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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封信

秋季是丰收季,是农民得到收获的季节。他们收好稻谷,把剩下的谷杆扎成草垛。

秦嘉栋靠着自己在这一片的人脉关系,搞来了一辆小型水稻收割机。

“哎,怎么又停了?”秦嘉栋跳下车,烦躁的眉毛都打结了。

他撸起袖子第九次修理机器:“我真是服了!”

“我们人工都快赶上你了。”杨一北打完一束稻谷笑着说,他旁边是一个打谷桶。

把稻谷在打谷桶的左内侧用力拍打,脱粒的谷物就会全部撒落于谷桶内。

农民把这种动作叫做“打谷子”。

谢星塘用镰刀割着稻谷,稻谷被多毛叼着又交给杨一北。

多毛在两人之间来回跑,时不时催促一两声。

杨一北:“把你破机器停了算了。”

“我不。”秦嘉栋说,“我就要用。”

稻田里此起彼伏响起“嗡嗡”“砰砰啪”的声音,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

“娃儿,歇一会儿来!”

这片稻田的女主人刘大妈拿着一次性纸杯和一个水壶,满脸笑意地走过来。

水壶里装的是酸梅汁,还是冰的。

“哦呦!”刘大妈叫道,“阿黄能喝这个不咯?”

阿黄?

被迫改名的多毛:“?”

谢星塘:“能的,它不挑。”

“汪汪!”

哦,原来阿黄是我,我就是阿黄。那我可能喝了。

几个人席地而坐,身上还沾着稻草。

多毛咬着纸杯喝里面的酸梅汁,谢星塘把纸杯微微倾斜,更方便它喝到。

忽然,肩上一重。杨一北头靠在他肩上,谢星塘呼吸一滞。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

杨一北的目光投在谢星塘脸上,接着落在了多毛正在喝的纸杯上。

他伸手握住纸杯,谢星塘顿了一下不动声色收回手。心突然跳得好快。

谢星塘眼神有些飘忽,一声慌张的狗叫有让他回了神。

“哈哈,”身边的人低低笑了起来,秦嘉栋闻声看过来也开始笑。

“呜!”

多毛两只前爪奋力扒拉着杨一北套在它嘴上的纸杯,好不容易才弄掉。

“汪汪汪汪!汪汪!”

估计骂的挺脏。这个穿白衣服的和旁边笑的超大声穿红衣服的,都是坏人。

多毛躲进谢星塘怀里,拱着脑袋。呜呜,只有主人对我好,他没有笑话我。

“这个可以用来做嘴套。”杨一北拿着个纸杯说。

秦嘉栋:“赞同,以后吃饭就给它戴上。”

谢星塘也笑了笑。

怀里的多毛抬头,双眼慢慢变大,神情微妙,开始怀疑狗生。

看着这些个孩子,刘大妈恍惚间都年轻了几岁。她丈夫前些天上山摔伤了腿,眼看丰收季了,她一个人正愁这片稻田该如何是好。幸好,她遇到了这几个热心的孩子。

傍晚的田埂一切静好,麻雀啄着稻谷。火车轰隆隆穿过山洞,与山谷衔接的天边是瑰丽的玫瑰云。

谢星塘再次见到那个脸部有烧伤的女人,他疑惑的问:“她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在这?是嫁给镇上人了?”

杨一北很意外,头一次见谢星塘说这么多话。

秦嘉栋说:“结什么婚,她这里有点问题。”

说完他碰了碰自己的脑袋,继续说:“男朋友嫌她毁了容,新婚当天反了水,跑了。”

“她是因为救他才毁的容。”杨一北补充道,语气说不清什么情绪。

女人和往常一样哼着小曲,绣着刺绣。

过几天秦嘉栋要参加导游考试,考取导游证。其实毕业那会儿他是有的,但因为某些原因被吊销了。

这天,他们都起的很早。谢星塘也没有开店,抱着多毛要和他们一起去。

大巴太大,借不到车的他们决定走路去都市。路上的野玫瑰丛里开满了鲜红的玫瑰花,太阳还没出来,鸟儿站在枝头喳喳叫。

“妈的我好紧张,”秦嘉栋搓着衣角,整个人看着慌得不行,“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托马斯库克!”

“托马斯库克是谁?”谢星塘不是很了解这些,多毛趴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近代旅游业之父,”杨一北解释道。

谢星塘点头。

杨一北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像是没睡醒。

考试前一晚也就是昨晚,秦嘉栋在他房里唠了一宿,导致他现在还有点迷糊。

“一北你说我案例分析怎么答?”

杨一北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用你的脑子答!还有,导游证考试都是选择题。”

“那就好那就好,我都忘了。”秦嘉栋松了一口气,眉毛也舒开来。

最后,秦嘉栋不负众望考过了。可是却没有一个旅行社敢用他。

还是那个街角烧烤摊,秦嘉栋喝着闷酒,整个人特别失落。

“你明明有证,为什么——”谢星塘问着。

“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坐过牢!”秦嘉栋的声音很大,隔壁桌的听见了悄悄投来打量的目光。

秦嘉栋这个时候特别敏感,一下就捕捉到了视线,他嘲隔壁桌吼道:“看你爹什么看!有本事过来看啊!!”

