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一散,凌镜被族中长辈叫去说话,以吴氏为代表的女眷们体谅石榴初为人妇,便让她回去歇着。
新婚第一日,从早起祭拜公婆到认亲用家宴,一通忙碌下来,石榴觉着自己的身子已经散架了,从宴席回到自个儿院中一路都是由阿大阿小搀扶着。
回到屋里,昨日熬了一日一夜的丁嬷嬷已经歇好起来了,与她备下了沐浴热水和家常衣裳,叫她痛痛快快泡着,周身经脉都舒展开了。
在此间隙便说起了方才在席上之事。
吴氏在云州十几年,因着凌镜的身份叫她做了宗妇,管着凌家几百口人。
而这十几年来凌家最是混乱的时候,各路牛鬼蛇神各显神通,吴氏在这样的环境下磨炼出来,这管家能力比京都好些贵妇都强倍许。
石榴早打听过,这位三祖母可不好对付,是个难缠的人,仗着现在是族中辈分最大的,可没少做恶心人的事为自家子孙谋利,私下好些人叫她老妖婆。
这些年吴氏碍于她的长辈身份和孝道,也在她手底下吃过不少亏。
席面上三祖母直接问她收不收留自个儿,她将这事丢给了吴氏,只一味装傻充愣,对吴氏一派孺慕之情。
任这位老妖婆出什么招数,她只竖起一块反弹盾牌,统统是“听嫂嫂的”,“嫂嫂做主”之类的云云,也奈何不着她。
而当时吴氏是这么回答的。
“三祖母您老人家又犯糊涂了,您的腿好好的,刚来京都二弟便请太医来瞧过了,说您的腿一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人老了四肢也跟着老,衰竭罢了,有病也是老病,我是隔房又隔了三代的媳妇子,本不该说这些,可您莫要在自己吓自己了,您的子孙可要睡不着了,瞧,洪伯父和洪伯娘直勾勾看着您,满是担忧。”
吴氏想是厌烦极了,先是搬了太医出来点清了内情,又点破了她不过是隔房又搁三代的媳妇子,没那个义务冲到前头给三祖母做孝子孝媳。
石榴忍住没笑,她敢断定,这位三祖母要是还敢嚷这个,吴氏能立时叫凌镜再请太医来当面瞧,凌镜就坐在这桌上呢。
果然,老太太哼哼两声便不说话了。
这时吴氏才转头歉意的对石榴道:“太医说三祖母这老了,常爱犯糊涂病,若是日后她老人家寻你说什么,且先来问我,她老人家惯常看的几个大夫我都熟知。”
吴氏声音洪亮气又足,虽只是对着石榴说,旁边几桌的人也能听清楚,明着说老太太脑子有问题,好些跟这个老太太有过节的人家都低低笑出了声。
石榴后来打听才知道,她这位大嫂早几年便买通了一个这位三祖母信任的大夫,诊断说她有老人糊涂病,一旦三祖母提出任何非分请求一律按糊涂病处理。
这到了京都,太医是凌镜私下透过气的,给三祖母又加盖了个得糊涂病的官方认证,叫她有口难言。
这位三祖母不过是前锋罢了,但凡吴氏开口让她留下,那么其他家不想好好努力也会寻各种各样的理由要留下吃白饭,会说都是一样的亲戚,得一视同仁。
且不说单靠凌镜养不养得起这些蛀虫,日后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万开不了这个口子的。
如三祖母一样想赖在京都不想走的人有许多,甚至想做这府里的下人,只求留在府里,吴氏都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
石榴觉得这家让她当真是让对了,自己一天不知能省多少糟心事。
丁嬷嬷叹声道:“您这位大嫂,在对付人这一块很是有学问,您要同她好好学才是,日后自个儿当家做主了也能立起来。”
石榴十分认同这点。
沐浴结束,丁嬷嬷便叫丫头们把灶上煨着的那碗红枣小米桂圆粥端来。
待她梳洗穿戴整齐后再用上一碗热乎乎的暖胃粥,实在是从里到外都舒畅了一头栽进云锦缂丝绣鸳鸯戏水的大红被褥里昏睡了过去。
石榴是渴醒的,半睡半醒状态下嘟囔了句,“水……阿大,要喝水……”
旋即便感觉到有人将她扶了起来,接着嘴边一阵湿润温热传来,她吮了两口,水的温度正正好,便咕噜咕噜吃完了一盏,喉口立时润了起来。
凌镜低头看怀里的小人儿睡得小脸绯红,唇瓣粉润,吃一盏温水便满足的眯眯眼,像只小奶猫似的,心底软了一片。
俯身轻吻了她的粉唇,原本是想浅尝辄止,谁知身子却不听使唤,慢慢加重了呼吸,一双大手在她身上肆意游走,衣衫也慢慢褪尽。
丁嬷嬷见自家县主睡了这许久,如今嫁作凌家妇,可不能叫人笑话,又知道那四个大丫鬟护住得紧,便亲自来叫。
谁知刚走到门外,便看到樱桃和葡萄两个丫头红着脸守在门外。
“这天渐渐大冷了,你们俩怎的像是热起来了?县主呢?”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作为主子的贴身侍婢,便是主子的颜面,无论何时何地何事都要支棱起来。
丁嬷嬷看不得两人言语不清明,正要伺候,便听到里头传出来两道不可描述的声音,虽不大真切,也知道里头是在做什么,立时明白过来这俩丫头为何结巴了。
樱桃忙小声道:“嬷嬷放心,水已经备好了,只等着里头叫。”
丁嬷嬷点点头,自焦虑着。
今天下午伺候县主沐浴才看到那满身的青紫,昨夜新婚夜闹了一夜,这会子又来,才破瓜的姑娘哪里受得住?
