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阶级这单个话题,就能对阶级社会身份认同和群众心理归属展开无尽的探讨。
但诺曼不想显得学究气、好为人师,或是流露出久无知己的寂寞,便没有多言,同辛道了别,等待那边中断通话。
次日清早,诺曼办好了休假的手续。
给车换上能量满格的主板,驱车行驶在通往米利桀主宅的路上,终端收到了辛发来的战役报告书。
米利桀主宅两面临山,从正门起始,延伸而出的数百亩错落着农庄的土地,都属于米利桀的领地;背靠着的森林也不例外。
远处看,整座庄园宛如森林颈间的水晶,葱郁林木的起伏又如墨绿绒毯的褶皱。
刷着银漆的铁栅大门向两边推移,管家莱恩,头发连同制服都一派板正,做任何表情都显得恭敬端肃的面孔,同整个庄园的一众雇员于大道两旁列队。
诺曼立即停了车。
管家上前开门,手虚罩着诺曼头顶,确保他不会撞到头。
“少爷,欢迎回来。”
诺曼环视身边弓着腰的人们,吸气又吐出,低声说:
“让他们去忙吧,不忙就休息。”
管家安排人停放诺曼开来的车,遣散了其他人,请诺曼上了庄园内的摆渡车,亲自开车。
只剩两个人,诺曼阻止他发动车子。
“不要铺张,别把人都叫来给我问好鞠躬,这毫无意义——每次回来前,我是不是都跟你说过?”
“是。”
“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即使这次我没说,你应该也不会重新摆回这个排场。”
“抱歉……让您失望了。”
“还要说几遍,别叫我少爷,名字就好,也别用‘您’。”
诺曼垂眼,看着他深低的头。
“抬头,莱欧。”
莱恩依言抬头,露出变得惨白的脸。
“你的工作很出色。我知道前任总管家对你从小灌输的观念很难改变。”
他也不过二十多岁,年轻英俊,却好像一百二十岁一样呆板死气。
“不过希望你也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我把你当作米利桀的员工,请你别把我当成上世纪的封建贵族。”
“是,诺曼少爷。”
“……开车吧。”懒得就称呼纠缠,诺曼系好安全带。“这几年的账目和森林土地相关的合同都准备好了?”
莱恩发动车子,向办公别墅行驶。
“准备好了。整件事都是我的失职……”
“是你的失职我了解了之后自会处罚,不用你擅自领罪。”诺曼抬了抬手,最终按住额头。每次跟莱恩说话都倍感心累。“就直接说事。”
莱恩沉默了一下,开始汇报调查结果。
即使是正当的假期,非必要不休的诺曼之所以会休假回来,就是因为米利桀背靠的这座森林出了问题。
森林做经济用途的区域以外是保护区,那里被盗猎了的野生动物和盗伐了大量的珍奇树种。
常驻护林员没有尽责巡察,他们没上报,甚至有意欺瞒,总管家莱恩每天有做不完的事,自然无从得知。
以致政府林业随机巡察,才发现森林生态被毁坏到这个地步。
“要修复维护的话,必须投入更多人力物力。”
“该投入多少就投入多少。”
诺曼头也不抬的翻看文件。
近十年账目、合同的电子版、纸质版,以及它们的备份。
莱恩把午餐送到了办公室,诺曼吃了几口,接着核对。
平时有专门监察核对的人员,诺曼偶尔也查账,只是没那么精心。
到了傍晚,诺曼渐渐理清脉络和偷钱的手法,那只老鼠做得比较隐蔽。
动作不大,胃口倒是不小。
一起核算的女士提醒诺曼到了晚餐时间,他活动身体,步行去餐厅。
厨师一道道上菜时他满心寻思着森林,隐隐还觉得忘记了什么。
当他注意到时钟上指针的位置,已是往常86那边用餐后了,他有点想取消今天同部队的例会,但积压了不少事。
他从摆着餐盘的桌边退开些,连通辛的终端。
……
即使加快语速精简用词,还是没能在半小时内说完。
“两天没有开例会,今天延长了十分钟还请理解。”
那边是一片与昨天大相径庭的安静肃穆。
“并且再耽误大家一些时间,算是题外话——”
门厅忽然传来动静。
诺曼刚想到什么,银色长发头戴太阳帽的俏丽少女走了进来。
满面笑容,步伐跳跃,胸前挎着的相机随之摇晃。
“刚听管家说你也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妹妹芙拉蒂蕾娜.米利桀前几天从军校放长假了,这就是诺曼忘记的事。
而且忘得彻底,一白天不见人影也没觉得不对。
“没多久。”诺曼含糊地回。
通讯还连着,也许该中断了。
辛和其他人都在通讯频道里,管制官那边系统默认这条频道公放,他也没有对此调整,他们自然听见了他妹妹的声音。
他明显话没说完,辛不好贸然终止通讯,而往常他又不会主动终止。
“需要我这边终止通讯么……”
未等诺曼定夺要不要把话说完,听到这声音,向往着指挥战场保家卫国的军校在读生兴奋地凑过来。
“哥你连着战区?是哪支队伍?”