隔壁桌也有个刺头,他不服的站起来喊,手里拿着一个绿酒瓶:“了不起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秦嘉栋心情本就不好,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他踢翻椅子:“我说!看你爹什么看!”

谢星塘从小到大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吓住了。

不知是谁先摔了酒瓶,两方打起来了。谢星塘被裹挟在其中,进退两难。

他们这几桌离主摊远,影响不到什么人,烧烤摊老板也不过来劝架。

“谢星塘!”

混乱声中,谢星塘听到一个特别清晰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他闻到熟悉的味道。

杨一北把他带离战区。并把他背过身去,在他耳边轻声说:“别转过来……”

温热的鼻息打在谢星塘耳廓,惹得人心尖痒痒,谢星塘就这么僵在原地。

身后是剧烈地打斗声,眼前街道和路灯还是这样模糊不清。

哗啦,酒瓶被砸碎。谢星塘心跟着一紧,不由出声:“杨一北?”

“我没事,我砸碎的。”

“……”

战斗还在继续,不过从拳脚相向变成了唇枪舌战。双方都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开始互向问候。

肩膀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杨一北喘着粗气说:“这没法吃东西,待会儿估计还得赔钱,你要是害怕我带你回我家。”

“回你家?”谢星塘捕捉到关健词。

杨一北点头,拉着他远离烧烤摊。留秦嘉栋一个人在这里骂。

谢星塘望着杨一北的侧脸,小心翼翼开口:“你们刚刚打架了?”

“没有,”杨一北笑了起来,“都是认识的,秦嘉栋初中同学。关系也不是特别好,不过没真打起来。在那闹呢。”

谢星塘这才放下心,打架就会受伤,受伤会疼,他不想让杨一北受伤。

“秦嘉栋,他…为什么…”谢星塘斟酌了一下用词,“会进局子。”

杨一北没想到谢星塘会关心这些,但既然他问了自己还是很乐意告诉他:“他父亲经常家-暴他和他母亲,十九岁那年秦嘉栋防卫过当造成了他父亲死亡。”

短短两句话,却概括了秦嘉栋的上半生。

谢星塘一时间很同情他,心底说不出来的苦涩。如果没有这些事,或许秦嘉栋本来应该拥有很灿烂的人生吧。和他的名字一样。

把谢星塘送回自己家,杨一北又不放心的去找秦嘉栋。

到烧烤摊时,他看到秦嘉栋垂着头,像一摊烂泥一样坐在椅子上。良久的一言不发。

“没关系,总会有旅行社要你的……”杨一北走过去安慰道。

秦嘉栋却摇了摇头,说起了丧气话:“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没前途了……”

“我想去看看我妈,”秦嘉栋摇晃着起身,杨一北刚想去扶却被制止了,他说,“我没醉,相反我从未如此清醒过,别跟着我。”

没有人能动摇秦嘉栋做出的决定,他的身影也慢慢被夜色吞没。

黑布之下的墓地显得特别阴森和荒凉,但秦嘉栋却不感到害怕,他知道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下埋葬着自己最爱的人。

“妈,我做不到了……”

一张红油纸被留在这里,埋进了墓地。

红油纸上用黑墨写着:祝,秦嘉栋步步高升。

杨一北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乐观的人,对待生活其实很消极。

在医院那几年,他就见过了世态炎凉与悲欢离合。

他见过因为没了孩子在医院整夜哭泣的母亲,也见过没了父亲却不懂什么是死亡仍然在笑的傻子儿子。

医院里,妈妈永远哭丧着脸。时不时抱着他痛哭,时不时又对他冷漠至极。

“你要做个乐观的坚强的孩子,不要像妈妈这样。”

回忆到这,杨一北已经不知不觉上了七楼。打理好自己的情绪,他慢慢推开卧室门。

谢星塘没有睡,手上拿着上次那本看完的书。望着杨一北的眼神充斥着热切。

“杨一北,我不想偷偷喜欢你了,我想光明正大的喜欢你。”

书里的主人公给了他勇气,如果一直不说的爱恋藏在心里,那就没人会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看到杨一北停在门边。周围像被人按了暂停键,只剩心脏突突跳的声音。

在漫长的沉默中,谢星塘的心被越抓越紧。如果失败了,他们就不能是朋友了。他突然很后悔,不该说的如此草率。

谢星塘慢慢低下了头,眼里蓄满了泪水。

突然,杨一北把他整个人拉近,伸手拨开他的刘海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又没说不答应,怎么就哭了?”

谢星塘愣怔片刻,突然笑出了声。双手紧紧抓着杨一北的衣服,把他抱的很紧很紧。

-

三个月前。

杨一北对秦嘉栋说过一句话:

“你信不信,一天一朵花我可以把谢星塘拐回家。”

这场爱情的赌局中到底是谁先动的心,没人知道。

或许是那颗大白兔奶糖,亦或者是火车站的第一眼。

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蓄谋已久,一切的开端都是喜欢。

再从喜欢慢慢变成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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