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窗外突然下起了雨,先是零星几点啪啪打在玻璃上,然后像是突然开了阀门,天地间仿佛万物都被滂沱大雨包围。
乔新霁合上电脑,汹涌的雨声让他想起搬进来的那天,也是暴雨,天跟漏了一样咆哮着,他和小狗挤在四面透风有飘雨丝的楼梯间,小区地上迅速续集水流,小狗瑟瑟发抖,他还好点,但是噼里啪啦溅起的水珠还是让他心惊肉跳,隐隐不安。人太久地躲在各种庇护之下,一旦离开,**凡胎一个,才能真正意识到在面对波诡云谲的大自然时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而此刻他莫名庆幸,庆幸赶在暴雨前隔壁修好了门。
周六,直到吃完午饭,雨势才渐渐变小,小狗早已焦躁不堪,急着放水,乔新霁拿着伞和狗绳开门,小狗淋着雨,进绿化带随便找了棵树抬腿解决完就拽着乔新霁往楼道跑。
雨天小区空空荡荡,乔新霁余光一动,瞄见俩人远远而来,伞压的低遮住了脸,隔着雨幕的身影让他涌起一种熟悉感,乔新霁眯着眼想要再仔细看看,但俩人随即拐进了另一条路,消失在居民楼后面。
等回去他蹲着给小狗擦毛时,那两人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乔新霁的心突然一阵悸动。
不会,肯定不会,乔新霁想,就算他们能找到公司,但是肯定不会找到自己的住处,这只是他随手租的房子。
乔新霁安慰自己多想了,捏着潮湿的毛巾,拿起衣架晾好挂到阳台,刚走到客厅,就听大门被人敲响,他站在原地,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小狗从房间小跑出来,微微摇着尾巴凑到门边坐下,带着淡淡的兴奋,反拧着头等乔新霁开门。
乔新霁瞳孔猛地紧缩,是了,这房子从来没人敲过门,小狗除了自己也从来没有这种反应。门又响两声,门外有人低声说话,模糊的嗡嗡声却狠狠地刺动了怔愣的人神经。
乔新霁头脑一阵发热,下眼皮蓦地酸胀,一把捞过等待的小狗奔回房间,嘭的关门反锁,手捂着狗嘴,害怕会被大门外的人听见一样拼命压制住呼吸。
门口的人等急了,加大了敲门的声音,带着点暴躁和不耐烦。
乔隆皱着眉,“你确定是这?”
白闵又往门上拍了几下,没好气说:“当时说的时候你没听见啊,不是这你说是哪?你就等我敲是吧,不会喊几声吗?”
“万一他现在不在家呢?我叫不也是白叫。”
白闵白他一眼,“没用!门口的脚印还没干,明显是有人在家,快叫,你不想早点让儿子回家啊。”
文归舟听到了敲门声,也听见了隔壁近似于落荒而逃的狼狈,当门口的人还一直喋喋不休时他出了房间,站在门后等乔隆刚喊一声“新霁...”就忽的拉开了大门。
他冷冷道:“干什么?”
面前的俩人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像是一对夫妻,看见文归舟先是一愣,而后女人开了口:“乔新霁在吗?”
“不认识。”
白闵说:“不对吧,地址就是这,你就一个人住吗?”
“和你有关系?”文归舟说完就要关门,白闵手迅速扶上门框,笃定道:“就是这,不然你这么急着关门干什么,我在门口都看见狗爪印了,肯定是那条跟着新霁跑出来的狗。”
文归舟看着那只手:“松开。”
“就不放!”白闵踹了身旁的人一脚,“你干什么吃的,会不会来搭把手?!”
乔隆立马应一声,伸着手抵住门,不让文归舟关门。
白闵隔着栅栏门朝客厅东张西望,想看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然后瞄上了那一扇紧闭的房门,“肯定就躲在里面。”提高音量喊道:“新霁,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你这样躲着算什么样子。”
文归舟脸色阴沉,语气不善:“还想留着手就滚远点。”
白闵说:“就不松,你有本事你来啊,今天乔新霁不出来,我和他爸就不走!”
乔隆赶紧附和老婆,“啊对,就不走,我看你能怎么样我们!”
“乔新霁,出来,有你这么对自己的父母的吗,翅膀硬了就不想管我们了是不是,就看不上我和你爸了是不是?”白闵边喊边把手伸栅栏门里面摸,竟然还想着给自己开门。
文归舟冷笑一声,进了厨房。
白闵瞧着人不见了,顿时气焰更高,脸挤在栅栏门缝隙之间一顿乱摸:“这什么破门,怎么这么难开!”
乔隆却猛地拍拍老婆:“别开了!”
“你干什么!我...”白闵的话在看到文归舟手上明晃晃的菜刀之后戛然而止。
乔隆往退一步指着文归舟:“你、你想干什么?!”
