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瑟瑟,从公司出来,乔新霁脚底下踩着嘎吱嘎吱的落叶把外套拉链拉到头,脸埋衣服里往家走。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早已亮起的路灯拉出一个瘦长的影子。
到家,乔新霁推开房间门,小狗破天荒地蜷在窝里,没有像往常一样冲上来恨不得舔他脸。他看眼狗碗,昨晚上倒的满满一碗狗粮纹丝未动,乔新霁心突然涌上一丝异样的感觉,包往床上一扔快步走到狗窝前蹲下。
小狗眼睛张开一条缝随即又合上,鼻子干燥的裂开几条小口,乔新霁手还没探上去,一股滚烫气息直冲而来,他抚上狗嘴,手心里的温度烫的吓人。乔新霁赶紧抱起小狗,才看见它身子底下一滩半干的呕吐物,狗毛上也黏答答的沾了许多,他立马捞件衣服裹着狗跑出去。
小区门口,正值晚高峰,路上出租车不少,他抬手拦了一辆拉开后门,屁股还没坐上朝司机道:“师傅去宠物医院,最近的!”
司机掉头开上主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十五分钟就到,狗生病了啊,没事,这种畜生耐活,我还见过被人戳瞎了眼又活大半年的呢,要我说就是你们这种所谓的爱狗爱猫人士天天把狗啊猫啊当个宝,你真给——”
乔新霁冷着脸打断:“闭嘴!”
司机顶着个地中海一愣,随即嗤一声不说话了,快到的时候从副驾驶上摸出个卡片往后一扔,“扫码,二十。”
乔新霁抱着小狗刚下车,就听司机低骂一声:“晦气,下回畜生不能上我的车。”
乔新霁往前走一步,脚踩着车门往后狠狠一关,整个车身都晃了几晃,本来正起步的车停下倒回,司机降下副驾驶车窗:“你他妈是不是想找事?!”
“是,想找你这个畜生的事,来啊!”
乔新霁恶狠狠地盯着司机,一个人高马大正值青年的大小伙对上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人,司机升上车窗一脚油门,车厢里传出一句模糊的谩骂。
乔新霁转身冲进宠物医院。
“细小病毒感染,”医生看着诊断报告,“现在需要立马隔离,先给它输液防止脱水,然后你看是打血清还是灌药。”
乔新霁问:“哪个好得快?”
医生说:“血清效果好一点,不过价格比较高,药物治疗好得慢一些,但是价格便宜。”
乔新霁不假思索:“打血清。”
“行,拿着单子去缴费开药,”医生低头开单子,又叮嘱道:“家里它待过的地方消消毒,有其他狗先送走,这病毒有传染性。”
乔新霁交完费,小狗被关进隔离室,戴上伊丽莎白圈,隔着玻璃病恹恹地朝他看一眼,想动,被一边正给它扎针的护士眼疾手快地按住。乔新霁打个手势让它别乱动,闪身退到墙边,等护士从隔离室出来后,他从门上的小玻璃窗看进去,小狗趴在垫子上输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刚才他站的位置。
乔新霁心一酸,出了医院。
路上他从超市买了拖把消毒液回去,已经大半夜了,乔新霁掺着消毒液,先把自己房间拖一遍,又拖了厨房和卫生间,拖完客厅,他敲敲文归舟的房门。
听着房间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三十秒被挂断,乔新霁又敲敲门,过一会儿门开了条缝。
乔新霁握着拖把,“你房间要消一下毒,不介意的话我五分钟给你拖完。”
文归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为什么?”
乔新霁说:“我的狗生病了,医生说病毒有传染性,虽然说不一定会传染给人,但是消消毒总归是好的。”
“不用。”
乔新霁抵住要关上的门,“拖一下吧,杀杀菌也是好的。”
文归舟说:“我说了不用。”
乔新霁不拖不罢休:“就五分钟,很快,你该玩你的就玩。”
“不用,病毒要传染早传染了,拖了又有什么用。”
乔新霁实话实说:“你不怕没事,我怕过几天又传染给小狗了。”
文归舟看着他,没说话,过一会儿道:“钱收了。”
乔新霁楞了楞,然后立马想拎着拖把就走,拿什么威胁他呢。
但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掏出手机,当他面收下转账,“行了吧。”
文归舟伸手拿走拖把,掩上门。
乔新霁也懒得上赶着进去拖地,毫不客气地在门外嘱咐:“拖仔细点,最好能开窗通通风。”
房间里只传来拖把与木地板摩擦的声音,不到三分钟,声音停了,门打开,拖把递了出来。
“不是,这就好了?你这也太快了,”乔新霁不满意,不接拖把,“再拖一遍。”
文归舟脸从门后出来,不耐烦,“我拖了。”
“不行,再拖一遍,不然我就把那钱交水电费。”
就你会威胁人是吗。
文归舟眼神冷了下来,乔新霁寸步不让地回视,三秒后拖把被拎回去。
乔新霁扳回一局,站在敞开的门口监工一样盯着里面的人拖地。拖把嗖嗖擦过地面,足以见那人耐心即将告罄,突然文归舟脚步踉跄一下,手里的拖把嘭的倒在地上。房间内只有微弱的电脑蓝光照明,乔新霁只见那黑影上半身晃了下,看着要晕倒似的。
“艹。”
乔新霁三两步跨进去扶住人,他怎么忘了这人身体好像不太好的事儿,“没事吧。”他心里震惊了一下,文归舟瘦的硌手,平常文归舟一直穿着长袖长裤,从那利落的肩线乔新霁能看出他不胖,但是也没想到身上会如此瘦。
