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错吧?
刚把朴主厨从旧事里拎出来,怎么这会儿又要戳人家肺管子?
井旬当然不理解这种做法,上次可以当成朴晚作为馆内在展人员,履行合同保护;可这要是再一提,和落井下石有什么差别?
况且馆里关于这个朴主厨风言风语不少,不久前还见夜露外送过来,这会儿是...
闹掰了?有仇?
扯什么呀,她俩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呀...
那干嘛来来回回就可着一把刀磨人,况且那把刀也不干净。
“嗯?”程莫霄在此时抬头,“有什么问题吗?”
“馆长,这提旧事不太好吧,而且那帮粉丝都特激进,咱们也没必要...”井助理如实开口相问,困惑的情绪清晰可见。
-没必要招惹“饭圈”。
近期海外时有激进人士闯入美术馆进行破坏的新闻,尽管肇事者最终被绳之以法,可造成的损失还是难以弥补。
若真惹到一些行为失控的偏激分子,与馆内陈列相较,硬件设施返本复原的修缮环节更将是个大问题。
这种易上升的概率谁都不想踩中。
既然有先例,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办公桌后的人状似思量,“是吗...?”
威压就着短暂的沉默悄然腾起。
程莫霄又视线下敛,神色这才回归温缓,又说。
“那你们看着处理,能和清水撇清关系就行。”
馆长素来低调,对外界风言风语向来少有关注,既然能明牌指示到这份上,想必彼此间情分已然臻于极限。
井旬无法体会当下程莫霄的心情,却能感受到缠绕在空气里的低气压又沉了几分。
清水是协会型美术馆,不能掺和这种进说东道西的事情里来。
馆长恰恰在为这个底线忧心...
而她这个助理的职责就是要为程莫霄解决问题。
“好。”井旬工作稳重靠谱,既然开口允下,也自然能将事情办妥,“那我先去处理了。”
“嗯,去吧。”
人声渐远,程莫霄来回摩挲笔杆上细腻的网格纹理,目光定格在空气中的虚无一处。
不牵扯清水,这是她的私事。
...
朴晚的此次参与录制的综艺不仅肩负着宣传当地旅游的使命,还受到资方初始意愿的驱动,因此其中的一些小环节拥有预定走向也就不足为奇。
任务设定上,嘉宾们需要通力协作,来完成节目组设定的经营挑战。
酒馆菜单以下酒菜为主,席间体味人间的浮浮沉沉,再从滨城独特的夜生活饮食文化切入到老生常谈的情绪贩卖。
温馨,温情,温暖。
上头一再强调,人文部分最好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能参演进来的嘉宾生活和经历早已脱离了普通人的日常,角度不同,有什么好共鸣的...
让观众“同情”荧幕里的“非凡”困扰,还是要他们“品味”荧幕前的“平凡”人生?
朴晚对着云里雾里又高高在上的加粗文字,疑窦丛生。
至于拍摄方面也讲求“主次”清晰,制作团队大致勾勒了节目流程的关键节点,镜头设计起初围绕着早几位参与嘉宾展开,力求达到既定效果与自由发挥的平衡。
鉴于朴晚本身有MNF同行官这层身份,所以拿到提要的同时,还额外得到一份MNF预先审好的台本。
只是即便层层审核,作为酒馆已定的经理角色,她的“工作”内容并没有什么先人一步的特别安排,除了一连串明晃晃的「待定」。
越「待定」,越让人觉得暗生焦虑。
这自由度一高,不就更容易被拎着放大镜分析了嘛...