诺曼想做手势示意她安静,却被一把抓住手。
“掌心这么大块疤,是发生什么事了?”
“蕾娜……”
“你本来身体就不是特别好,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我们管制官真的不是AI呢。”赛欧悄声嘀咕。
辛偏头,想到他对口头传讯坐标的解释,没有显露任何受伤的迹象,操纵杆断了也不至于划伤落疤。
诺曼拂开蕾娜的手,面对她担忧的神情变为失落,刚想开口,终端传来话音。
“我们是先锋部队,驻地最危险,人最难缠的队伍。”可蕾娜高声说。
她有点不爽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白种公主,细甜的声音一听就无忧无虑,还那么有兴致地在他们面前关心她管制官哥哥手上那丁点大的小伤。
“大家都还在听啊。”然而蕾娜完全没听出讥诮,更好奇地问。“这个女孩,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可蕾娜。”她倒被对方友好的态度弄得有点愧疚。“十五岁。”
“那请问大家的名字呢?”
诺曼扶额装死。
那边一时也是死寂。
他们对管制官和白种有着骨子里的反感,又对天真烂漫的礼貌小姑娘厌恶不起来。
“我叫凯耶,代号是樱花。”
安琪在凯耶旁边,为了不让她尴尬,也自然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安琪.艾玛。”
诺曼愣了一下,微侧了脸。
“代号是雪女?”
安琪藏了点坏心,故意只报名字没说代号,没想到他竟认出了她的声音,明明她好像没太跟他说过话。
“名字——”诺曼说。“很好。”
“……”
安琪与凯耶面面相觑。
往四周看,他们也神情微妙。
在蕾娜探究的视线下,诺曼一派自然地解释:“追溯古义,Emma意为世界的,完整的,无所不能的。”
也是他曾经挚友的名字,是柔软的,温暖的,刻骨难忘的。
“平白吊什么书袋啊。”蕾娜嗔道。“说话注意空气。”
众人:“……”
居然被妹妹训了。
“知道了。”
众人:“……”
居然接受了。
突然又有人起头,众人陆续报上名字和代号,诺曼在脑海中把他们的名字一一与资料对上号。
“送葬者,辛耶.诺赞。”
辛说完,重归静谧。
“我叫芙拉蒂蕾娜.米利桀。”
人太多,记不过来,蕾娜用手腕上的终端录了音,说不准未来会跟他们再连上线,她决定回去背一下。
“大家都说了自己的名字,那我们就互相认识了。”
不是所有人都报了名字。
辛和赛欧身边的几个人注意到他没有吭声。
“笑面狐?”诺曼开口。
既然都问了,也都说了,就一个都不能落下。
被点到的赛欧一怔,不得不承认这位管制官脑子确实好使。
同伴们看向了他,赛欧皱起眉头,难道他们都忘了吗,这位白种管制官的言论好像只有自己记得。
只需要管制官装模作样把他们当人对待,仅仅做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最基本的事,这些人就轻易被迷惑了……他闭上眼睛,咬着牙一言不发。
“赛欧.利伽。”
“喂!辛你——”
赛欧对上辛平静的目光,无奈偃息旗鼓。
他们根本不在乎。
就连那个小姑娘,也不过是观看动物表演的好奇孩子,对动物充满喜爱和向往,绝不能说她有恶意,她是无知着善良的,并对动物表演的残忍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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