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洒在彩色玻璃窗上，把五光十色的光芒投射在空荡的教堂长椅上。我抬头望向高悬在祭坛上的十字架，就像我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总是在这一刻寻找一份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的平静。星期天是我最喜欢的一天。一天，我可以在短暂的时光里，暂时忘却外界的烦恼，专注于唯一一件似乎还能为别人提供安慰的事情。
早晨的弥撒即将开始，像往常一样，一些信徒陆续到达。有些是老顾客，另一些是带着孩子的年轻家庭，他们都在寻找某种我已不再确定是否还能给予的东西。但我必须继续。这是我的使命，我的责任。
我走近祭坛，心不在焉地整理着金杯和弥撒书。教堂的寂静只有我的动作和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入的轻声打破。我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香烟气味仍然漂浮在空气中，提醒我平静下头脑中旋转的思绪。
“主啊，赐予我力量，保持这份尊严，”我几乎低声自语，嘴唇几乎不动。但我内心的一部分已经知道，这句祈祷充满了怀疑。
大门轻轻推开了。一些信徒已经走了进来，寻找一个安静的座位。洛佩兹夫人，这位忠实的信徒，坐在了她惯常的位置上，第三排，手中总是捧着她的小玫瑰经。
“早上好，卢西奥神父。”她的微笑充满了慈爱，带着我非常钦佩的那种坚定而简单的信仰。
“早上好，洛佩兹夫人，”我回应道，微笑着，希望我的笑容足够真诚。“愿上帝在这美好的一天保佑您。”
她点了点头，眼中映射出坚定不移的信仰。这种纯粹感是我应该尊重的，为了她，为了他们。但我无法抑制胸口的沉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我是否仍然配得上这一切？
我站在祭坛前，目光投向教堂的中殿，那里信徒们正渐渐落座。每一张面孔，每一个抬头望向我的目光，都在等待着什么——一个词语，一个动作——能将他们带向上帝。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着举起祷告书。那些曾经如此熟悉的言辞，在今天早晨却显得格外沉重。
“我的兄弟姐妹们，在这神圣的日子里，让我们心中迎接主的平安……”
我的声音在教堂中回响，但在我的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却在响起，低沉而亲密。
你在这里做什么，卢西奥？
我试图忽视这个念头，专注于那些神圣的言辞，但它依旧在那里，每次弥撒，每个星期天，它都变得更加执着。
你还能够承载你所传讲的信仰吗？
我继续进行弥撒，每一个动作——祝福、祷告、读经——都像我在神学院时学到的一样精准。但内心，却有一场风暴在酝酿。
还能多久，我能继续扮演这个角色，继续传递这份我已不再感受的平安面貌？
“愿主的平安永远与你们同在，”我终于说道，举起手祝福着会众。我的目光扫过大厅，迎接着那些平静、充满希望的目光，那些寻求神圣光明的人们。在那个瞬间，我几乎觉得自己在给予他们一些光明，尽管我已经不再为自己感受到它。
然而，当我从祭坛下来时，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紧紧压住了我的胸口。
我从祭坛走下，疑虑的重担依旧压在我的肩上。我的步伐在石地上轻轻回响，但一种奇异的沉寂降临。这不再是祷告的宁静，而是一种更为压抑的气氛。下意识地，我的目光落在了彩绘玻璃窗上，接着转向坐在长椅上的信徒们。
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他。
他站在教堂的尽头，那里彩绘玻璃的光芒似乎无法照亮他。一个黑暗的身影，庞大得像是一个从噩梦中走出来的实体。他的红色眼睛，如同炭火般闪烁，直勾勾地盯着我。魔王。我认识他的面孔。他曾在我做牧师的那些年里，出现在我的梦中，当时我正与自己的弱点作斗争。
我的心跳加速，潮湿的双手紧握成拳。但不... 这不可能是真的。不是在这里，不是现在。
我闭上了眼睛，稍微祈望那幻象会消失，可当我睁开眼时，他依旧站在那里。更近了，几乎可以触摸到，像是一团活生生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渗入这片神圣之地。
“主啊，救救我……”我低声对自己说道，声音因恐惧的重压而颤抖。
就在这一刻，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魔王的身影举起了手。他没有说一句话，但我感受到空气的变化，变得沉重，几乎无法呼吸。黑暗的浪潮涌入了教堂。信徒们，仍然因震惊而僵硬，开始痛苦地扭曲。我看见洛佩兹女士，她的念珠从颤抖的双手滑落，随即倒在了地上。
“不！”我喊道，声音充满了绝望。我的双腿仿佛被钉住，脑海中充满了恐惧。这不可能。
尖叫声响起，回荡在石墙之间。我试图靠近，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推回。恶魔在冷酷地杀戮，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丝目光。信徒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夺走他们的生命。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什么也做不了。
