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阿嬷昨日便被接到四时院住着，比外人早一日看到嫁妆，开了天眼了。
先前孙女儿虽说不用她愁嫁妆，鸡窝里飞了只凤凰，卖掉整个窝也凑不出个体面的物件儿，可这如何能不愁呢？
她便找认识的亲戚好友都借了一些来，想着能多凑一抬是一抬，结果到这一瞧，她凑来的那些连根床柱子都买不起。
各家太太们今日是来添妆的，一般手里都会备着两套添妆礼，也好看人下菜碟用，待看过嫁妆后，有些便拿出了贵重的那份，有些还将两份汇做一份来添。
其中最有诚意的便是王氏、林大太太、曹太太和蒙太太四人。
要知道这两年玉馐楼可是给这四位赚了好多私房银子，除了曹太太子女多手头紧外，另外三位私房都阔绰得很，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石榴。
又是晒嫁妆又是添妆，四时院直忙到暮日西斜才散去。
知菊又带着人点了一下添妆，又能凑出两三抬来，不过县主的规格是一百二十八抬，不能逾制，只好将原有的嫁妆再松松往里加塞。
孙女儿有这样的嫁妆傍身，石阿嬷便安心了，只等着发嫁孙女儿了。
到了夜里，两个教养嬷嬷表情严肃的抬着一口箱子进了石榴的屋子。
看这架势石榴只以为两个嬷嬷也是要给自己添妆，这么大手笔，一时间她好奇极了，暗暗等着两个嬷嬷揭开谜底。
结果，她就被按头听了一个时辰的人类起源的理论课。
那箱子里装着一箱栩栩如生的成对雕像，各种姿势的都有。
石榴自问是从现代过来的，也不是无知少女，但还是被古人精刻的雕工震惊到害羞，连神态都有，就差能发出声音了。
嗯，声音是有的，两个教养嬷嬷一个个拿起来做讲解，只不过表情严肃，比教礼仪规矩时还严格，故而对着这么生动的雕像小人儿，也让人生不出一分旖旎的心思来。
这样的婚前生理知识课，当然是新郎新娘都要上。
凌镜踩着夜色回了凌家，刚是梳洗用膳完，凌诏便揣着一本正经书过来了。
凌镜原是坐在桌案前，在核对着成婚的各项细节，见他过来了便起身叫了声“兄长。”
凌诏有些不自在的点点头，轻咳了一声道:“二弟可忙？”
“还行。”
凌诏的表情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按照凌镜的思维判断，这位大哥突然到访定是有鬼。
也不是说兄弟二人关系不好，幼时常吃住在一块儿，是有感情的，兄长也并非同他那位长姐一般对他刻薄过。
寇映房嫁到凌家时凌诏刚三岁，最是需要母亲的时候，便一直粘着寇映房。
年幼的他不知道之前的母亲为何走了，换了个新母亲。
自来继母与继子女间的关系很微妙，若是寇映房敢骂一句凌诏，只怕明日她恶毒继母的名声便要传遍天下了，加上她年纪轻，没有做过母亲，只处处依着凌诏。
而彼时的嵩王妃凌仪已经十岁了，知道谁才是母亲，小姑娘又心性刚烈，越相处越讨厌寇映房这位继母。
讨厌她一出现便得了父亲凌东兴所有的宠爱，让父亲忘了自己的母亲；讨厌她用**汤笼络住了亲弟弟，还溺爱亲弟弟要捧杀他；讨厌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凌仪自小便出众，家世又好又清白，寇映房嫁过来第二年她便被皇家私下定给嵩王，送了教养嬷嬷进府培养她。
凌仪一跃成为府中最高贵的存在，资源都向她倾斜，便有了话柄和权柄。
头一件事便是将弟弟凌诏接过来自己抚养，不叫他再亲近继母，再一个便是处处针对寇映房，就是寇映房脾气再好，也被她折磨得生出怨来。
母女二人一直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府里人都知道，再加上凌家当家的大房夫妻俩又偏帮着这对姐弟俩，寇映房在后院过得并不太如意。
好在她有凌东兴的宠爱，又正好有了身孕，便一心一意养起胎来。
要说凌仪不愧是能被皇家看中的人，小小年纪便很有一手，将弟弟管得服服帖帖不说，还将凌诏教得极好。
五岁的凌诏已经能背好多诗了，字也写得好，算是凌家这一辈中最好的苗子，被凌祖父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有一回，凌祖父带他去参加诗会，原本只是想让他感受下氛围，谁知小小的凌诏竟然能对出别人的诗，自此以后便有了神童的名声。
在姐弟俩大放异彩的时候，凌镜出生了，顶着哥哥姐姐们的光环，他自小一言一行都会被比较放大，加上凌仪有意无意的抹黑，凌镜便慢慢被传成了一个呆子。
凌镜其实是一个正常孩童的学习进度，只是因为有凌诏的对比，才显得差了些，寇映房便对他越来越严格。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特别是文人，凌家书香门第，全是酸儒，凌东兴每每在外头被人指指点点便要回来说寇映房若是不会教养孩子便送去给女儿管教。
