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融昱不明白,怎么他们才分开一个时辰,聆月就冲观澂发这么大的火。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观澂怎么惹聆月生气了?不过看他对师姐满脸仰慕,言听计从的模样也不像是会惹她不开心的样子啊。
大约是因为药起了作用,聆月终于不像刚才那么虚弱,琉夕陪着她走在最前面,翟织落后几步问观澂:“发生了什么?你对聆月仙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顾融昱也连忙道:“再怎么也是同门师兄妹,不如观澂道友去和聆月仙子道个歉?”
观澂看了聆月的背影一眼,表情和往常一样的阴郁沉默。
顾融昱是一个热心肠,见状还想再劝,刚开了口,却发现众人都停了下来警惕的看向前面。
他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也转头去看,这一看不得了,甬道尽头的石室内横陈着一具棺椁,几缕幽绿色的火焰在半空中燃烧,昏暗的火光下,朦朦胧胧可以看见背靠棺椁坐了个人。
这简直是能让人心脏骤停的景象。
“这是人…还,还是鬼?”
聆月没有回答他,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看身形,这似乎是一个高大健硕的成年男性,他曲腿坐在棺椁前,抱着一柄古铜剑,上面他低垂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头顶,肩膀上都落了不少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正当几人踌躇不前之际,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怎么不进来?”
那男人抬起了头,幽寒的眼眸直直的对上了聆月探究的视线,一瞬间,大乘期的威压释放开来,其余几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唯有聆月吐出了一口鲜血。
到这个时候了聆月还能开玩笑,只不过声音虚弱并且一点也不友善罢了:“喂,你这老大叔好掉价哦,不仅放出千兵阵对付我们,还欺负我们几个年龄加起来不到你零头的小孩子。”
“呵,你们几个虽然年纪不大,胆子倒是挺大,闯进息梧山,破我杏花千兵阵,扰我安眠,难道不该给点教训?”
他虽这么说,但还是收回了威压。
聆月抹了抹唇角的血站起来,就听见他说:“说说吧,来做什么的?”
顾融昱见他看向自己,愣了一下子说:“呃,我们是,那啥,来找灵宝的,会往这么危险的地方钻的,不都是这个目的吗?”
坐在地上的男人笑起来点了点头:“嗯,有道理。看来我在这个鬼地方闷了几十年,脑子都秀逗了。”
“我观你形貌,你可是姓顾?”男人问。
顾融昱点头如啄米,惊讶不已:“难不成前辈是我顾家祖先?”
男人却“嗤”笑:“这倒是可以有,但很可惜我不是,我有一故人,是为顾姓子弟。至于是谁,我懒得说。”
顾融昱:“哈?”
对方:“哈个屁,还有,我看着很老吗?我分明才两百岁不到。”
两百岁!
这下大家都惊讶了,尤其是聆月,两百岁在修真界的却不老,反而正是修仙证道的大好年岁,但是两百岁的大乘期却实属罕见。
这人天赋如此之高,为何会蜗居于此,形容枯槁?
当今修真界有这样一号人吗?
“别想了,”男人幽幽的说:“你是猜不到我是谁的。”
聆月一顿,似笑非笑的说:“这么肯定啊,那要是我猜中了怎么办?”
她眉眼间带着几分狡黠:“不如你把你的全部修为传给我。”
四周一片寂静。
顾融昱悄悄和观澂咬耳朵:“你师姐疯了吧。”
观澂抿了抿唇,看向师姐没说话。
琉夕上前几步拉了拉聆月,而翟织则是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她甚至有些怀疑是她听错了还是她记错了,修为原来还能和别人要?
那人反应了一瞬,没忍住大笑起来说:“我真想知道你是谁家的小姑娘,胃口也太大了吧。”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谁啊?”
“那你是答应了?”
“没有,”他哼声道“我的修为用来维持这个阵法,早已消散的差不多了,我就是想给也给不了,但我可以给你别的。”
“没意思。”聆月兴趣尽失“看你这洞府一穷二白,哪像是能拿的出天材地宝的样子?”
“武器。怎么样?”
他看到了少女破阵的模样,一般人都会辅以武器破阵以减少对自身的伤害,但她明显并没有趁手的武器。
聆月嫌弃的撇了一眼他手中的锈剑,毫不犹豫:“不要。”
“……”
“反正是不会让你吃亏的!”他撂下了话。
聆月将信将疑,最后说:“当世合体期以上之人就屈指可数,方才你说,你才两百岁不到,再往前推一百年的话,大乘期以上的也不超过二十人。”
她看向对方手中的剑说:“这二十人中,剑修不过十余人。我观你衣着不凡,衣料昂贵,这铜剑跟着你,磨损却不多,大多只是这百来年不见天光的锈迹,大约从前常有养护,这一点,是无门无派的穷剑修做不到的,所以你是某个宗门的弟子。”
“而且,你还和顾氏相熟,顾氏,应当就是星罗教顾氏,五大宗门之一,能和他们交好,你很有可能也是五大宗门的人。”
“五大宗门宗主都是大乘期以上,但是你却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么就我所知,剩下三个,万剑宗宗主夫人盛帘辛排除,星罗教长老虞云枕还好好的在教中待着,排除,那就只剩百余年前宣布叛逃的不周山山主夫人之弟甯风。”
聆月抬眼直视他,勾了勾唇:“你说是吗?越星君。”
“越星君?!”少女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响在众人脑海,相对于不是很了解的琉夕翟织,顾融昱和观澂显然大受震撼“怎么可能!”