丁嬷嬷今晚正是要同县主说这些,万万要劝姑爷怜惜自个儿,用别的法子也能泄火,先顾着自己的身子要紧,结果还来不及说呢。
石榴还在睡梦中就叫大灰狼给吃了,只记得最后晚膳也是在床上吃的,还记得今日回门的事,一直叫凌镜悠着点。
从昨日下午便开始睡,导致她今天起了个大早,外头天都没亮,她动了动酸痛的身子,想下去喝口水,就被凌镜锢在怀里,一时动弹不得。
“松开我呀……我要喝水。”
凌镜埋在她的颈窝间,声音中满是餍足道:“来人,上茶。”
石榴忙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两人现在是光杆司令的少儿不宜状态。
“昨何叫她们进来,屋内定有水的。”
她也做过贴身丫鬟,知道丫鬟有一项必备的工作便是保证主子在的地方都要有茶水,想喝就能喝上。
“屋里的茶水凉了,你吃不得。”
石榴不由纳闷,“为何?”
只听凌镜有些闷闷道:“沅沅,是我不好,洪老说你身子受了寒,日后入嘴的东西都要精细些。”
她受寒,只有一次便是从湖州赶着回京城那次。
忽然想到,自湖州回来她好像喝的一直都是温水,便是在长公主身边做丫鬟时也不例外。
一时叫他的细心体贴给暖到了,搂住他的脖子,亲昵蹭了蹭他。
便是这一动作立时唤醒了某人身下的庞然大物,石榴能感受到到它滚烫的气息,连忙松开他,警告的看着他,
“不行!”
凌镜失笑,“好。”
这时阿大从外头用钥匙开了门送茶水进来,“姑爷,茶水好了。”
凌镜看了一眼阿大搁茶水的位置,“嗯”了一声,阿大便退了出去锁上门了。
待他再回身,只见他的娘子已经整个缩进被窝里,只看到头顶一团头发,凌镜好笑的揉了揉,便抄起一旁的衣裳披上下床与她倒水了。
石榴喝过了茶,也不困了,夫妻二人便躲在被窝里聊起说起凌家的事,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凌镜的母亲。
她原想跳过这个沉重的话题,没想到凌镜却愿意主动说。
“关于母亲的事,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与你说,此时正好说说吧。”
为着他母亲而不待见凌家人,石榴多少猜到与凌家人脱不了干系。
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内情。
凌镜十二岁时,通过了锦衣卫暗营的考核,被关了四年的他得到了一个回家看父母的机会。
他进锦衣卫前,父亲凌东兴因着姐姐嵩王妃凌仪的事便已经病重得快不行了,故而回家听到父亲早已过世的消息他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母亲寇映房,竟也去了,家里给的说法是丈夫故去,儿子不在,想不开便自缢了。
凌镜不信,半个字也不信,他最清楚,母亲性子刚烈,早对父亲死心了,只一心想把自己抚养长大,绝对不可能随着父亲去。
还记得他进锦衣卫前,母亲抱着他哭了一天一夜,告诉他只要他活着,母亲便活着,叫他在里头好好的,早些出来,故而锦衣卫一日没送自己的骨灰去母亲便不可能自缢。
凌家的人没想过他能从锦衣卫出来,也没把当时仅有十二岁的他放在眼里,只有他的祖父和兄长凌诏满是愧疚。
可他们忘了,狼崽子再小也是狼,何况还是锦衣卫出来的狼。
凌镜再回到锦衣卫时,不要命的往上冲便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更高的地位,去查母亲的死因。
终于在他十八岁那年查清了真相。
他的母亲寇映房,是被逼死的。
凌镜的二伯父凌东玮一直觊觎寇映房的美貌不说,还联合族中的几家人想要吞了寇映房的嫁妆。
待寻到了机会,凌东玮正要对寇映房行不轨之事,叫凌祖父撞见了,却被倒打一耙,说是寇映房水性杨花勾引的他。
寇映房差点被玷污,衣裳已经被扯落了一大半,又叫公公撞见,性子刚烈的她羞愤间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割颈自刎了。
一边是唯一还活着的嫡亲的儿子,一边是儿媳,又是这样的丑事,逝者已逝,凌祖父将凌东玮关了起来,还将此事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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