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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春朝宴(二)

孟嘉打开流芳谱,果见张浃那一页上写了:三女张霁,小字阿娇,许婚定王世子重彻,预于中裕三年五月行大婚仪。

她向齐远道:“果然齐全,连这个都有。”

齐远得意一笑,道:“若不然,怎么值姑娘出的价钱?只要是价钱足够,就是把各位大人的秘闻也全部入册,也不过多费些时间罢了。”顿了顿,又道,“这张霁当年生的时辰好,正赶上张浃卷进的一桩疑案查清,他刚从大理寺被放回府,就传出三小姐降世的消息,彼时大雨倾盆,张浃赶到内宅的工夫,片刻虹飞云散,那天色是京都十年不遇的晴蓝。他大以为奇,为女儿取名为霁,小字阿娇——家中七子五女,没有一个比得过这张阿娇得宠!”

楼下又有异动,各个铺子都或多或少钻出人来,遮遮掩掩地瞧热闹。

那张三小姐坐在车里,确可称得八风不动。

半晌僵持,还是对面车厢里传出一声咳嗽,丫鬟赶紧回身打起帘子,搀出一位娇娇弱弱的白衣美人。太阳这么好的日子,她还穿着披风,袅袅婷婷地向前,对着车内人福了一福,柔声道:“妾身一时犯了春困,于车内小憩,不晓得冲撞了三小姐,请三小姐恕罪。丫头不懂事,只晓得世子车驾贵重,也不知避让。素闻三小姐柔怀大度,请三小姐看在世子的份上网开一面。”

外面丫鬟吵了这么半天,就是头猪也醒了,别提一个病弱女子。

孟嘉暗叹,这一番说辞,真是拙劣极了,张霁要真是个不省事的,恐怕不会轻易宽恕了她。

果然,车厢里传来一声冷笑,紧接好一番教训:“原来你也知道世子车驾贵重?世子车驾你都敢坐着乱晃,区区一个未来的世子妃,如今不过是一个无品无阶的官宦之女,怎么敢受你一位姑娘的礼!一句不晓得就想将不敬大罪推得干干净净,我倒是想请父亲向众位叔叔伯伯打听打听,这是哪一门子的规矩道理!丫鬟不知道高低轻重,就该杖二十撵了出府!如何让主子豁上脸面替她讨饶!”

这一番教训说得那客姑娘脸色残存血色退得一干二净,握着绢子连连咳嗽,她身后的丫鬟也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孟嘉道:“这张三小姐倒果真是个厉害角色。”

齐远点头附和:“她父亲势大,加上从小娇养,又与王府结亲,理所当然有些架子。”

孟嘉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既然张三小姐看起来这么不好惹,怎么这位客姑娘看了半天白戏,才出来敷衍赔礼?她胆子未免大得过头了。”

齐远指指脸,低声道:“这也不奇怪,张浃哪儿都说不上差,就是这相貌……偏偏传言三女儿最像他,还被他养出一身刁钻高傲气派。偏偏世子最爱柔婉美人,许是王府中人因此就动了心思,想着这位三小姐必定不得宠爱,要在王府守活寡了。”

孟嘉了然,却也唏嘘:“何人不爱美,但岂能尽善尽美?即使貌若无盐,有张尚书在后面撑着,也没人敢得罪她才对。”

齐远看她一眼,笑道:“你这么标致的姑娘,想必是体会不到钟无艳的苦楚咯!不过后一句你说对了,有张尚书这尊大神在后头撑着,就是世子殿下也得掂量掂量。”

这场闹剧最终以世子车驾让路收了尾,张三小姐虽然言辞锋利,却也没有真的把那位客姑娘怎么样。倒是那位客姑娘,在张三小姐车驾去后,向她走的方向跪了下来,直到那牛车消失在长街尽头。

齐远早拿起幡子向孟嘉告辞,孟嘉又翻着流芳谱喝了一盏茶,方才归家去了。

春朝宴前一天,孟嘉收到了一件特殊的礼物。

孟嘉揭开锦袱,见是一件官服,抖开,又与她见过的官服不同。

是一件圆领袍,浅绯色,按她身量做的自然是不差。只是多了一道鹅黄袖边,上滚了彩雀。除此之外,和其他人的官服也看不出什么不同。

孟嘉笑了笑,心想如今不光是她女文官的名头,连官服也是头一份儿了。

先前她虽然授了官,却一直奉命暂缓,不曾常朝,也不曾往衙门供事。如今这官服却赶在此时送来,想必宴后此事定有眉目。

春朝宴那天,朱雀街可谓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作为恒安城的主干道,就连两侧也塞满百姓。隔着铁甲凛凛的卫士和锦衣华服的宫人,热切的目光,全部集中在最前方那辆六匹高大白马并辔拉动的金车上。其后,是长得不见尽头的华车队伍和骑在马上春风得意的官宦公子。一路笑语欢言,人声鼎沸。