一回两回寇映房便罢了，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孩儿差，但次数多了，她便忍不住回嘴，正好踩了凌东兴的雷点。
凌东兴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喜欢女人依赖自己，小鸟依人的那种，寇映房最初便是这样的。
可她在凌家后院被磨了几年，又做了母亲，不得不刚硬起来，故而夫妻二人便常拌嘴，久而久之便生了嫌隙，也叫那位貌美的季姨娘趁虚而入。
季姨娘还是凌仪出嫁前给寇映房准备的大礼，成了嵩王妃后的凌仪还常抬举季姨娘同寇映房打擂台，寇映房在夜里不知哭湿了多少手帕。
好在这位继女成了嵩王妃以后慢慢便无暇顾及家里了，寇映房的日子才松快些，加上凌诏有意亲近凌镜这个弟弟，尊敬她这个母亲，没了丈夫宠爱的寇映房倒还过了两年好日子。
凌诏一直很喜欢凌镜，只是碍于姐姐不敢太亲近。
后来家中变故，凌镜又被送进了锦衣卫，极少回凌家，兄弟两人虽有些感情在，但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又都不是多话的人，便时常会尴尬。
例如此时此刻，兄弟二人又尬住了。
凌诏只觉得怀里的本子烫人，恨不能夺门而逃，可这事关弟弟的终身，这事总不能让祖父来吧？
他只能一忍再忍。
他指着甲一甲二，支支吾吾道:“那个……这个……二弟，可否叫他们都出去？”
凌镜挑挑眉，看了一眼甲一甲二，两人便默契的退下，还关上了门。
凌诏方从怀里掏出一本没有封面的书，递给凌镜，不敢拿眼看他，撇过头去，道:“你……你你自己看，若有不明白的……问……问……再问为兄……”
最后一句简直是抽干了凌诏的所有勇气，脸臊得通红。
凌镜没什么表情，接过他给的书翻开一页，赤身**的男女交叉画便突然映入眼帘。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山洞那一回，完全是靠身体的本能和以往道听途说来的荤段子便自通了。
他是个正常男人，自然也会有想法，但总能被其他事情压住，或者冲个冷水澡，对此事从来都没有太多兴趣。
自山洞那回后，身子便开始多了些想法，好在他越来越忙，没有太多精力，否则憋也能憋死。
凌诏等了半晌，转过头去看到弟弟翻了一页便愣住了，他到底是两个孩子他爹了，他这反应就是个毛头小子嘛，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道:“二弟，你不会真没有过女人吧？”
他今晚领了这差事，是祖父吩咐的，也是一种习俗，原想着二弟这把年纪了应该多少有过几回露水姻缘，他只需要传授些过来人的经验。
绯红慢慢爬上凌镜的耳尖，代替了他的回答。
凌诏虽标榜是正人君子不贪图美色，可那事到底是有滋味儿的，年轻时也馋呢，没想到二弟还是个童子鸡。
凌家败落退回云州老家后，凌诏便做起了私塾先生，此时凌镜就像个未启蒙的孩子，一时激发他做夫子的职业病，叫自家弟弟坐下，一板一眼的讲起夫妻行伦敦的注意事项。
凌镜听得极认真，石榴也是。
不过她是被迫的。
教养嬷嬷不仅讲得细，还叫她记下来，第二日再来讲时要考的。
任何事情遇上考试都会失去它原有的色彩，原本满是黄色颜料的东西也变成了正经的白纸黑字钻进石榴的脑海中。
一直熬到成亲当日，石榴才被解放。
十一月初九，刚过五更天，石榴便被叫醒，寿贞长公主便领着绞面的兴老王妃和梳头的全福人曹太太来了。
兴老王妃一生平安顺遂，又是宗室里最高的辈分，一般的人家还请不动她老人家来给新妇绞面呢。
而曹太太则是六亲俱全，子女还多，曹家名声又好，请她做梳头的全福人再合适不过了。
石榴洗过脸坐在梳妆台前，兴老王妃站在她面前，用牙咬住丝线一头，另一头用手搓搓，使之拧成麻花，手指灵活的穿插勾放，一提一拽，动作干脆利落，石榴都没觉得有多疼，三两下功夫便好了。
“这孩子，皮子生得不错，面相也是个富贵旺夫的，难怪有这出息。”
寿贞长公主便笑道:“希望沾您老的福气，叫这孩子和和乐乐的过一辈子。”
作为新嫁娘的石榴只能低头装羞。
兴老王妃再说些吉利讨喜的话，这新嫁娘的开面仪式便结束了。
接着便由喜娘给她上妆，同时曹太太在后便给她梳头发，每梳一次便要说句吉祥话。
“一梳梳到老，二梳才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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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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