嘻嘻地瞧了眼李景尔,又瞧了眼面无表情的裴钦……嗯?她赶紧抓过他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捏了捏,暗示着、一字一句道,“都是一家人了。”
“呃……没错。”裴钦腰腹的肌肉瞬间绷紧了,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来。
“是啊,我与五娘虽非同母所出,但我一向是拿五娘当胞妹的,”李景尔满眼诚挚,“既然是一家人,便不必与我客气,我与你们御史台冯中丞相熟,若是遇上什么难事,或者受了什么委屈,尽管与我说——都是一句话的事。”
手心似乎有羽毛划过,痒意袭来,他条件反射攥紧了手。
“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他听见自己屈服的声音响起。
李知节满意地笑了,李景尔也满意地笑了。
“对了,不知裴公近日可好?”
“多谢殿下关心,家父一切都好。”他淡淡答道,心中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在下仰慕裴公许久,只是前几次登门造访都十分不巧遇上裴公外出,未能得见,只得拜托二郎先在裴公面前为我美言几句了,待我解了禁足,定携厚礼亲自谒见裴公,一表敬仰之情。”
即便是李知节,闻言脸上的笑意也僵了一瞬。
阿兄,你这燕国地图是不是有点儿太短了?
皇帝:一群装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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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演员请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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