离琼芳馆还有十里处,百官便由小到大先先后后“扑通、扑通”下饺子一般跳下车来小跑,等到天子金车在琼华馆前缓缓驻跸的时候,六部二十四司郎中以上,并中书、门下的大小官员皆已喘着大气在两旁列定。

孟嘉此时也藏在人群里喘着气,心道:这随天子出行,还真是个……体力活。

她没想到的是,休说年纪尚轻的同僚,就连一把胡子的老头,跑得气喘吁吁地,竟也毫不落后。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前方传来一声苍老却气足的声音:“臣夏谌,恭请陛下。”孟嘉抬眼偷觑,果见是夏谌立于金车一侧,他身边还有一人,凌厉风骨,冷淡容颜,三十不足,身姿卓越,一身紫袍,腰束玉带。

如此年纪品貌又如此地位,只能是门下侍中——公祖珛。

未及她细思,便见宫人打起珠帘,片刻,一张美人面孔显现出来。

那美人肤透白雪,高鼻梁,柳眉几入鬓,薄施胭粉,唇点丹朱,金冠峨峨,红裙绕凤,一举一动皆带庄重威严,显见由正统皇室日久规训而来。这美人正是当朝皇帝的长姐,如今摄政的太和长公主。

太和下了车,对夏谌和公祖珛微一颔首,随后回身,接出一个金冠黄袍的小儿来,温声道:“陛下,让明朱带你更衣去吧。”

她身后的女官带着小皇帝应诺而去,太和又回身往金车后去,俏声笑道:“三王叔,该下车了。”但见这四马所拉的车内钻出一人,五十模样,须发花白,倒也俊朗,显见得保养得法,气息极稳:“缪儿,你三叔母有些晕眩,我不过等她一等,你怎么倒过来了!可知道这不合礼数!”

太和笑道:“哎呀呀,一家子骨肉,侄女儿挂心叔父,倒成了我的不是!三叔母可好些?宁太医那儿备了丸药,我先把叔母扶进去歇一歇,左右外头的事有叔父照管着,如何?”言毕,果然请定王妃出来,亲自扶了进去。

定王对二人道:“夏相一路辛苦,你们也去吧。”言毕,便也入馆向内去了。

列官三两散去,各个寻自家车驾。孟嘉也欲回身时,就有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过来,向孟嘉福了福,恭敬道:“孟大人,殿下传召,请随我来。”

孟嘉进时,见宫殿原来离得进门处并不远。那宫女带她到了偏殿,清了清嗓子,笑道:“殿下说,大人头回来,恐怕打点不周全,因此为大人备好了衣衫,请大人换了衣裳再往正殿相见。”

孟嘉遂也笑道:“可不是!什么都是头一遭。”

换了衣裳,孟嘉又在偏殿里喝了一盏茶,才见有人来传,知是太和更衣完毕,起身到正殿拜见。

太和抬了抬手,道:“起来。”

“谢殿下。”

太和笑道:“这些日子在京中可还习惯?”

孟嘉面上没什么波澜,道:“习惯。”

“浅翠色很衬你,”太和瞧瞧她的衣裳,取下腰间一块羊脂玉雕的圆凤珮,交给一旁的宫人,笑道,“正配这块玉,给你了。”

“谢殿下。”

太和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道:“你怕我?”

孟嘉心里一咯噔,直身道:“不怕。”

“你不怕我?”