文归舟举起菜刀,什么也没说,嘴角罕见勾着笑,对着栅栏门就往下一劈。“啊!”白闵唰得抽出胳膊,吓得脚下步子错乱,踉跄跌倒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她没想到这人真敢这么干,但是嘴上不依不饶:“你神经病啊,你家里人是不是都死绝了,就这么教育你的?!”
乔新霁怀里紧紧抱着狗,乔隆和白闵的一字一句他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去,他不愿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
或许文归舟去开门只是不满被人打扰,也压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他们嘴里喊的人,但乔新霁还是很感谢他,不论出于哪种目的,起码会在他不想见到父母时替他把人给打发走。
身后的房门紧闭没有一丝动静,文归舟对于白闵的咒骂毫无反应,把手搭在了门锁上,缓缓露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还想试试吗?”
“报、报警。”白闵拽着乔隆的裤腿站起来,害怕嘴又硬:“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见我儿子,我报警,你有本事砍警察。”
两个大妈拐进楼道,收了伞,手上各自提着一兜菜,先是对着陌生的乔隆和白闵打量一番,等经过101室看见了栅栏门后的文归舟,以及手上寒光一凛的菜刀,吓得腰板发直,争先恐后地挤上楼梯。
一楼二楼拐角处,落在后面的一个大妈卡着盲点停下,腿勾在上一层台阶,随时弹射起步的姿态,大妈自认为压低了声音,好心提醒道:“赶紧走吧,都说他是个杀人犯,蹲过两年少管所放出来了,还没成年就差一点给他爸砍死了,这楼里根本没人敢惹他,快走吧。”
大妈说完就往楼上跑,像身后撵着什么洪水猛兽,又像前面有鸡蛋大减价,剩下乔隆和白闵面面相觑。
乔隆咽了口唾沫,扯扯白闵袖子:“要不、我们走吧。”
白闵突然打了个冷噤,自己还没开始享受呢,竟然跟杀人犯杠上了,她刚才嘴不饶人骂了什么来着,“走、走吧。”她两腿直打飙儿,如同惊弓之鸟瞪着眼用余光注意着文归舟,一步一挪地贴着扶手下去。
乔隆紧跟着,俩人连伞都没要,跟俩从猫爪底下逃出来的老鼠一样一头扎雨里面连滚带爬地逃远了。
父母走了,可乔新霁还没回过神,大妈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他头上,杀人犯?文归舟居然是杀人犯?还没成年就差一点杀了他爸?
乔新霁想起了文峰下巴那道丑陋的疤,细长一条,就是刀划的吗?是文归舟划的吗?
哐啷一声,金属撞击大理石台面的声音,随后一阵拖地的脚步直至隔壁停下,门锁响动,然后渐归寂静。
乔新霁坐在原地,后背倚着床,这个信息让他太过于震惊,甚至抵过了被父母找上门这件事。他脑子乱糟糟的,心里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其他什么。床上的手机突然叮了声,乔新霁反手摸索一番,点开,一个联系人发来信息。
文归舟:收钱。
昨晚上他转来的钱乔新霁没收,系统已经自动提醒过还有几个小时就会过期。
乔新霁说:“太多了。”
文归舟回了两个字:“煤气。”
乔新霁退回了转账,“煤气是我一个人在用,理应我出钱,你非要给就给我锁钱就行。”
文归舟又转了300块过来。
乔新霁挺无奈:“真不需要这么多,就算加上煤气也多,真的。”
文归舟回:“剩下的算那碗肉。”
乔新霁:“肉你也没吃。”
那边不再一秒即回,乔新霁又说:“谢谢,今天没有说出我。”
文归舟:“不是因为你。”
乔新霁:“我知道,但是还是谢谢你。”
文归舟转账200块。
文归舟:“收钱。”
乔新霁哑笑一声,这人怎么...固执地还挺可爱?
乔新霁转账1000块,这钱本来计划等搬出去那天再给的。
乔新霁:“你收了房租我就收。”又先发制人,“你不用说等我找到房子也会搬出去的。”
那边没了回复。
乔新霁也提醒了自己,找房子这事确实不能一拖再拖了,父母已经找上门了,等哪天文峰再接走文归舟,自己和小狗真的要流落街头了,不过...乔新霁头向后仰在床上,文归舟会乖乖跟文峰走吗?那天的争吵这么激烈,而在邻居口中文归舟甚至真的想杀了文峰,而文峰居然还敢和文归舟住一块。
对于文峰,乔新霁和他只有点头之交,文峰看上去大概和自己父母差不多大,从外貌看,宽眉朗目,长相周正,虽然年纪上去了,但自有一副成熟儒雅的气质。可乔新霁就莫名觉得他人不如其表,心里不自觉地去怀疑那大妈的话,三人成虎,谁知道里面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不同牌子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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