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廊你说,就让他住这儿吧,你们来看看他就行,但是你爸不同意,”乔新霁说,“是他让你来的吧,从头到尾只有他非让文归舟回去,昨天是他去了。”
文归云张了张嘴,视线飘忽几下,没说话。
“你比他明白,或者说...你比他感情更真一些,文归舟不回去,一个人两三年也这么过来了,为什么还非要让他回去重新再去做一遍那些事?没意义,几年前他不说,现在他更不会说,他压在心里的东西永远不会随着时间而消失,他挺痛苦的,痛苦的点就在你们身上,其实我觉得你清楚,但也就是你清楚而已。”乔新霁牵着狗站起身,“我一个外人瞎说的,账麻烦你结,我就先走了。”
乔新霁要走,文归云突然冲过去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腿,折叠桌被撞歪了一下,冷掉的豆浆一圈一圈从碗里荡出来,“别走,我求你劝劝小舟,劝他回家,爸一直等着他。”
“不是...你这是干什么?”乔新霁扭过上半身去扶她,“起来。”
文归云不动,勒紧胳膊,“我求求你,小舟不听我的,只要有一点机会都求你去试试。”
乔新霁咬牙,刚才说的话他以为文归云能想想,看她这反应干脆就没听进去,满脑子想着怎么求自己。
“我是个外人,和你们都不认识,怎么能他妈的扯到我身上来了,”乔新霁加大声音,“你手松开。”
店里的人都往这边看着,几个晨练回来的大妈抱着胳膊凑一堆嘀嘀咕咕。
“这怎么了?”
“看着像是不让他走。”
“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一点事不懂,有什么事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文归云耷拉着头,嘴里来回就这几句话,翻来覆去地呢喃:“求你,求求你,让小舟回来吧,回来吧,爸在等他,爸要生气了,不能让他生气...”
乔新霁试着想活动活动腿,但是文归云抱得很紧,自己稍微一动她就又收收胳膊。看着她发白的发旋,乔新霁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强行挣开的想法。
“你先起来行吗?”
白色的豆浆顺着桌角流成一条线,流到地上后全溅在了文归云贴着地的裤腿上。
乔新霁压着火儿,“再不起来我立马就搬走。”
文归云松开胳膊,身子微微后让一点,随后立马就勾着腰朝地上一下一下磕头,“求求你,求求你...”
乔新霁架着她,阻止她继续嗑下去,“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说了我只是个陌生人,就他妈的租了一间房子...”
乔新霁没说下去,文归云左边的袖子往后褶了点,露出了手腕往上的一片青紫,他右手大拇指挑了挑布料,看见了密密麻麻的圆疤,最前面几个渗着浓水,新烫的。
“你...”
文归云闪电般缩回胳膊,慌慌张张地一直把袖子扯到手掌心。
乔新霁问:“是谁?”
他隐隐有一个答案,但是又不敢相信。
文归云仰起头,脸上早已被眼泪淹没,“...求你去劝劝小舟。”
乔新霁粗喘了一声,“先起来。”
文归云手撑着地站起,朝乔新霁贴了一步,乔新霁叹口气,坐回小椅子上,文归云在他身边坐下。
“我真就是个外人,怎么说都轮不到我去劝,”乔新霁说的费劲又心累,“而且他连见你们都不想见,就算让他回去又有什么意义?他好几次晕倒,不去医院,就那么强撑着过来都不想着回去有人能照顾。家如果真好,没谁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我说了,你其实清楚。”
文归云两手握拳,死死地捏着袖子,“我没有办法了,我真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做这么多,我想再多做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都不行。”
乔新霁回到房间,窗户后面已经响起了哗哗的麻将声。他倒在床上,深深地长出一口气,人生啊,怎么就这么戏剧。
客厅一阵小猫划拉猫砂的动静,他出去,文归舟站在阳台,离猫砂盆半米远,小猫见他出来,翘着尾巴扭着猫步朝他小跑过来。
小狗唰地从门后钻出来,小猫嘶一声,一个漂移转弯跳上花架待着。
“不能咬。”乔新霁警告性地拍两下狗头,手下加了点劲,小狗聪明,也不像那一黑一黄那么恃强凌弱,昨天一起去宠物医院,小狗就摇着尾巴想找小猫玩,只是小猫流浪久了,对狗的戒备心挺大。
他留下一猫一狗在花架前相瞪,早晚会玩成一片儿的,就是这个晚,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乔新霁站猫砂盆边儿上,看着里面的小块块,说:“要把猫屎铲了。”
文归舟看着他,乔新霁也看着他,都没动,乔新霁莫名其妙道:“铲啊,不然我怕狗想当小零食。”
文归舟冷冷道:“你怎么不铲?”
乔新霁指着自己:“你的猫你不铲叫我铲?”