不周山夫人之弟,百年前的天骄,以凡人之身横扫青云榜,成了空降第三,他的姐姐也和不周山少主相爱,从此再无人敢笑他的出身和他宝贝似的巨铜剑。
他名盛一时,成了不少女修的梦中情人,大街小巷都在传唱他的故事,但好景不长,几年后姐姐病逝,越星君勾结魔族叛逃,被山主亲手射杀在息梧山前,一代天骄就此陨落,以如此耻辱的,仓促的方式退出历史舞台。
盛名被玷污,成为了人人诟病的存在。
“呵,可笑,可笑极了。”
甯风抬手捂住脸,闷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癫狂,回声在石室内传递,格外渗人。
半晌,他笑够了,抬手抚摸着身后的棺椁,神色难得温情:“这是我为姐姐准备的,可是我却无法出这息梧山,无法为她报仇,更无法为她殓尸。”
聆月不合时宜的说:“这么说你承认你是越星君咯。”
“对,我就是甯风。”他说“当年,我…”
“不必多言。”聆月打断说“无论你有何难言之隐,有何恩怨纠葛,我皆无甚所谓,我更没有兴趣做看客,听旁人的人生,我的目的就只是灵宝而已。”
她顿了顿,唇线紧绷:“不好意思,他人的怨愤我无法共情,因为我也有自己的苦难。”她眨了眨眼掩去眸中情绪,笑着问:“灵宝什么时候给我,堂堂越星君不会出尔反尔吧?”
甯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拿出一条通体血红的手镯,纯净的毫无杂质,显得灵气逼人,若拿到阳光下照射这红色价仿佛可以流动,手镯上用秘银雕刻有诡秘的纹路,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把镯子交给聆月,说:“此乃幻形镯,本是我少时去往朱雀山,巧合之下救了朱雀王姬她所赠予我的,我原是要送给阿姐,阿姐已逝,我留下也无甚用处,恰好你来了便给你吧,这是我如今所能给出的最贵事的东西了,配得上你的要求。”
聆月问:“朱雀王姬给的?”
她接过幻形镯打量一番说:“不枉白来。”
除了给了聆月幻形镯之外,甯风还给了顾融昱一本千机书,翟织和琉夕一人一颗晋升丹,告诉她们修为滞塞不前时可以服下。
她们也没想到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这一路出力最多的当属聆月,若空手而归也是毫不意外。这晋升丹一看就非凡品,修仙之人常遇瓶颈,可能一辈子就此止步,也可能死于走火入魔,有了晋升丹,她们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琉夕翟织谨慎的接过并感谢。
顾融昱则是大呼小叫了老半天,他自小钟爱机关术,得到此物如获至宝。
唯余观澂,甯风打量一番说:“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你,我只劝你一句,执着下去没有好处,回头是岸。此话不单单讲情爱。”
聆月眼中微光一闪,看向观澂,只见他撇开脸不与他对视:“我知道该怎么做。”
甯风淡淡的点了点头:“我说完了。”
顾融昱捧着千机书:“那前辈,我们就先走了?”
周围幽绿色的火焰一暗,他说:“我送你们。”
……
翟织是被一阵白光刺醒的,缓了一会才终于看清周围的景象,是他们进杏花千兵阵前的树林,只不过山岚都退散了,阳光从树影间照射进来,好不温暖。
翟织第一时间就去找琉夕,然后看到了双双躺在树下的琉夕和顾融昱二人,他们也很快醒来,检查身上都无甚大碍,只有观澂,他脸色苍白的说:“师姐,师姐她没有出来。”
……
聆月绕了这个石室一圈,发现它是如此平平无奇:“阁下在此地住了百来年,竟都没有想过要修缮一下自己的洞府吗?”
甯风扬了扬眉:“你难道没有听过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聆月没理会他这句话:“说说吧,你将我留下总不会是让我参观你的陋室,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甯风问:“你能看出我快死了?”
聆月讶异:“真的快死了?没想到真让我说中了。”
甯风若有若无的笑了笑,没有纠结她不走心的谎言:“如果我有心愿,你会帮我实现吗?”
聆月:“不会。我很忙的。”
“我能看出来,你心中亦有仇恨。”他说完这句话就去看聆月的表情,只不过少女却只是百无聊赖地拿头发辫着小辫。
甯风在心里暗道一声真是难搞,于是说:“你为我报仇,我用尽最后的灵力帮你看到你最想知道的事。”
少女绞着头发的手一顿:“我看起来很傻吗?”
甯风:“反正你报一个仇也是报,两个也是报,有什么区别?”
“呵。”聆月冷冷的说“我很闲吗?我为什么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去管一个陌生人的事?”
甯风叹了口气:“我本也不想找你的,但我就要死了,息梧山人迹罕至,我恐怕等不到了,找一个小姑娘实属无奈。”
聆月:“激将法?”
甯风:“你若遇见我的仇人,顺便帮我报仇就好,若实在不便,也可就此作罢。”
她思索一下:“好。”
1.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刘禹锡《陋室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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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白杏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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