朴晚兴趣缺缺地合上给来的纸质内容,配着收工许久不绝耳的叮叮当当,她撑着额角不免想起昨晚的事。
修罗厨房是一档风靡多年的餐饮文化类节目,本着“美食无国界”的宗旨在各大洲均有分站制作,季数不多,反响极佳,又因其独特的抽签竞技环节,使得节目的权威性和影响力在行业内也得到了广泛认可。
嘉宾与选手在节目中的定位不同,不论常驻还是飞行嘉宾均分配了展示环节,需要主厨从庞大的菜品库中随机抽取菜品进行现场制作,虽非直播,但展示核心实力的抽签的机会只有一次。
而为了确保嘉宾专业性和节目质量,哪怕是知名主厨前去应征,仍要同时满足相关学院的专业背景和星级餐厅的工作经验两项硬性条件,筛选要求可以说是极为严格。
很显然,这样外来的规则不适用于本土环境。
于是制作方在早年引进后反行其道,在对外扬言「没人比团队更懂吃货爱看什么」后,就对节目进行了全方位的魔改——
不仅大刀阔斧将赛制变为“大师收徒”的带队模式,还同时加入了博眼球的奇人“踢馆”环节,既不去弘扬背后文化,又不注重创新,反而在“尊师重道”过分纠结,比谁情意朴实、比谁拜师心切...
应该是剪辑团队里实习生惹的祸。
于是节目只一季就再无后续,堪称糊穿地心。
像某评分网站的“考古”锐评,看一大帮人乌泱泱地磕头念帖敬酒,还不如看跑到终点就能赢大冰箱的闯关节目有意思...
若不是MetroE昨日微博提及,大家尚且不知这档节目还有“逞妍斗色”的国际版,而朴晚也是今早才明晓这档节目居然也曾有过大幅改编的本土篇,彼此彼此。
她漫不经意地松了松脖子,从判评里敛回思绪。
尽管朴晚在快节奏的营销策略上步伐稍慢,经营自己方面也不甚敏锐,但经过一晚上的琢磨,高低能悟出点其中的名堂。
客观来说,费奇主厨的那道镜头前的无菜单表演不慌不乱,还加入了极具家乡特色的拉美元素,称得上修罗节目史上众多“高光创作”中的其一。
没记错的话,自己抽到的出场表演是个给定菜单,菜品历史悠久,本身就有诸多规范,既没有“无菜单”的灵活性可言,也缺乏“无菜单”所带来的个人色彩,却遵照着另一套行业标准。
更为苛刻,更为具体。
内行人知悉其间涉及的技巧并不重合,相较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这被外行人拎出来的复刻,究竟算真心致敬前辈还是在隐晦挑事?
很难不让人揣测博文里是否藏着更深层的挑衅意图...
即便抛却个人怨念,朴晚对这条“地铁线”仍旧端拿不出半分欣赏,而事实上,她对这个人的了解甚少,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不认识”。
只记得好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把慰藉寄托在酒精上,工作日里高温高压总是失眠,休息时候求个一醉方休来解解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而彼时那群狐朋狗友又酷爱私下攒局,一个人宅着是喝,一群人凑热闹也是喝。
她倒无所谓,问到头上便有心无心地随口允下。
酒友虽非同行,但喝酒只讲酒桌话,职业什么的,若对方不提当属于**话题,朴晚自己都不曾主动透露,自然没有强制别人交底的理由。
也就更无从得知,席间小庙,居然会藏着尊“惹不起”的大佛...
人的大脑最会筛别关键词,轻轻拨惹便能激活警报系统,而后触发不寻常的对症反馈。
一阵悬置在胸腔蓄势的呕欲突然发力,她鼻尖微皱,心念一紧,暗道适才再次拜服给旧事。
看来身体对不愿触及的禁区似乎还有着一套本能的应激反应...
朴晚周身笼着一股阴郁的煞气,缓神片刻才慢慢抬杯洇了口冰水。
玻璃杯许是在手中端握太久,连冰块也潜去踪迹,杯壁外沿原本冷凝的水珠尽数贴着指缘下坠,喝起来已经有趋近常温的架势。
夜露的收工任务早已告一段落,自己居然能对着零零散散的单据迷离良久...
朴晚不免对自己日益精进的走神本领心生出几分无奈来。
窗外弥天焰色,傍晚未到,火烧云先行。
她无意再给曾经铺去好多条轨枕的“地铁线”分去出半点心思,也不想关注昨日博文的后续风向,既然程莫霄都说要她按兵不动,照做便好。
毕竟这次确实没提到自己。
朴晚轻手点了两下手机暗屏,又将视线瞥去窗外,就着满玻璃入目的红,手机亮了片刻又灭。
该说不说,这个时段天色属实有些暧昧,明明未抵下班时刻,却已经提前步入暮色渲染的朦胧。
只是...