文归舟淡淡地说:“是你的狗要吃。”
乔新霁瞪眼:“狗不吃你就不铲了?留着当手摇糍粑啊,等满了到时候一个客厅都是臭的,猫说不定还跑你床上拉。”
文归舟拧了拧眉,半天才一脸不情愿地走到猫砂盆前边。
乔新霁突然乐了,这游戏宅还有洁癖,怪不得整个人看着就干净,不像他看电视剧里面那种宅男头发油的能做满汉全席,身上油泥儿能搓个手办出来。
乔新霁一本正经唬他:“直接捡出来就行,裹了猫砂的,不脏手。”
说完继续乐,还没乐一半,文归舟伸手想去捏屎的架势吓得他笑都憋了回去,“哎哎哎,你真空手啊,没看到这别的不是有铲...”
乔新霁闭上嘴,去那大塑料袋摸了摸,掏出一把塑料小铲子,别在猫砂盆沿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不是有铲子吗。”
文归舟瞥他一眼,取下铲子,动作很熟练地铲起猫屎,铲起来还抖落抖落猫砂,乔新霁觉得他肯定在街上卖过十年手摇糍粑。
乔新霁摸摸鼻子,讪讪道:“你是不是养过猫...”他还以为此人一心只扑在游戏上,对外界进化到何等地步一概不知。
文归舟说:“没养过。”
“那你...”
文归舟没什么语气地说:“我正常。”
正常人没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去下手捏屎。
乔新霁还以为逗别人玩了,谁知道自己才是一块料,一块笑料。
楼上传来乒乒乓乓锅铲炒锅盖的声音,中午了。
乔新霁看一眼文归舟,又撇开视线,又看一眼,欲言又止犹豫半天:“中午我做饭,你要一起吃点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文归舟说那句话合适,他他妈的一点也不想劝,不想管别人的家事,更不想背着本意去干事儿,但是...但是不答应他就走不了,他看着文归云身上只露出一角的触目惊心伤痕,除了愤怒以外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像自己拒绝了,就和对她施暴的人没什么两样。
自己拒绝的话,又会变成加在她身上的伤。
哎,随他妈的鸡毛便吧,说了就行了,听不听那也怨不到自己了,只是为什么一直有了种要做亏心事的感觉,心一直堵得慌,说不上因为什么堵,就是总觉得有块小石子儿塞在那,只要一想到感觉就上来了,难受。
“很快,一个菜一个汤,”乔新霁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就算是欢迎小猫的加入。”
“......好。”
文归舟答应完,进了房间,门没关严实,留了条缝,大概是表示自己同意的态度。
乔新霁心莫名沉了沉,他潜意识里似乎不希望文归舟答应。就好像被逼迫着去干一件不想干而又不得不干的事儿,他希望主角有事不来,那么就是自己确实干了,不过主角没受到伤害,但这事儿也有了交代。
这叫什么来着?处事圆滑,对,就是圆滑,但自己很方。
乔新霁心不在焉地摘菜,心不在焉地下锅,又倒回洗菜池,还没洗呢,心不在焉地洗完心不在焉地炒菜,心不在焉地装盘心不在焉地打汤。
什么汤?
苦瓜汤吧。
菜和汤端上桌,乔新霁站厨房门口气血不足似地喊了一声:“饭好了。”
房间里没动静。
乔新霁嫌尴尬,指使狗:“去,叫人出来吃饭。”
狗还仰着个头看着居高不下的猫,装听不见。
没良心,见了文归舟也不黏自己了,见了猫MM也不黏文归舟了。
乔新霁又喊了一声:“好饭了。”
房间还是没动静。
乔新霁走过去,在狗屁股上踹两脚,然后在门上敲两下,“可以吃饭了。”
没动静,只有一阵很粗重的喘息。
乔新霁推开门就看见文归舟蜷缩在床上,头发遮盖住了整张脸,但是盖不住难受的呼吸声。
乔新霁冲到床边,急忙问:“是不是和上次一样?上次的药呢?”
“...柜子...”
乔新霁拉开柜子,在最底下一层才找到扔在最里面的药,他扣两粒出来,然后一只腿跪床上,胳膊从文归舟脖子底下伸过捞起人,“张嘴。”
文归舟嘴张个小缝,乔新霁跟要呼他一巴掌一样,张开手冲着嘴把手心里的两丸药拍进去,然后胳膊朝旁边一勾摸个空,才想起来没倒水。
把人放下,乔新霁急匆匆出去,“我倒个水就来。”
文归舟只喝了两口,药送下去了就撇开了头。乔新霁搂着他,水杯又凑上去,“多喝点,不然嘴里有苦味。”
水见了底儿,乔新霁才把人放回被子里,又把脸上的头发都拨到一边,文归舟的眉头还拧着,睁开了眼。
乔新霁站着,“药还怕人偷啊,藏这么深,开始疼的时候赶紧吃啊。”
又过半小时,乔新霁进来看看情况,文归舟本来闭着眼,听见脚步声立马就睁开眼看着他。
乔新霁也皱着眉:“我马上就出去,你别说话了,药是不是没用,上次你吃完就睡过去了。”
“...有用。”
有用个锤子,有用脸上怎么跟才游完了泳一样。
乔新霁又看了一会儿,额头都皱成了丘陵,“去医院吧。”
“你怎么还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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