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房子时，一股闷湿和霉味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几乎没有，尽管窗帘微微拉开。这里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我的鞋子在尘土飞扬的地板上轻轻吱嘎作响，立刻，我感受到那种熟悉的紧张感，那种空气沉重的感觉，通常伴随着这样的事件。
西奥多就在我身后，紧握着他的笔记本，但他的脸上虽然流露出些许紧张，却没有刚才到达时的恐惧。他似乎专注，准备观察和理解。我对此感到敬佩。他不是那种会退缩的人，尽管经验尚浅。
保罗和马克就没有那么从容。这种气氛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我听见他们在低声耳语。他们还不懂得这种感觉……那种无形的东西在等着的地方。我能感受到他们每一步的担忧。
这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那是低沉的声音，几乎像是咕哝，但更深沉，对没有经验的人来说几乎听不见。我看到保罗立刻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他低声问，颚部紧绷。
马克就在他旁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这让我毛骨悚然。”
我从眼角观察他们。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这很正常。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噪音属于超自然的领域，是他们努力忽视的东西，以避免相信。但对西奥多和我来说，这种情况则不同。我们知道，这个声音只是更令人不安的事情的开始。
“这才刚刚开始，”我平静地说，继续向走廊深处走去。
我看到西奥多向我瞥了一眼，但他保持沉默。我能感觉到他理解我的意思。他可能年轻，但他知道如何识别这些迹象。这使他与其他人不同。他不需要言语就能领悟情况的严重性。
又一声响起，这次更加清晰，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增强。保罗紧张地四处张望，而马克低声说：
“这到底是什么鬼？听起来像是房子在呼吸……”
我停下来转身面对他们。他们的恐惧显而易见，这使他们显得脆弱。
“保持专注。不要让你的神经占上风。”我的声音坚定，但并不冷漠。他们必须保持冷静，否则情况可能比预期更快失控。
马克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说得容易，卢西奥。你对这些玩意儿已经习惯了，但我们……”
“正是如此，”我轻声打断他，“你们在这里是为了学习。这只不过是个声音。没什么更多的。”
但在我心底，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声音。这房子里还有别的东西，古老而可怕。西奥多也知道。我能从他眼中看到这一点。他保持沉默，观察每一个细节，倾听每一个声音，仿佛在等待这里隐藏的东西下一次显现。
又一声脆响，这次更近。就像有什么东西或某个人正在慢慢接近，悄无声息，隐藏在阴影中。我的队友们又一次僵住了。保罗本能地将手放在他的武器上。
“别慌，”我尽量保持冷静的声音说，“继续前进。”
我们终于到达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门微微开着，透出微弱的光线。这就是一切的关键。这个病态房子的心脏。我感觉到了。
我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一股奇异的温暖穿过我的身体。这里发生着某种看不见的事情。我和西奥多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也感觉到了。
我轻轻推开门，显露出一个凌乱的房间。物品散落一地，书籍翻开，中央…是一道静止的身影。
房间昏暗，只靠透过破烂窗帘的微弱午后阳光照亮。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一种沉重的能量在积聚，随时可能爆发。我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其他人也能感受到，尽管他们还不明白是什么。
西奥多率先走进房间，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道静止的身影。那是一位年轻女性，正如他之前所描述的，贴在墙上，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固定在那儿。她的头发脏兮兮的，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她的面容。但让我担心的并不是她，而是那种气场，那种从她身体散发出的阴暗而强大的光芒，只有那些接触过邪恶的人才能感知。
保罗和马克在门口僵住了，他们的目光在女人和我之间摇摆。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马克试图用一声紧张的笑声打破沉默。
“卢西奥，我们是认真的吧？你以前是个牧师，对吗？来吧，告诉我你不会开始念驱魔咒吧？”
我没有立即回答。教堂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是我最后一次面对这种邪恶。我的牙关紧咬。现在不是被自己创伤侵袭的时候。我看着西奥多，他面无表情。他明白。他懂。他没有笑。
“你真的认为我们在这里遇到了恶魔吗？”保罗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但他的眼神背叛了他的不安。他不想相信这一点。这让他无法承受。这超出了他在制服中所学到的一切。
我叹了口气，努力在心中寻找面对即将来临的力量。
“这不是开玩笑，保罗。这种事情是存在的，无论你愿意与否。”
我毫不犹豫地向年轻女性走去。我的动作缓慢，思绪缜密。每一步接近她，都是向我曾经埋藏已久的旧我迈进。牧师。驱魔人。信仰之人。我曾抛弃的称号，此刻却仿佛如本能般重新回到我身边。