只是她不太喜欢黄昏。
孤孤单单的。
想着念着,朴晚再度摁开屏幕。
...
清水当日不仅馆长来得奇早,涉及到馆庆安排的组会居然也从午休结束一直开到了临近傍晚,跟犯了天条似的。
与其说是开会,倒不如说是针对程莫霄的高强度试炼更为贴切。
哦不严谨,还要算上井旬和各部门同坐的主管。
与会人员轮番汇报手头馆庆事宜的相关进度,从公共关系到策展部门,从市场营销到运营行政,几乎除了换班的保安岗,凡是能沾上边的人都去会议室签了个到。
大到整体方向的统筹规划,小到细节流程的严密把控,馆长都要事无巨细地过一遍。
去年也没这么大阵仗呀?
照这个重视程度下来...
井旬歪了歪嘴,默默把流程两个字的字号调大了四倍。
很容易累死人的。
遵照平日惯例,各小组会将工作汇总给部门主管,然后由主管进行整合提报,一些芝麻大的屁事兴许在组内会上都不提,今天居然在这儿听了个详尽无遗。
虽说清水结构倾向扁平,但哪有这样盯进度的?
然则快累死的不止在场几欲昏睡的各位,还有——
她偷瞄了一眼程莫霄。
嗯?
风轻云淡,一派温和优雅,好像还有几分随意在其中。
能低头抿下一口水,再似是不经意地反馈出倒推节点中的纰漏。
“印刷打版和你前两页的物料宣传挨太紧了。”只听见程莫霄笑意盈盈地顿了片刻,又提。
“万一印刷效果不好呢?”
不仅无觉疲惫,甚至还能在这种连组长都会忽略的细枝末节上神思清明。
活像个开会机器人。
众人甩去困意,免不了跟着绷上一口气。
程莫霄嘛...狠是真的狠,快也是真的快。
只一下午,待各部门成员结束汇报不久,一屋子人便能在她的牵头下商榷出对应的执行方向。
主题上呼应去年跨界展的核心概念【水的格律】,以彼时做展的物料拼图为线索,拼成一幅完整的意向画面——
水。
清水。
水的格律。
清水的格律。
八枚拼图块,全是女孩子。
大家没什么异议。
尔后经短暂的磋商,当日的工坊课题选定为「现代艺术中的修复环节」,旨在向参观者展示非年代艺术品的修复过程,应邀来现场授课的嘉宾也是此前跨界展中的一位女性修复专家。
现代艺术的价值虽不及古画名作,但由于使用了非传统材料,其修复工作也颇具挑战,这次馆内将配合嘉宾,除了通过授课的方式向公众展示现代修复的多样操作外,同时还现场提供X射线荧光仪和小型光谱分析工具,方便学习识别颜料中藏匿的化学结构。
以往的修复工作重心都在“古”艺术品上,还常要隔着玻璃间观摩,而此次工坊罕见地设置了互动体验环节,总得来说,噱头和教育科普性都少有。
至于其中更深层的技术环节,平日不多见,含金量可想而知...
众人也没有什么异议。
尽管开会环节高度压缩,听久了不免让人感觉头昏脑胀,但好在程莫霄不拖沓,极少有因为场面话太多拖延节奏的时候,大方向既已定,其余琐细决策也就相对简单许多。
演说仍在继续,也即将接近尾声。
天不知何时起被镀上一层鲜明的橙红,会议室卡在昏暗和暮色的交界,只亮着一盏投影机。
室内晕晕沉沉,又开始勾惹困意。
手机却在余光里堪堪一亮,界面横跳两下便再无后续,既不像急事通讯,又不像是文字消息。
程莫霄斜了斜视线,维持着淡漠稳重的模样捡起桌上物什。
来自朴晚的未接来电。
晃一下,是有什么事吗?
