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跨了门槛升温,罗徐成从栖宁过来,进门就往韩潹家沙发上躺,一动不动地摊开身子吐气如兰:“好久没见到你了,可把我想死了。”
“少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韩潹抬脚往他四仰八叉的坐姿上踢了一脚,“家里有小孩,坐得好看点。”
怔了一下,罗徐成刚被跟朋友的重逢热络冲昏脑袋,满头大汗还没去,被“小孩”两个字摁在崎岖的路上:“什么?”
“说我呢。”屋里突然冲出来个得意的人影,探了探头,“徐成哥,好久不见。”
小孩?严其羽?
罗徐成缩头缩尾地快快坐直了身子,目光移动到韩潹没有点点变化的脸上,眼睛里分明写着“说出小孩两个字,你也不嫌脸红”几个大字。
无药可救了。
白天里,罗徐成的到来让气氛变得微妙,韩潹不爱说话,浸塑于浩瀚的墨海里,形同虚设,像个多余的。
另外那俩话说不停,吃饭的桌上就没有停顿过话题。
话接上回,开始提起了感情,罗徐成不做人,基本上都在秀恩爱,来黎城是因为女朋友在这儿。
两个艳阳高照的人站在白昼里侃侃而谈,韩潹往严其羽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嗷嗷。”严其羽点头,真就老实下来了,一颦一笑都挂带着羞赧。
趁着三个人都有时间,罗徐成准备晚上带出去喝点酒,他撇撇头:“其羽,今天也不为难你,必须吹个七八瓶。”
严其羽像一根已然成为了活化石的柱子,吞吐道:“徐成哥,我哪儿会喝酒啊。”
小心思太明确,韩潹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声音悠悠地传来:“别装。”
一阵沉默。
大道深夜,酒是一点没喝上,罗徐成心血来潮,非要拉着两个人为他接风洗尘,去4s店提了辆新车,酒没喝上,拐个角去了赛车场。
韩潹皱皱眉,一直知道这家伙爱玩,没想到来了个陌生地方,居然也能聚集一群狐朋狗友。
赛车场男男女女聚集一地,高跟鞋踏在地面的声音很长很尖,凝固的道路上留下了脚印。
严其羽跑上前,在车身摸了摸:“徐成哥,这车真帅。”
抽了根烟,罗徐成吞云吐雾:“让你潹哥给你买。”
韩潹眸光一动,还真等着严其羽开口。
买辆车他也很愿意,只是严其羽从来不开口问自己要贵重的东西,果然,他听到严其羽摇头的声音:“算了,潹哥赚点钱不容易,医生那点死工资能买什么车啊。”
“弟弟。”罗徐成拍拍他肩膀,“别替他省钱了,你是不是忘了你潹哥是个富三代了。”
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摇旗的女郎晃动手臂,车身飞了出去,满场的欢呼声,韩潹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等。
他身边朋友不少,只是大家都爱玩,喜欢刺激的游戏,有的是解闷的东西,韩潹不同,喜欢看书,喜欢健身,养养花草。
纯粹就是老年人的作息和生活习惯。
这样的自己,能让严其羽这般爱玩且不喜欢闷呼呼东西的人喜欢,韩潹都觉得匪夷所思。
“哥哥。”严其羽跑过来,“我找了你好久,你不去看看吗?”
“其羽。”
“嗯?”严其羽被他叫得发懵,“怎么了?”
“不去找人玩吗?”他其实是想说,自己那么闷,又不会说话,真没必要守着自己。
严其羽这只鸟,不该只局限在他这小小的一片天。
本该遨游。
“哥哥,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严其羽拍拍他的肩膀,充满了呵护的样子,“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严其羽说:“我过几天英语小考。”
潜台词就是让他帮忙补课。
“才刚过来。”韩潹说:“我可以等等你,想玩就去,我给你兜底。”
他一低头,看到严其羽脸上的微笑变得很深,随即抬头去撩开韩潹的头发,存在一刻,就是永恒。
“没有潹哥陪着,没什么意思。”
“骗人。”韩潹太了解他。
这家伙从小就是个爱玩的,身边朋友一波接着一波,从来没有在寂静环境里踱步过,韩潹是他心上唯一的净土,是神秘的小宇宙。
只是当下有些可惜,这是个浑然无解的玄机。
“我跟徐成哥说过了。”严其羽冲过来,挽着韩潹的胳膊,“回家吧。”
黑天黑地,上车后,韩潹给他揽过安全带,唇角微扬,沉默已经胜过大多数语言,严其羽盯着他看,过了会儿后,带着七分柔酸三分醉意凑上前。
“你喝酒了?”韩潹撅了撅眉头,往车后座看有没有水。
手指还没碰到水瓶,头被严其羽抓住,他抱得很紧,唇戳上来,吻技太差,牙齿磕破了韩潹的嘴唇。
“潹哥,我好喜欢你……”
看来是真喝酒了。
韩潹愧恨于自己没早点察觉这家伙偷摸喝了点酒。
“先回家。”
“回哪儿。”严其羽喝得不多,意识很清楚,“你又不让我跟你住,我不想被中年大叔骚扰。”
语气逐渐变得委屈起来,韩潹拿他没办法,轻轻叹了一口气:“回我那儿。”他顿了顿,“明天我有时间,去给你收拾东西。”
他想了想:“要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全扔了得了,我给你买新的。”
毕竟严其羽那些奇奇怪怪的服装,他看着也别扭得厉害。
“我能不穿吗?”严其羽还是那个严其羽,嬉皮笑脸的。
“你……”韩潹被他一句话溜得脸上全是红霞,加之刚刚让严其羽给亲了,大脑正是空白,“又瞎说话。”
“行了,我不逗老处男了。”严其羽目视前方,“困了。”
老处男什么意思?
