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白花花往背篓里铺上一层松软的草,再将瓦罐妥善地放进背篓里,防止瓦罐被碰碎。她背上背篓,带上旺财,告别了青娘,就出了门。
那天晚上她记得刀疤叔提过,他住在山脚下的茅舍里,那晚跟她告别后,他好像走的是李家村的方向。白花花推测,他家应该就在李家村附近的山脚下。
她背着背篓,悠游自在地走向李家村,一会儿摘朵花,一会儿又叼根草,吊儿郎当的。
与白花花不同,旺财一出了家门,就跟出来巡视江山的大王似的,尾巴高高竖着,眼神嚣张,就差在脑门上写下“恶犬在此”四个大字了。
在白家村,路过的狗避让着他们也就罢了,就连进了李家村,路过的狗都退避三舍。
哟,看来旺财把战场扩展到李家村了。
“旺财,好样的!”白花花拍了一把它的狗头。
“嗷!”在外面别破坏本大爷的形象!
白花花就当没看到它龇起的尖牙。
白花花抄小路走到了李家村范围内的山脚下,一路上荒不拉几的,就没见几个村民。忽然,她隐约看到树林里藏着一间茅舍,走进一瞧,茅舍还被荆棘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外面的人轻易不能窥见里面的情况。
这很符合刀疤叔冷肃的作风。
这应该就是刀疤叔的家了。白花花推测。
白花花走到茅舍前,柴门上挂着的兽头骨赫然呈现在她眼前。
头骨的眼窝处空洞洞的,纵使没有眼睛,这两个黑洞也有如鬼魅一般直视着她。林风引得树叶簌簌作响,白花花打了个冷颤。
“嗷!”旺财朝着兽骨吼了一声。
还在院子里吃早食的疤刀子听到外头的狗叫,以为是哪家的狗晃悠到了山脚下,不以为意地继续啃着昨夜剩下的烤鸟。
“有人在家吗?”白花花高声喊。
这下疤刀子确定有人找他了。毕竟这儿离李家村人聚居的地方有些距离,附近并无其他人家。
只不过这怎么像是个女娃娃的声音?而且还怪熟悉的。
疤刀子一时想不起来。
他咽下口中的鸟肉,粗声道:“在。”
是刀疤叔的声音!
没错了,就这家!
白花花高兴道:“叔,我来给你送谢礼了!”
谢礼?
疤刀子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做了啥好事还值得别人给谢礼的。
莫不是认错人了?
他放下手中的烤鸟,抄起一块布胡乱擦了嘴和手,带着一腔疑惑往柴门走去。
“咯吱——”
柴门一开,疤刀子往外巡视一圈,没看见人啊?
莫不是有诈?!
疤刀子的肌肉骤然紧绷,只一瞬间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叔......劳烦您低一下头。”
白花花因为早年乞讨的经历,有些营养不良,尽管这三年饮食恢复了正常,但终究是伤了根子,较其他同龄孩童略矮些。疤刀子身材魁梧,还喜欢往远处看,一时看不到她倒也正常。
疤刀子闻言低下了头,看到了个背着竹篓的女娃娃,身旁还蹲着一条狗。
竹篓、女娃、狗,这个组合让疤刀子一瞬间记忆回笼,回想起了那个在山里迷路女娃娃,还有,她的亲娘。
疤刀子:“是你啊。”
疤刀子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
白花花感受到气氛的细微变化,轻吐出一口气。
咦,方才刀疤叔好吓人。
“那次带你下山之是顺便的事情,没必要如此庄重。”疤刀子弯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些。
“对于您来说是小恩,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大恩。若不是您,我和旺财恐怕都要迷失在山里,被野兽给吃了。”白花花有自己的说法。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背篓,双手捧着瓦罐,举向疤刀子。
白花花:“这是青娘昨夜特意做的野菇酱,可好吃了!这不,一大早的,我就给你送来了。”
丝丝缕缕的香气从瓦罐溢出。
她做的?