她开会向来讲究一气呵成,不常有因来电而中断会议进程的情况。
可是对方微信不找,电话响了又挂,程莫霄思摸片刻,一面礼貌示意着余下人继续,一面悄悄欠身退出屋。
刚在门口站定脚跟,彼端就洞察心思似的发来几条消息,她并没有点开细看,心忙意急地直接敲了个电话过去。
“我没打扰到你吧?”
一经信号处理,朴晚接电话的声音听上去怯生生的。
“没有。”
虽说程莫霄面上依旧无风无浪,回应也一如平常温缓,可她不想在电话上耽误太多时间,会议室尚还有些事悬而未定,此次馆庆的细碎事务繁多,大小安排固然重要...
但这通电话显然份量更沉。
见对方顿了几秒,程莫霄隐有不耐,转而又快言快语追了一句,“怎么了吗?”
“哦,没什么。”被这么一催,朴晚在另头抿了抿嘴,似是下了好大决心似的,用手拢住话筒把声音放低了几度,“刚才——”
“我就是突然想你了。”
无非就这么简简单单一句,程莫霄却像是有被好好安抚到,全然没了先前节奏被打乱的毛躁,一呼一吸间得以松了口气。
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
原来是些直白的漾动心事。
“嗯...”
她一边说一边左右瞧着,眉眼一软,应声更柔。
有几个朝这边靠近的同事,赶着迫近的距离,张口不轻不重地称呼了她两声馆长,全被电话另头捕捉了去。
“我不打扰了,你快去忙吧,拜拜!”
朴晚心头大乱,将话一溜烟地尽数递出,随后又逃一样地果断挂掉通话。
时长不足一分钟,通迅回执上如是记录。
自己的工作时间本就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朴晚不曾进过真正的办公室,自然也拿不准这个时间段找程莫霄算不算打扰。
往常程馆长迟到早退也随心,况且对方说了没事在先...
那就不算吧?
不过比起打扰与否,刚刚两声馆长才正经让她觉得慌乱,好像自己久藏的隐事突然被抖落出来。
那个自己埋了多年的隐秘关系,几乎抛却脑后的隐秘关系,本该空瘪着姿态不应为人知,却意外被一两句“馆长”召出实体,形似一颗秋熟的山楂,落地,又弹回手心。
朴晚心虚地攥了攥拳。
哎呀失算,就不应该打那通电话。
隐婚有隐婚的规矩,是不能被无关人撞见的。
该万幸对方没有明着唤出自己名字才是...
网约车姗姗来迟,待司机贴着自己停稳,朴晚才慢吞吞地钻进后座,砰地一声又将车门拽紧。
纵然康复训练一项不落,她照旧不太习惯分配左右力道,从前还笑过一脚高一脚低的段子,如今经一遭伤筋动骨,方才领悟到走路是件这么需要天赋的事情...
时至今日,她还靠着单边杖支撑过活。
更别说开车了。
漫天赤焰已袪,徒剩一小片被烧穿的焦糖色残痕留在头顶,看着又黏又远。
朴晚没法从落日绵云里分析出次日天气,只晓得现在时间比天气预报中的日落要提前一些。
滨城的春天乖张,不可端倪。
兴许是新车的空调味掺着车载香薰让人闻着不习惯,朴晚挪回视线,摁下一点车玻璃。
就着从窗缝猛扑过头顶的风,口袋里忽有震鸣。
她拍拍衣袋,拎出手机,只瞧见屏幕留了几个字。
程:【我也想你。】
朴晚对着回信发愣了好一会儿,前前后后把内容又细嚼慢咽了几遍。
这人一改从前的规矩矜持,在忙还能分心说出这种有的没的。
程莫霄真是变了好多,各种意义上面都是...