西奥多缓缓走到我身边，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我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小瓶圣水。他的严肃让我感到安心。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没有轻视这次情况的意图。
“你认为这有效吗？”他低声问我，把小瓶递给我。
我默默地点头。圣水……一个简单的象征，但在正确的手中，它可以产生效果。当我靠近年轻女性时，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在这一刻，她抬起头，露出了我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孔。她的眼睛……黑得像夜晚，没有一丝人类的光芒。她的嘴唇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根本不属于她。
“你真的认为你能阻止我，牧师吗？你已经失败过一次。你还会再失败。”
我打了个冷战。恶魔知道。它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过去。我的整个身体似乎在那一瞬间僵住。那天在教堂的回忆骤然涌来，刺痛着我的内心。尖叫、鲜血、那些我未能拯救的面孔。但我拒绝被淹没。
“这不是我的判断。”我尽量保持冷静，尽管我的心跳如雷。 “这是上帝的事。”
保罗发出一声嘲笑，显然感到不安。
“瞧，又来了……”他交叉着手臂，似乎在保护自己免受他拒绝理解的事物。“如果这是个骗局，那真是做得很好。”
西奥多始终面无表情，向前走了几步，观察着被附身的年轻女性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假装的场面。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我伸出手去碰触她，但在我能够说出任何话之前，她开始尖叫，发出刺耳的、不人道的嚎叫，令我的队友们退后了一步。窗户颤抖着，地面似乎在我们脚下震动。
“卢西奥！你在等什么？”马克尖叫，声音因恐慌而变得扭曲。“快点做点什么！”
我抓住那瓶圣水，开始低声念诵一段祷告，那是我多年未曾吟诵的祷告，但自然地回到了我的唇边。我必须这么做。我不能再逃避。
第一滴圣水触碰到年轻女性的皮肤，她的身体立刻扭曲成一种不可能的姿势，粗哑的尖叫声在房间中回响。
“这是一次驱魔仪式，”西奥多低声说道，第一次，他似乎显得不安。
我知道，西奥多。这是一次驱魔仪式。但我担心这次的力量远比我之前遇到的更为强大。
房间变得压抑。我继续念诵祷告，尽管每一个字都似乎比前一个更加沉重。
尖叫声在整个房间回荡，刺穿我的耳膜，如同玻璃的碎片。每一个我说出的字都令我倍感沉重。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但我不停止。祷告继续从我的嘴唇流出，被我以为早已失去的力量所驱动。这不仅仅是信仰的问题，而是生存的问题。
年轻女性，或者说是附身于她的东西，剧烈颤抖。她那双黑色的眼睛现在盯着我，目光犀利，仿佛恶魔试图侵入我的灵魂。在她周围，空气似乎凝聚，变得沉重而密集，仿佛整个氛围都在恶的压力下扭曲。我感到汗水顺着背部滑落，但我坚守不退。
“卢西奥……你在做什么？”保罗颤抖着声音问。他试图理解，试图将他所看到的理性化。但这种情况超出了人类的逻辑。
我无视他。他不明白，他永远无法理解。
西奥多则保持沉默。他知道。他什么也没说，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关注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他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这不是一场闹剧。他不仅相信他所看到的，更相信我所是的。
恶魔冷笑，扭曲的声音，从年轻女性的嘴里发出。
“你没有任何机会，堕落的牧师。你对我毫无抵抗之力。你曾经失败过，这次也会再失败。”
这些话如同一刀刺入我的心。教堂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瞬间让我麻痹。但我驱赶那种痛苦，我没有动摇的奢侈。现在不是。
“我不再是我曾经的那个我，”我在两次祷告之间低声说道。我的声音很平静，但内心在挣扎。我感受到恶魔的力量在增长，正在利用我过去的弱点。但我不能让我的旧恶魔吞噬我。这次不可以。
突然，一种熟悉的温暖涌入我的身体，这是一种我认为早已失去的力量。我曾经埋葬的能力，那我发誓不再使用的能力，现在重新浮现。柔和的光芒，几乎不可察觉，开始从我的手中散发出来。这道光对那些能够感知超越物质世界的人来说是可见的。对我的同事们来说，它是不可见的，无法理解的，但我知道西奥多能感受到。
我再次向前走去，手指轻触年轻女性的额头。她的皮肤冰冷，触摸上去如同死去的尸体。
“愿上帝解救你脱离这个地狱，”我低声说道，语气坚定，让这种能量，这种神圣的力量，从我体内流淌而出。
恶魔发出刺耳的尖叫，愤怒与痛苦交织在一起。女性的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被痉挛所震撼，但我依然保持手在原位，尽管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我退缩。
“卢西奥！停下！”马克惊恐地叫道。他抓住我的手臂，但我没有退缩。我不能。这是一场为这位女性灵魂而战的斗争。
恶魔在挣扎，试图抵抗，但我能感受到它的控制正在减弱。这很困难，很疲惫，但我继续下去。我必须这样做。因为我是这里唯一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
在似乎经过了一个永恒的瞬间后，突然间，房间里陷入了沉寂。年轻女性的身体无力地靠在墙上，毫无生气。我慢慢后退，气喘吁吁，心脏狂跳不已。这一切结束了。至少，暂时是如此。
西奥多是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人。
