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亮,南杂店就开了店门。杨一北昨天送他回来后,谢星塘就一直没有睡着,不是失眠而是想念。
同样早起的还有杨一北,他在路边的野玫瑰丛里摘了一朵开的最艳的玫瑰花。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将带着露水的玫瑰花放在柜台上,对另外一个少年说:
“谢星塘,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天。往后的日子会是∞。”
∞,无穷大。
谢星塘没有了轻生的念头,他把美工刀锁在抽屉里,用药也逐渐减少。和杨一北在一起他不会感到低落。
杨一北一有空闲时间就会和谢星塘一起看小说,追番剧看连载漫。看书中两个男生爱恨缠绵的故事。
南杂店的起居室里,谢星塘靠近杨一北。
慢慢踮脚,再踮脚。微凉的双唇慢慢覆上温热的唇瓣,一触既分,犹如蜻蜓点水。
杨一北愣怔片刻,看着谢星塘红着耳朵跑开了。
“很晚了回去吧,多毛要睡觉了。”
多毛被谢星塘抱进狗窝。
“小星星害羞了?”杨一北追上谢星塘的脚步,打着趣道。
小星星这个外号,杨一北很少叫。但每次一喊总有点别样的暧昧。
夏季也算是飞鸟镇旅游的旺季了。石榴花与木棉,萤火虫与落日。
杨一北带团走在前面,谢星塘带着多毛远远的跟在后面。
夏日生风,少年的头发被吹的凌乱,杨一北回头刚好可以看到谢星塘。
“汪!”
多毛打着招呼。
白天谢星塘会陪杨一北去工作,晚上杨一北会陪谢星塘一起看动漫。
窄小的起居室里,杨一北抱着谢星塘窝在椅子上。谢星塘用平板看着动漫,一个小绿人和一个小蓝人的故事。
谢星塘的童年很压抑,杨一北说过会陪他重新过一个快乐的童年。
多毛在旁边盯着手机里的狗狗剧,两人一狗各看各的。四周很安静,响起了片尾曲。
今年的冬季雪下的特别早,谢星塘穿着初见时那件羽绒服抱着多毛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里。
多毛快一岁了,长了好多。毛也长回来了,比之前好看了好多,镇上好多小孩都喜欢它。
“星塘哥!”
东子朗声说:“小北哥正在联系季奶奶家人呢,天怪冷的,你别去了!”
“我不冷,我去看看。”
住在镇东边的季老太太快不行了,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之前一直一个人在家。
其实镇上都是这样,留下最多的就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好多人几年都不回来一趟。
有个时候谢星塘就在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杨一北这样的人呢。善良、热情、长的还好看。
镇上的老人时常夸他,小孩经常围着他。就连只有一面之缘的游客都很喜欢他,永远是那么的受欢迎。
“我陪你去吧。”东子不放心,怕他找不到地方,硬要陪谢星塘一起去。
谢星塘也没有推辞,因为他真的找不到地方。
雪落了满院,院中的树也已经凋零,象征着生命的逝去。
秦嘉栋蹲在屋檐下抽着烟,正在和某人通电话。见到他,扬起下巴示意他进去。
屋里围了好些人,谢星塘有些怕生站在门口犹豫着。直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杨一北的身影,周围人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他俩。
“你怎么来了?”杨一北把谢星塘单独拉到外面,知道他怕生。
“我…有些害怕……”
又有人要死了,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开始畏惧起了死亡。
“别害怕,我会一直在。”杨一北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头发丝都是冰冷的,上面还沾着雪。
“冬天洗了头就别出来了,”杨一北蹙眉把他揽在怀里。
“多毛是热的,像暖宝宝。”谢星塘把头埋在杨一北怀里,声音闷闷的。青柠酸涩的甜味中夹了风雪味。
季老太太还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季家今年过了一个丧年。
把剪好的飞鸟形状的贴纸贴在窗户上,再挂上红灯笼,小小的南杂店也有了年味。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哥哥们!”东子从家里跑了过来,给他们看他新写的字。
两张红油纸上分别写着:
祝,杨一北长命百岁。
祝,谢星塘喜乐无忧。
和杨一北在一起的日子好像过的很快,春天到了,谢星塘觉得这里两侧开满鲜花,路上充满生机。
这天,谢星塘在家里逗狗玩,一个身影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光。
“哥?”谢星塘慢慢站起,眼底满是惊讶。他哥为什么会来这里?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又或者他们之间是兄弟。谢星池主动解释说:“怎么,我来看看你不行吗?”
“行,”谢星塘低着头,要多毛出去找小朋友玩。
说是来看他,但自始至终谢星池没有说一句关心他的话,而是打量起这个南杂店,就像领导视察工作。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冰冷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做包子了?”谢星池随手拿起一个热乎乎白软的包子,咬了一口蔬菜馅的,“味道还不错。”
“不是我做的,朋友…做的。”谢星塘走过去把包子放进冰箱,他和多毛还没吃呢。
“女朋友?”
谢星塘摇头。
“男朋友?”
“不是,普通朋友……”
一小会儿的犹豫让谢星池察觉到了什么,他笑了笑丢了包子拍拍手说:“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谢星塘总感觉心里不舒服,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偏偏杨一北又不在,他出去带团了。
下午,谢星塘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他妈妈的。
傍晚的风景还是那么美,晚霞依旧灿烂,整个天空都是粉色的。
轰隆隆!火车开过的声音震耳欲聋。
谢星塘双眼死寂,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手里握着的是碎碗片,即使手心已经被割破,鲜血滴红绿草,他还是感觉不到疼。
趁着四肢还没有麻木痉挛,他想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好久没有发病了,但这次却是如此的严重。兜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即使大脑一片空白他还是看清了屏幕上的三个字。
“杨一北”一个刻在他骨骼上的名字。
他本来想接的,但耳边却传来他妈妈今天下午说的话:
“你哥说你在和一个男生谈恋爱是真的吗?!”
“你是疯了吗?我应该把你关进精神病院!而不是让你出去乱搞!!”
“那个什么抑郁症我已经觉得很离谱了!结果你还同性恋!真让人觉得恶心反胃!”
“你是在给你妈我演戏么?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只能给我带来痛苦,我不该把你生下来的……”
“嘟嘟嘟…………”
家人的指责和不理解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一时间想不起所有美好的事,生活除了灰暗还是灰暗。
一闭眼就是妈妈拿着成绩单指责他,哥哥坐在沙发上笑话他,爸爸就像看不到他,他只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丑。
想到这,谢星塘突然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他被世界上最亲的人抛弃了。
火车铁轨旁没有栅栏,人可以从中间穿行而过。
铁轨上还有太阳残留的余温,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谢星塘闭上眼睛躺在轨道上,手脚已经开始麻木了,手指伸不直。
“轰隆隆——”
绿皮火车慢慢开过来。
手机还在振动,不停的振动。是谁?是谁一直在打电话?
“谢星塘,我想要你活着。”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每年仲夏都陪你来。”
熬过春天就是夏天了。
眼泪没入鬓角,心脏止不住地疼。
在火车开过来的那一刻,谢星塘拖着麻木的身体跑出了铁轨。
火车从面前开过,像风,像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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