来不及感慨这种切实变化,朴晚眨了眨眼,低头迅速调出键盘。
【刚才忘了说,你今天不要来接我了。】
【我去江芥那里,等下她说会送我回去。】
她心血来潮要给江芥去送酒。
上次说好要给老友捎上一瓶歌海娜,正好今天江芥在公司,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是康复练习的有益走动。
手机静了好一阵,隔了一会才等来个【嗯】,匆匆忙忙,不多言,不多语。
嗯。
对方既已知晓,就意味着自己不需要再回了。
朴晚捻了捻袖口,目送着满员的电梯开了又合,暗暗叹出这口郁气。
赶在这个时间,电梯...
怕不是要等很久。
江芥的广告公司设在一栋地段相当不错的高档写字楼里,同楼入驻的公司业务繁杂,员工数量奇多,加之访客数量也不少,放在平日还好,若不巧遇上现在这种高峰时段——
六个电梯她轮候了三次才挤进轿厢。
大部分人为了图省事选择从地下车库乘梯一通到底;朴晚腿脚不便折腾,只得原地苦捱。
可全员都用同个方式图省事,无非是把费事扯下一个楼层,到最后不还是这样挤来挤去...
叮——
朴晚把着梯门,一脚松一脚紧地踏入楼层。
面前通亮的一整层都是江芥租下的。
公司规模不大,手下也谈不上有多少员工,她偏要将场地的相当一部分空间改造成物料仓库,在写字楼里划出一半来摆乱糟糟的杂物,任谁都觉得她疯了...
疯就疯,江芥才不在乎。
换她讲哪来什么杂物不杂物的,那可都是公司德高望重的老员工...
“这都是什么呀?”朴晚交了酒,抬眉朝前投去一瞥,目光落在办公桌上一小摞订装本。
坐居老板椅的女人一面换腿交叠,一面松唇笑得欠揍。“台词本,最近我不是闲着去做社工嘛...”
又一抽手,将七七八八的书册绕过酒瓶哗啦一下码在她面前,继续道,“都是借给社工看的学习资料,人家演员都是聋哑人,想编个手语节目,我就过去帮帮忙。”
手语?
朴晚万不知除去感恩的心还能有其他的手语节目...
她一时间歉疚自己的思维局限,就手一展,还当真看见几本订装册之间赫然夹着《手语教程》。
“这么闲啊?”朴晚不可置信地抬着调子,翻了两下图例教学又不忘朝外瞄了一眼,“你公司最近淡季?”
印象里老友在业内人脉极广才是,大事小情只要是不竞标的落地项目,但凡江芥诚心想参与,大概率能分上一杯羹。
论钱,该赚就得赚;但要论闲,财神爷不让。
江老板的原话。
转型了?
“什么呀——”江芥若无其事地摆摆手,又指了指视线尽头的挤满字的玻璃墙板,“排期都紧着呢,但公司忙跟我这个老板有什么关系...”
“各忙各的。”
这套理论如此不避讳地从江芥嘴里说出来,虽听着别扭,倒也不奇怪。
远看去玻璃墙板确实黑糊糊一片,朴晚没有再多辩驳的意愿,努着嘴默许似的点点头,随后将注意力转移到所谓的剧本上面。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台词本,部分动作和对话部分被彩笔涂涂画画,将原本涉及到手部活动的内容剔除,替换成了神情和方向演绎。
看样子是经修改过的特殊版。
朴晚又瞧了瞧。
手边不乏些耳熟能详的经典作品,也带着明显的借阅痕迹,细看之下,字里行间的其他精细标注定然不是出自老友手笔。
确实是借来的“学习资料”。
“要不你挑两本回去...?”
朴晚谈不上对剧目有兴趣,就是单纯好奇究竟什么神物能把老友吸引去。
《悲惨世界》,《女店主》,《玻璃动物园》... 听过的没听过剧目的都叠在一起,她随手两掀,再转去下本。
前几册订装的打印纸尚有些翻阅折角,再往后的几册颇新。
聋哑剧院之夜,推销员之死,还有西贡小...
江芥眼疾手快,放下端看的酒瓶稍一起身,极顺畅抽走了最上方的一本,随后轻巧一甩把纸册丢在脚底的碎纸机上。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准无误。
《西贡小姐》。
紧接着她翻翻找找,从办公桌的另一端的文件架拎出一本订好的打印纸本,尚不等朴晚发问,直接将剧本推到她面前摆正。
“嗯?”