疤刀子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本想婉拒,可手却不受控制地接过了瓦罐。
白花花看他接了过去,满意地笑了。她就知道,没人能拒绝青娘做的野菇酱。
谢礼也送了,白花花正准备与他告别。
疤刀子却突然说:“你们进来吧,总不好让你空手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我是来送谢礼的,又怎好带着东西回去。”白花花连连推拒。
疤刀子却说:“若是你不收,那我也不好收下了。”他作势就要将瓦罐放进竹篓里。
怎么办,白花花真的想让刀疤叔尝尝青娘的手艺。
她犹豫了了一会儿,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进了他家院子。
大不了以后再给他送点东西嘛。白花花这么想着。
一进院子,她就看到了挂在木架上晾晒的兽皮,黑乎乎的,全然被铺张开来。
疤刀子:“这是黑熊皮,上个月刚被我剥下来的。”
疤刀子注意到白花花的视线黏在兽皮上,就开口解释了一番。
疤刀子再一次刷新了白花花对他的认知。
他感受到白花花炙热的崇拜眼神,有些无所适从。
他拿起一只烤鸟,递给白花花,试图转移话题:“这是我昨晚烤的鸟,你尝尝看。”
这娃娃跟她娘一样身材消瘦,应是没吃过多少肉,不多吃点肉就长不高了,疤刀子这样想着。
那烤鸟通身金黄,色泽诱人,还散发着阵阵焦香,让刚吃完早食的白花花顿感腹中雷鸣。
“可是......”这可是肉啊,金贵着呢,她可不好意思吃别人家的肉。
“别可是了,这是我在山里抓的,不值几个钱。我这里多着呢,敞开肚子吃吧。”疤刀子侧身,露出了案桌上一大盘子烤鸟。
既然这样,她就不客气啦!她道了声谢,接过了疤刀子手上的肉,一口咬在金黄的鸟腿上。
疤刀子烤鸟的时候并未添加任何佐料,但当焦香的汁水在白花花口腔里绽放时,白花花依旧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幸福。
疤刀子和白花花坐在旁边的石墩子上啃着烤鸟,时不时还聊几句。旺财就在旁边捡他们吃剩的骨头。
“叔,我吃完这只鸟就得回家帮青娘翻晒蘑菇了。”
“寻常人皆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娘,为何你还要特意称呼她为‘亲娘’?”疤刀子听出不对劲来了。
“是青娘,青色的青,她是我的养母。”
“哦?那你的养父?”疤刀子小心试探。
“我没见过养父。”
“这是怎么回事?”疤刀子强摁住自己雀跃的心,免得自己大失所望。
一说到这,白花花的心情顿时由愉悦转为低落。她放下烤鸟,讲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疤刀子听完,沉默了许久。
三年前的大雪打得中抚国上下猝不及防,就连他,也是凭着寻找被冻死的动物才勉强撑过了冬天,更不用想那些以耕种为生的百姓和街边的乞丐。
这女娃和青娘也是命运坎坷之人。
听那女娃说,她和青娘无力在其亡夫留下的田地里耕种小麦,只能在田里种些蔬菜供日常食用。平常她们则上山采蘑菇,把晒干的蘑菇拿到县城里换钱,再用赚来的钱向同村的人买粮食。
家里没有顶梁柱,委实是艰难些,不然她们也不会消瘦成这样。
既然她那亡夫是个短命的,倒不如让他......
疤刀子看向白花花,眼神里满是慈爱。
白花花不太理解疤刀子像是看自家崽子的眼神。
可能她想岔了吧。她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啃着室内剩下的烤鸟。
“花花,多吃点啊,不要客气。”
白花花刚啃完一只烤鸟,另一只烤鸟就被塞到了她嘴边。
“叔,我饱啦,今早刚吃了早食。而且,我要回去翻晒蘑菇了。”
“饱了啊,那我打包几只给你带回去,让你娘也尝尝。”
说完,疤刀子就跟个愣头青似的,兴冲冲地进了厨房,拿出了一张被洗干净的大叶子,把几只烤鸟包住,再折了几根草把包裹缠紧了,放在了白花花的背篓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白花花是目瞪口呆。
“别愣了,赶紧回去吧,要听你娘的话啊!”
“……?”
为什么刀疤叔要管我听不听青娘的话?
白花花疑惑不解。
白花花被送出了疤刀子的家门,连带着旺财。
疤刀子站在门口,看着白花花和旺财逐渐远去,嘴角终于忍不住翘了起来。
青娘夭折的女儿和花花同岁。听花花说,她今年九岁了。中抚国的女子大都十六七岁成亲。照这么说来,青娘应该二十六七岁了。
他疤刀子早年从军,五年前战事平息,他回到故土,却发现亲族早已不知所踪。心灰意冷之下,他来到了临江县辖属下的李家村,在山脚下搭建茅屋,独自生活。
家里没个亲族给他张罗婚事,如今二十八了也未曾碰过姑娘家的手。再加上他怕脸上蜈蚣似的疤痕吓到别人,平常也不经常出现在人群中,成日在山里与野兽为伍。
那夜撞见荆钗素裳的她,疤刀子突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成家的**,可那声“亲娘”将他打入了冰窟。不曾想,她的养女却上了门,让他得知其境况。或许,这就是幂幂之中的缘分吧。
老天爷都要帮他一把!
可是……这脸上的疤痕……
疤刀子由喜转忧。
他转身回屋,苦苦思索对策。
离开大半年,就为了备考。现在考试结束,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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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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