“这...结束了吗？”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尊重与恐惧。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不是简单的操控。他知道我们刚刚与某种真实的东西作斗争。
我深吸一口气，颤抖的手抚过我的脸庞。
“是的，”我最终说道。“暂时结束了。”
保罗和马克互相对视，困惑不已，仿佛在努力理解他们刚刚所见的一切。
“你真的想让我们相信……这真的是一个恶魔？”马克试图保持怀疑，但他苍白的面孔和瞪大的眼睛出卖了他的不安。
我没有回答。他们永远不会真正相信，而我也不能责怪他们。这个世界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说这是精神病发作或过度歇斯底里的情况更简单。但西奥多知道，这就足够了。
我疲惫地看着现在失去知觉的年轻女性。
“叫救护车，”我终于说。“她需要帮助……不仅仅是医疗上的。”
我转过身，离开了我的同事们，留下他们在困惑中，而西奥多则保持沉默的尊重。他知道面对黑暗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
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扑面而来，我们走出房子。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肌肉稍微放松，但还不足以驱散疲惫。事件的沉重依然压在我的肩上，但至少，在这里外面，我可以花一点时间喘口气。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默默地点燃，然后把烟盒递给西奥多。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也抽了一支。我的眼睛注意到他的手微微颤抖。他试图掩饰，但我看到了。这是正常的。对于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来说，实在是太强烈了。
我们默默地待了几分钟，只有香烟的噼啪声打破寂静。西奥多紧张地吸着烟，眼睛盯着前方的一个模糊点。我在想他在想什么。这是他期待的情景吗？还是说这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最后，是他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轻柔，几乎有些犹豫。
“那么……这都是这样的吗？”
我慢慢吐出一口烟，才开始回答。
“并不是总是这样。每个案例都不一样。有时候，情况会比较平静……有时候，更糟糕。”
他皱起眉头，显然在消化我的话。我可以看出他想了解更多，但不知道从何开始。因此，我主动开口。
“我们在里面看到的……”我向身后指了指房子，“这不是电影。这不是你可以轻易向别人解释的事情。马克和保罗，他们总是会试图给这类事情找个理由。他们宁愿相信那是精神病发作或神经问题。”我停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词。“但你和我知道，那是另外的东西。”
他缓缓点头，重新吸了一口烟，这次显得更加平静。我感觉到他的思绪在翻滚，试图把一切拼凑在一起。
“那你呢？”他快速瞥了我一眼，然后又转过视线。“你是怎么……处理这些的？”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我是怎么做到的。我再吸了一口烟后才回答。
“我们从来没有真正习惯，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每次都是一次新的考验。但你学会了分隔思维，心理上保护自己。”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更低的声音问道：
“你真的是当过牧师，对吗？”
我点了点头。过去总是缠绕着我。
“是的。几年了。但是这种生活……可以说没有按我想象的那样进行。”
我感觉到他盯着我，满眼疑问却不敢问。我不怪他。他年轻，充满好奇，但又很尊重。他还有那种我早已失去的纯真。我不确定我是否想和他分享这部分自己，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表现得很好，”我最终说道，试图缓解气氛。“很多人如果在你的位置上可能会崩溃。”
他露出一丝几乎害羞的微笑，随后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是吓坏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真实的东西。”
我看着他，陷入沉思。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第一次。那种恐惧，那种怀疑，夹杂着一种可怕的惊奇。我没有告诉他，但我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他。
“恐惧是正常的，”我轻声回答。“关键在于你如何处理它。”
又一次漫长的沉默降临。天空渐渐变暗，夜幕开始笼罩城市。我瞥了一眼西奥多，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需要时间来消化一切，理解他今天所见的。而我则在想，我是否应该告诉他更多，帮助他更好地理解他所踏入的这个世界。
但今晚不行。
“走吧，我们回去。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我一边说，一边用鞋底压灭了香烟。西奥多跟在我身后，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我知道今晚对他来说不会轻松。
对我们俩来说，实际上都是如此。
第三次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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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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