朴晚看着封皮近乎一半用星号代替的剧目名大为诧异,“这什么啊?”
“刚才那本忘扔了,换这个。”
江芥平平淡淡地眯起眼笑。
和摊了一桌的几本不一样,先是四角尖尖不说,内容也没有中译。
而封面上唯二完整的单词,只有最前和最后没什么太大意义的功能词。
这么玄乎,是敏感词还是生僻字显示不出来?
“你要看的话拿这个回去吧...”女人收好酒瓶,细眉轻挑抬抬表又言,“我下班了...”
时间零零散散,既不凑整,也不赶半。
若真论起来,江芥这人本就奇奇怪怪的,向来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寻求“同步感”。
说最近在看剧本,那到自己这里就要按头安利;说下班了,到自己这里就是...
“哎呀,快装好,下班啦...”
该走了。
屁股都还没坐热。
朴晚虽面上嫌弃,心里却从来没讨厌过老友这种行径,相反在某种意义上两人还有些臭味相投的成分。
毕竟这“半推半就”并非对方开的头,真要溯源的话,该是自己当年的那盒曲奇饼干在先...
办公室灯火通明,只空了小半座位,江芥抄了条近道,火急火燎地赶去按电梯。
公司独占楼层,眼瞧着候梯区四下无人,她便放开胆子恢复了平常音量,带起轻浮的调侃意味。
“等等——”
“嗯?”
“还没说好是回你自己家,还是你老婆家呢...”
先说一下,中餐的文化历史更久,是饭我就爱吃,猛猛吃。
但朴晚她就一法餐出来的,术业有专攻,再加上星级应该是16年才进来,年头非常短,体系也不一样,没有可比性。
再叠一次,我爱中餐,我爱吃饭,现在,以及之后内容均不存在任何拉踩。
——***——
还有,因为这里是主厨的主场,所以艺术修复的部分只稍作提及。
这里面涉及到现代艺术品甄判的非破坏性分析,常用有光谱,射线,质谱,成像分析,数据扫描等等等等(个人知识有限,历史文物的话我不确定这些技术上的重合度)其中放在工坊的两种是便携的手持小设备,功能是分析表面成分,也在清水用于入馆建档时展品成分分析时使用,其余不做赘述。
·
如果对这方面的内容感兴趣,可以移步预收滨城disc三部《海卫一》篇,艺术品造假和修复甄别的故事,只不过我写感情部分又有点像没开化的原始人,按惯例先塞两个事业脑。
当然,太繁琐的工作细节我也会稍按剧情需要改一下,毕竟孩子嘛,感情和和美美才是真。
——***——
其次,虽然无意激进,但《西贡小姐》和《蝴蝶夫人》这两个玩意真的是让我感觉恶心,抛去让人不适的感情叙事,单拎亚女地位和循环这一块,和朴主厨被踹下神坛有异曲同工。
·
尽管剧本内核受时代影响存在大“缺陷”,但剧目制作,尤其是选角上,即便面对压力时也要直接用亚洲女性的行为属实罕见,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非常具备开创意义。
歌好听,演员也挺好,错在我能听懂剧情...掰开评价的话,好烂掺半吧。
·
章节里江芥塞出去的剧本,以个人拙见,舞台效果呈现上还有向上空间,但这个剧本的讽刺意味,妙极,妙极。
——***——
再然后,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阐述。
为什么要给ME着笔墨。
·
看了前面的人都知道,朴主厨之前就是被他设计当台阶了嘛,百合文里出现这种男的掺合事业蛮奇怪的,所以我直接在这里一并说明。
·
准确来说星级餐厅中央厨房的女性并不受重视,尽管也有杰出女性拨开油烟走进大家视野,但在这种极度闭塞的领域中里获得认可是如何艰辛这类话题,作话里我无意多做渲染。
·
设定里朴晚曾经是三星餐厅主厨,目前是行政总厨,虽然夜露还立没起来但她就是这个职位(我说行就行),按等级划分的话是超越了主厨,副厨的管理层大角色,现实里这个位置普遍由男性担职,即便也有少数杰出的女性在任,但在以星级餐厅和普通餐厅数量做分母的情况下,委以此重任的比例还是偏颇得过于严重。
