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镇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杨一北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棉袄走在无人的街道,淡蓝色他最喜欢的颜色。
多毛总是很活泼,路不好好走偏要蹦跳着走。
“多毛啊,跑慢点,我跟不上你了……”
杨一北轻轻地说,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呜——”
多毛叫了一声,停在原地等他。在多毛的印象里无论自己跑多快,杨一北都能追上它,这次为什么不能?
多毛围在杨一北脚边慢慢的走着,沿途除了树就是草,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可就算是这样,杨一北也绕着这个小镇走了一天。
接下来的好几天,杨一北都窝在那个窄小的起居室里忙碌。
“在忙什么?”谢星塘为杨一北披上毛毯,在他耳边亲了亲。
杨一北笑起来向他展示这几天的成果:“好看么?到时候我们把它挂起来。”
桌上摆放的是两块爱心形状的木牌,什么刻了两个人的名字。木牌用红绳串连起来,永远不会分开。
“好看,什么时候去挂?”
“明天……”
谢星塘垂眸,鼻尖一酸。他跪坐在地上,脑袋伏在杨一北膝头。说话声音带着颤:“你、要死了么……”
杨一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抚摸着谢星塘的每一根发丝,动作是那么轻柔,甚至可以说是无力。
“原谅我太早就从你的生命中退场。”
“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杨一北从口袋里拿出类似于梯形的小石头,暗蓝色的。
把石头对着白炽灯,像一片暗蓝的海域上漂浮着一座孤岛。
谢星塘紧紧抓着石头,说:“很喜欢。”
“我给你看看我的画吧…”
谢星塘把自己所有的画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一张的铺开。
画里有晚风、晚霞、石榴花、野玫瑰,还有飞鸟、小镇、张叔、秦嘉栋,萤火虫、多毛、杨一北和谢星塘。
所有生活的瞬间都变成一张画,将被永久留存。
“杨一北,我们还有一件事没做。”谢星塘抬头,满心满眼都是他。
“什么事?”
“我还没有永远属于你。”谢星塘说完,捧着杨一北的脑袋就亲了下去。
少年的口里是苦涩的,脸色是苍白的,体温也是冰冷的。
事后,谢星塘从背后反抱着杨一北问:“累不累?”
杨一北摇摇头,转过来摸着他的头。床很小,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白茫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杨一北脸上,谢星塘看着这个如月光般温柔的少年看得呆了。
次日,两人起的很早,天都还没亮。
杨一北蹲在门口撸狗撸了好久,多毛很喜欢他,谢星塘上学这几年多毛都是跟着杨一北生活。
“好好看家,我走了。”杨一北点了点多毛的脑门,和谢星塘出去了。
“汪!”
等你们回来。
多毛叫了一声,坐在寒风里,脸上仿佛在笑。
冬天的竹林特别冷,但谢星塘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他踮脚把爱心木牌系在最高的竹枝上,听到杨一北在说:“看,这里有萤火虫。”
谢星塘望过去,在杨一北身旁发现了几只散发微弱光芒的萤火虫。
冬天怎么会有萤火虫?
月光散落在竹林里,杨一北朝他一笑,世界都是光亮的:“小星星过来抱抱我。”
谢星塘走过去拥抱了他,好瘦,病魔把他折磨的只剩骨头架子了。
心里好疼啊,眼泪都是苦的。
“别哭啊…小星星……”
杨一北笨拙地用衣袖去给谢星塘擦眼泪,这一刻他好想活下去。像他妈妈所期望的一样,像所有人所期望的一样。
甚至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后悔,早知道这样,自己就不应该去招惹谢星塘的,如果两人不认识谢星塘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杨一北看着谢星塘,用手去描画他的样子,把他永远记在心里。
“回家吧,”他说,“我记得你的样子…不会忘。”
杨一北把头埋在谢星塘颈间,呼吸还是温热的。
两人抱的很紧,直到其中有个人脱了力,双手垂下。
“晚安,我的爱人。”
太阳出来了,萤火虫也落下了。
他的少年杨一北,永远的走了。
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都要温暖,颈间是温热的呼吸,雪还没来得及下。竹间萤火落下,我知道,我拥有着两个灵魂。
年轻人的葬礼不宜太隆重,但葬里那天还是来了好多人。
张叔在葬礼上哭到哑声,秦嘉栋一个人喝了一晚上的酒。就连东子都在悲伤。
脸部有烧伤的女人也来了,望着黑白照片,眼底尽是清明。最后她留下一颗喜糖和一副鸳鸯刺绣。
杨一北被埋在一处僻静的地方,那里开满了蒲公英,上方是蓝蓝的天空。
潮湿寒冷的泥土下,你会冷么?
谢星塘不敢细想,他只敢在他的墓前待一小会儿。
临走前,他发现多毛没有跟上。多毛蹲在墓碑前迟迟不肯走。
“走了多毛!”
“汪汪!”
多毛有些着急了,仿佛在说有人还没跟上。
多毛用鼻子就拱土,用前爪去刨。它看见了,他就在里面。
谢星塘终于忍不住哭了:“别叫了……他醒不了……”
多毛不理解什么是死亡,它一步三回头的走着,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叫声。
路过满月湖时,谢星塘看见手里的许愿币猛地想起一番对话:
“许了什么愿?”
“你离我远点。”
“那好吧,你的愿望实现咯,我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坚持下来了,你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谢星塘哭到大脑缺氧,他把许愿币重重投进水里,哑着嗓子大声喊道:
“杨一北!我想要你回来!!”
-
杨一北走后的一周谢星塘又开始吃抑郁药了,整个人又钝了起来。
秦嘉栋告诉他,杨一北之所以会关注他,就是因为他有抑郁症。杨一北的妈妈是因为抑郁症病发去世的,杨一北收买了南杂店附近的所有邻居。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南杂店的钥匙也被杨一北临时复刻了一把。
杨一北,我现在又生病了,你还会来么?
来找我吧,我知道你有我家钥匙,我等你。
谢星塘抱着多毛坐在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天,像之前杨一北忍着病痛抱着多毛在这里等他无数个日夜一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