“停下！求你了！”我喊道，但我的话语在混乱中迷失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她的声音。洛佩兹女士，躺在地上，颤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机。
“喂？警察？”她的声音微弱颤抖，但足够清晰让我听见。“是...是卢西奥...都是他的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在杀我们……”
我的心冰冷了。
怎么会？她怎么会相信这种事情？我什么都没做！是他，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恶魔，是他。但就在这一刻，我明白了。对于他们，那些痛苦扭曲的灵魂来说，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我。那位堕落的牧师。曾经承诺保护他们的叛徒。
“洛佩兹女士... 不是我...” 我结结巴巴地说，但她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眼睛，空洞无神，慢慢闭上，带走了她最后的指控。
我跪倒在地，思维在现实与恐惧之间挣扎。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警笛声已经临近，但我知道这不会改变什么。魔王不会因为他们而停下来。我抬头看向祭坛上的十字架，最后一次寻求一个答案，一个解释。
但什么也没有。除了死亡和背叛。
主啊，为什么你抛弃了我？
警笛声此时已经非常接近。我依然喘着气，嘴里充满了苦涩的不公。我试图理解，但脑海里一片混乱。那些静止的尸体，洛佩兹女士临终前的指控目光……而我，在这一切中，徒劳无力，孤独地陷入这场恐怖之中。这不是我干的。但他们不会接受。怎么可能接受？
教堂的门突然被撞开，警察冲了进来。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教堂的长廊上，当他们看到散落的尸体时，眼神顿时变得僵硬。我依旧跪在地上，空空如也的双手举起，像是在表示臣服，无法找到任何话语。
“趴下！”其中一人喊道，手中的枪对准了我。
我没有反抗。反抗又有什么意义？我能感觉到他们眼中的审判。我是唯一的幸存者，站在这场屠杀中。对他们来说，一切显而易见。我必须是凶手。
一名警官走上前，粗暴地把我按倒在地上。我的脸撞上了冰冷的地砖，痛感迅速传遍全身，但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我该如何向他们解释？怎样告诉他们那是个恶魔，我见到了邪恶的化身？他们绝不会相信。
“是他，卢西奥·加西亚，”我背后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语气坚定。
我微弱地转过头，看见警官对着他的上司说话。我的名字像是宣判的判决。手铐在我手腕上扣紧，封锁了这场我未曾引发的悲剧。我被粗暴地拽起来，几乎站不稳。
“等一下！”我的声音在空气中断裂。“不是我，我发誓不是我……你们必须相信我！是别的东西，有其他东西。你们必须相信我……”我的喉咙紧绷，话语显得如此无力，像是丢入了虚无。
回应的沉默，比任何打击都来得更加沉重。
警察们已经将我拖出了教堂。外面，围满了好奇的民众，他们的面孔扭曲着恐惧和愤怒。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沉重如山，仿佛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我身上的怪物。
他们看到了什么？一个从前的牧师，变成了侦探，现在被指控谋杀？一个在失去所有之前，就已经失去信仰的人？我多么想大声告诉他们真相，但这真相像一个脆弱的梦。没有人会相信。没有人。
在警车里，门砰地关上时，我保持沉默。我的手被手铐铐住，放在膝上，冰冷，颤抖。我透过窗户，看着教堂渐行渐远，那座曾经见证我成长、接纳我的圣地，现在似乎成了我堕落的无声见证者。
坐在我旁边的一名警官从眼角观察我，满怀戒备，仿佛我是一只随时会咬人的野兽。我再也受不了他的目光。
“你不明白……”我低声呢喃，声音沙哑。“有个恶魔……是他做的。我亲眼看见了。”
那名警官皱起了眉头，满脸的轻蔑。
“恶魔，嗯？这就是你的辩词？”他带着我熟悉的轻蔑目光看着我。对他们来说，我一定是疯了。
我低下头，筋疲力尽，眼皮沉重，这种疲惫不是来自身体的，而是来自灵魂。当你所认为的一切真相崩塌时，那种疲惫感就会降临。
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主啊……如果你还听得到……告诉我该怎么办。”
第一次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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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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