——***——
那么第一,ME这么粘脚又背刺,到底在恶心谁。
·
ME越是粘脚,越是证明她要撕下这坨口香糖的必要性,不需要任何人出手,她会自己挥出这一刀,只是缺个蓄力条。
·
一只占了山头却又屡屡被狙的狮,跑去养伤会萌生更多心理问题。
·
所以朴晚情感世界是空心的,从锅碗瓢盆到现实的视角过渡是一个很漫长的填补过程,火炬光杆,没有焰。
需要有人来给她填实,一大帮子姐姐妹妹都或多或少补全了她在后厨过分闭塞的世界,再由程莫霄用感情把她撑起来,这枚镖扔出去的部分结束了,从朴晚自己按铃开始,镖就已经在静候回程见血了。
·
这条地铁是我最崩溃的一条线,爆慢,幺蛾子不断,没关系,报应虽迟但到,所以综上,写他的时候,是在恶心我自己。
——***——
第二,ME为什么不能是女的。
·
背景大设定贴近职业现实,非魔幻abo,朴晚就是个在男性职业环境抢饭吃的不信邪角色。
·
把这个ME性别转女,那二人接下来的交锋走向会偏离核心,还会有点又蠢又坏。
·
或许说,又蠢又坏也没问题呀。
好,倘若同行同厨房主副厨关系,工作时合作极多,要是不能把朴晚一招害垮台,就是道德失范极限一换一,就因为气不过?不,这是弱智。
倘若不同餐厅,那朴晚做不做主厨于她都无关,况且一个女主厨被看见,千千万万个同样的后厨女性就多一点方向指引,同样是不辞劳苦多年在修罗场里蓄力,不去合力迎接艳阳天,反而要去用小手段害她?还是弱智。
·
如果不是同行,任伤害通过一群不理性的粉丝传递出来这事就太缺乏动机,毕竟朴晚下台,接班的是其他男主厨,况且女明星的生存环境好像也谈不上有多轻松…
倘若这样发展剧情,我更觉得她过于秉持男性优越论,牺牲无关的人去给另一群无关的人做嫁衣,比前一个假设更弱智。
·
从职业角度跳出来,这个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这是一个行业的隐性疾病,归根结底是“她们”没法被看见,被编排被挤兑,待遇从一开始就不公,所以不可能为了全女理想国让这种角色美美躲起来。
·
ME必须出现,也必须是个不作为,靠死忠粉在力挺的圈内男,顺风顺水,加一个全方位对自己翻身有利的节目。
温总,程助理和江场工都不是吃素的,就算节目剧情固定,就算剪辑利好ME,就算搞事,也会留谋事在人的地方。
·
说再多就牵扯后面了,以上均无现实原型。
——***——
至于俩人的感情部分已经缝得不差什么了,再多就是朴主厨在外猛猛称王,回去猛猛歇菜,程莫霄从一开始就是她的接触式充电宝,情绪靠山,还有互攻在先,反什么的也会有,小情侣嘛,私底下玩得再花又怎样。
·
最后,谢谢你读完我这么啰嗦的,超越感情之外的私心,可能这个现实课题对小说主角来说太沉重了,不仅要面对职业偏见,还要经历气运耗尽重启待机的阶段,以及反复循环横跳的恶心玩意,多少让剧情有些严肃乏味…
·
外加这本的数据也证实了,真的非常非常惨淡,连载榜压根就上不去,所以我也不清楚这么大篇幅的叠甲具体能有什么用处,总之真的真的很感激一直看我把她俩缝回去的读者,本来计划滨城这几个姐会有三组和一个温总的短篇,现在看看有点太出师不利哈哈…
——***——
不过还是真诚希望所有女厨师可以挥刀斩断刻板印象的枷锁,不必屈从于后座。
·
毕竟皇位没有性别之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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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台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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