所以严其羽……
韩潹想得颇多,最后又想,那又怎么样,自己跟他确实不会走在一起,他跟别人有什么,自己也没什么立场说。
只是想到严其羽可能真躺在哪个男人身下,他就嫉妒得忘乎所以。
回屋里韩潹就恨丢了魂似的,洗漱完就往卧室里走,严其羽在干什么他无暇顾及,走得飞快。
门合上,连同韩潹的郁闷一起被夹断了。
半夜罗徐成没回来,估摸着找女朋友去了,韩潹看书的眼睛睁不开似的,他站直了身子往外看。
楼外的霓虹灯把夜打得格外寂静。
他破天荒给路曼文打电话。
听筒里母亲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阿潹,怎么了?大晚上给妈妈打电话。”
韩潹憋了一口气后,哎了一声:“妈,我要是犯错了,你会原谅我吗?”
他克制许久的感情得不到释放,路曼文笑着说:“你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错,这次的事很严重吗?”
严其羽的脸出现在脑海里,韩潹自顾不暇点点头:“是挺严重的。”他说,“我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哪家的姑娘啊?”路曼文猜测道,“是你爸爸对家的姑娘?”
“不是。”韩潹摇摇头,憋在嘴上的名字将出不出,“不好说。”
“那等你愿意说了再说。”路曼文安慰道,“你太循规蹈矩的人生,偶尔也可以出点差池,阿潹,开心就好了。”
可是他现在并不开心。
只觉得压力大得自己像被埋在了五指山下,再也逃脱不出。
韩潹一大清早去了医院,官二代眼睛受伤是件大事,临了,院长特地让他们开了一场会,形势严峻,医院里厉害点的眼科医生都去看了一遍。
眼球被划破,基本上就是个失明的结果。
院长被施加压力,这份压力延伸,又回到了科室身上。
回到科室倪沫就开始掀桌子骂骂咧咧:“谁他妈能把破碎的眼球治好,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男的眼球已经报废了,刁难谁呢。”
她扭头:“韩潹,你觉得这事怎么办?”
摇了摇头,韩潹心道,老练的医生都没有办法,他一个经验不足的人,提不出来什么看法。
何况那个男人的眼球,明摆着是找了个地方泄火。
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压抑的气氛卷得所有人都是一个状态,韩潹很晚回家,严其羽正蹲在门口,旁边箱子叠了几层高。
累得睡着了。
把门打开后,韩潹弯腰把人抱进去,又开始整理他带过来的东西,顺手捏了件外套盖在严其羽身上。
东西还挺多。
搬到最后,剩了一把很旧的吉他,拨弦轻撩,还有锈声,韩潹恍惚想起,严其羽成绩一直不太好,从小学开始就是垫底的。
老师还建议过严叔带他去检查智商。
家里人几乎都认为这是个智障儿童了。
韩潹不信,耐着性子跟他讲题,一遍遍,打开了严其羽的智囊,这家伙拿了人生中第一个双百。
吉他是韩潹送他的鼓励礼物。
那段时间,严其羽的成绩上去了不少。
放那么久没舍得扔的,还有一份对韩潹的固执在里面。
最后一个箱子进屋,韩潹听到隔壁有了动静,姜岁聿的导盲犬正带着他进屋。
身后还有个帅气的男人,两个人有说有笑,丝毫没顾及到韩潹,楼道里的灯适时的黑了。
他只听到嘴唇用力碰撞的声音,混杂着暧昧的喘息声,最后门关上了。
韩潹心猿意马,忽然想起严其羽那个不恰当的吻,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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