他摸着那两个胳膊像两根水管一样。
文归舟恢复过来,手肘往后杵了一下,借着反劲往前站两步,捡起拖把塞乔新霁手里,“好了,出去吧。”
乔新霁狐疑地看他两眼,接过拖把飞快地在剩下的地方拖了两下,转身出了房间,顺手带上门的同时他看见文归舟身体往下一落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顿了顿,把门轻轻掩上,没关紧。
结合上次的事,乔新霁觉得他应该是又没吃饭导致了低血糖,他随手把拖把往墙上一倒,进房间拿起床上的包,从里面摸出两块巧克力。巧克力是公司的下午茶,他不爱吃甜的就没拿,赵哥抓了一把说他女朋友爱吃,见乔新霁没有,还以为他是没抢到,顺手塞了两个过来,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排上用场。
乔新霁捏着巧克力,敲敲门,也没管里面的人同没同意就进去。文归舟坐在电脑前,头埋在桌子上,乔新霁把巧克力放在他手边,“这有糖,你垫垫,应该能好受点。”
文归舟微微动了动头,还是没抬起来。乔新霁想起他看过一个新闻,新闻里面那人犯了低血糖,一头栽在路上毫无知觉,过路的人捧起头才给他喂下去的糖和饮料,于是他又拿起巧克力,两块全拆开,往文归舟手底下放放,确保他已经摸到,“拆开了,你吃吧...有力气吃吧。”
乔新霁等半天没等到文归舟有所动作,蹲下拿起一块巧克力,趴着的人大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光线昏暗,乔新霁用另一只手探了探,确定好的位置之后捏着嘴把巧克力喂了进去。
文归舟脑袋里面天旋地转,意识一片黑暗,身边有人嗡嗡说话,手被碰了碰,一阵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有只手摸上了自己的脸,然后嘴里突然多了块东西。
苦涩化开,舌尖尝出回甘,甜味压制住了喉咙上涌的恶心,又一块塞了进来。
随着最后一丝甜味消散,文归舟意识渐渐回笼,眩晕感消失,像是在水下的人浮上水面,笼上耳朵的那层膜嘣的破开,他清晰地听见楼上椅子摩擦地板声,走来走去的脚步声,以及身边那道呼吸声。
他抬起了头。
“清醒了啊,我说再不醒我就跑出去买点饮料呢。”乔新霁站起身,“点些东西吃吧,我还有事。”
文归舟看着桌子上撕开的巧克力包装袋,声音低哑:“以后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乔新霁摆摆手,带上门,“知道了。”
他对文归舟的态度无所谓,反正也住不久了,他现在只担心小狗,又把房子拖一遍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之后,乔新霁关门去了医院。
小狗液输完了,没在垫子上,蜷缩在房间角落睡觉,他站玻璃外面看着小狗肚子随呼吸平稳地起伏,才慢慢有种心落回原处,兵荒马乱逐渐平息的感觉。
等他上床休息已经凌晨了,桌子上摆着根磨牙绳,他第一次觉得这小房间这么大,空空落落的。他从家出来后没有想过父母,也没有想过回家,就算是没和家里闹矛盾,他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在外也不会说想家想亲人。但是小狗给了他莫大的陪伴,从跟着他坚定不移地离家出走,到住进这房子,有小狗在他觉得什么都不是大事,生活一切照常过下去。
如今躺床上再翻身,耳边没有了小狗熟悉的呼噜声,房间冷清的让他害怕,愧疚心疼铺天盖地袭来,从早到晚被关在一个不到八平的房间,却没有半分不满,永远对着他欢欢喜喜,他亏欠了小狗太多。
第二天天还没亮,乔新霁就到了宠物医院,小狗背对着他还在睡,他看了会儿正想找医生问问情况,护士开门出来。
他认出昨晚上给小狗输液的就这个护士。
看着她手里端着的输液针和吊瓶,乔新霁走在一边问:“2号观察室里面是我的狗,细小病毒感染,它什么时候能打血清?”
护士一板一眼答:“送来的早,情况比较好,上午接种血清。”
“那现在这药它还要输?”
护士熬了一个通宵,心里困得扎心挠肺的,见一个还挺帅的小伙这么担心自己的宠物,满脸紧张,噗嗤笑了出来,心情也变得美丽了点:“怕又给它扎针啊,它爪子上有滞留针,放心吧,这药也不是给它的,上午接种完再观察观察,没事了你就能带它回去了。”
乔新霁诚心诚意说了声谢谢。
中午午休,乔新霁到医院,小狗已经打好了血清,从小玻璃窗看进去,它正趴在垫子上吃羊奶粉泡软的狗粮。小狗吃几口朝玻璃窗望一眼,一抬头见主人站在玻璃外,愣了一下,摇晃着尾巴爬起来,乔新霁看它还是有些没精神,但是比昨晚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的样子好太多。
乔新霁隔着玻璃哄了小狗一会儿,然后找医生问完情况出来,看眼时间,快上班了,他回隔离室叫了一声小狗名字,“乖乖待着,我下班来接你。”
小狗晃晃尾巴,听懂了话,坐回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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