“……怕。”

座上那暗红衣衫的女子忽然笑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你可要小心些,这京中比我可怕之人比比皆是,可怕的鬼更多。倘若未战先怯,被人抓了短处,可是要被嚼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孟嘉笑道:“殿下明鉴,臣原本不怕,只是跪来跪去,不怕也显得怕了。”

太和一笑,指她:“起来,你我之间,从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

孟嘉从善如流,起身揖道:“是。”

太和端起茶盏,突然道:“你这一身新衣不是好穿的,万事小心着些。”

孟嘉忖度着,复道:“殿下,微臣谨记。”

这时,恰好有人来报,说甘郡主到了。

太和笑道:“让小春过来。”

外间一阵脚步声传来,孟嘉回身望去,见是一女子,十分英气,银冠高束着长发,藏青男袍上绣了团花麒麟。她踩着皂靴,一步一步稳健自信,直到太和身前,方拱拱手,道:“表姐。”

孟嘉心中忖度,这便是她当初“试图”冒充过的碧波郡主,常怀郡王和宁国大长公主的女儿,如今的正四品羽林亲卫府中郎将——甘春。

太和道:“你来得正好,定王妃有些不适,我要去看看。你们一同去园中,也好有个照应,孟嘉有不知的人物,你是经惯了的,同她说一说。”

太和走后,甘春偏过头来,打量了一下孟嘉,面露奇色,“你就是刑部的新郎中?”

孟嘉颔首,“正是,见过甘将军。”

“我从未见过你。”那女子虽如此说,却带了淡淡一点笑意,“听说你带二十万人打下了岭南?”

孟嘉汗颜:“……坊间传闻,实不可信。”

甘春揽过孟嘉,拍了拍她的肩,“不管怎么说,敢一个人去岭南,你算一条好汉!”

好汉是可以用来形容她的吗……

见孟嘉不说话,甘春又道:“既然表姐让我带你去,那就走吧。”

东苑已经有许多大人已经更衣完毕,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赏花评诗、切磋文章,不爱卖弄的呢,就依着园中一道曲水而坐,流觞畅饮,谈笑游乐。孟嘉和甘春就坐于一角的亭台之下,咕咕唧唧地聊各位大人的趣事。

甘春倚在亭柱上,一腿蜷起,把玩着手里的胡桃仁,指指一丛牡丹花前的一群人,“那花儿前面中间那个黑衣的,那是吏部的尚书大人,姓谢,以前教过我和表哥们读书,当然也教过表姐,表姐书念得好,他明明最喜欢我表姐就是死不承认。我十岁的时候,表姐大概——十五吧?那年他还在礼部,管着考进士,那年大年初三他非逼着先帝下旨给表姐赐婚,把我表姐惹毛了,杏林赐宴的时候,带着我悄悄跑到赐宴的南园,把新科进士臭了个狗血喷头,谢群知道气得半死!不过后来新皇登基,他做了吏部尚书,我表姐就对他一直很客气。其实他人不错,就是有点儿古板。”说完,把胡桃仁往嘴里一扔。

孟嘉从膝上的竹皮小筐里又取出一个,用胡桃夹子夹开,指指那边翠竹旁独立的一人,一边剥一边道:“那位大人看着跟谢尚书差不多品级,怎么一个人站着?”

甘春道:“他是礼部尚书,姓温,清水衙门不怎么受待见,都想扒着上官出去。再加上他个人喜静,不爱人捧着围着,久而久之,就没什么人爱跟他交游。不过,最大的原因,可能还是因为他那位夫人。”

“夫人?”孟嘉摸不着头脑,“官场上的事怎么和他夫人扯上了关系?难道是他夫人脾气不好,和其他夫人都合不来么?”

“这可错了。”甘春摇摇头,“他那位夫人我见过,脾气是一等一的温和柔顺,往年有一次,一个侍女放茶时不稳,滚烫的茶水溅了些在她手背上,把那侍女吓得杯子都碰翻了,热水全浇到自己身上,温夫人也没为难人家,还问她烫着哪儿了,让人给她找伤药。”

孟嘉又看了一眼那竹下的大人,感慨:“这么一个宽仁的夫人,怎么就会使得温尚书和其他人不睦呢?”

甘春直起身凑近她,低声道:“据说这位夫人,原先是苏城一名望月女。”

望月女,算是苏城对这一行当的雅称。苏城有一湖名纯湖,湖上日夜画船林立,每至夜间,船头点一盏小灯,半开门扇,接客的船女倚门而望,所以称作望月女。

甘春道:“我也是听说,温大人少时家境不错,有一次和人游湖,白日望见船头一名女子,对着他笑了一笑,疯了一样在湖上和那女子厮守了三月有余,直到钱财用尽,被船娘赶走。他爹听说他如此荒唐气得要死,断了他的供给,他流落街头,仍回去寻那女子,不想那女子却连船带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自此,他为了打听心上人的下落,流连在妓馆为人填词作画,闹了个全城闻名!被他爹知道了——干脆打断了他一条腿,扔在大街上,要病死在街头的时候,却突然在大街上遇见了那女子。那女子倾尽所有为他寻医问药,治好了病又辅助他读书科考,后来他得中状元,那女子原本要离去的,被他死死活活地拦下,红衣大轿明媒正娶,就是如今的温夫人。”

孟嘉听得呆了,想不到那看似面瓜一样的温尚书,居然和夫人有这么一段奇异故事。她想了想,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情缘不受人欢迎:“这毕竟是温大人的家事,何况他与夫人有情有义、有始有终,算不得什么坏事。”

甘春点点头,满意道:“跟我想的一样。本来嘛,看人也就罢了,若看出身,一山更比一山高,有什么意思——这般人任是尊贵到了天上,也被那双眼睛拖进泥坑去了。”

孟嘉淡淡一笑,接着低头剥胡桃。

甘春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她母亲是先帝的胞妹宁国大长公主,父亲是常怀郡王,如今表姐摄政,自己还是亲卫府将军,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缺什么,就从来不在乎什么。

甘春目光一扫,见角门处又闪过来一人,冷笑一声,拍拍孟嘉,指那人道:“看见了吗?那是张浃的妹婿,叫陆琦,如今管着兵部。”

孟嘉向甘春指的方向看去,见那人四十有余模样,一身绛色纱衫,斯斯文文,容貌在这一群老大人里可称出挑,就是和年轻人比起来,也因多了一种褪去青涩的稳重威仪而毫不逊色。刚进来就有人凑上去,他倒也笑着应答,眼皮却总是半垂不垂的。

甘春道:“我最烦他。当初我要封将的时候,他没少和九舅舅撺掇起来跟表姐拧巴,偏偏每次见我爹的时候一派的客客气气,跟长了两副脸皮似的。”

定王是先帝第三弟,而甘春说的九舅舅,想必就是先帝第九弟——逍王。

可是,兵部这么要紧的地方,定王会容忍逍王的人把着吗?

孟嘉想着想着,忽然念起馆外情形,凑近甘春问道:“侍中大人,可有什么逸闻?”

“你说公祖珛啊?”甘春摇摇头,“他既没有妻子,也没有什么酒色方面的传闻,还是先帝在时拔上来的,我没跟他打过什么交道,但表姐好像挺看重他的。”

孟嘉向园中又瞥了一眼,想着下一个问谁,不料甘春拉了她一下,回头看时,只见她面色骤变,“走,我们上西边!”

甘春拾起竹皮小筐,并胡桃夹子都撂在亭中石桌上,拽着孟嘉往亭后西墙上角门去了。

“怎么了?”

甘春拽着她出了角门,方才低声道:“我三舅舅来了,被他抓住我们俩在东苑混,一定少不了一通教训。左右快开宴了,咱们先来看看也好。”

孟嘉心道,要是她被定王抓住了,不一定是一顿教训那么简单。

到了西苑,不能不去拜见定王妃。甘春和孟嘉到时,殿内已经拥了许多人,榻上坐了一位靠着引枕的美貌妇人,是方才孟嘉见过的定王妃,她身前坐着太和,小几另一侧坐了另外一妇人,想来,就是逍王妃。余者还有许多命妇,或站或坐,一处陪着定王妃谈笑。

李慕仪拍着太和的手,笑道:“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出来玩儿的机会,不出去和那些孩子们一处赏景玩乐,一味陪着我岂不败了兴致?”

太和道:“叔母说的哪里话?若是不好好陪着叔母,倘若使您闷闷不乐,积在心里存出病来,三叔可能轻饶了我?”

李慕仪笑了笑,“他哪儿敢呢?动了我们大泽的长公主一根手指头,看唾沫星子还不淹死他!”

“叔母取笑了。”太和弯了弯眼睛,“纵是天家,也越不过高低长幼这个理去。”

话音刚落,甘春的声音便从外间传来,“三舅母恕罪,我来迟了。”随即跨步进来,立于榻前,其后孟嘉也跟了进来,对着定王妃拢袖欠身道:“参见长公主,请王妃安。”

李慕仪微一愣怔,见孟嘉并未跪拜,笑意也淡了些。

“小春,这是谁家的孩子,好似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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