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钊与徐、凤二人分别后,并没有立刻回城主府,而是朝着城中央方向走去。
行至半路,他忽然感觉一阵劲风从身后左侧方向袭来,本能抬手捉住飞来之物,拿到眼前摊手一看,居然是一块碎玉。
焱钊见到碎玉那一刻,身形微微一颤,立刻回头看向身后,便见一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站在不远处,见被他发现,转身离开。
焱钊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跟上此人。
神秘人又回了一下头,确认焱钊已经跟上,便加快速度,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将焱钊带到了城外东郊密林深处一座巨大的山洞中。
焱钊望着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人,难掩激动的心情,声音颤抖的道:“荆二哥?”
一声女子的叹息从前方传来,神秘人摘下斗篷,转过身来看向焱钊。
焱钊见眼前女子有些眼熟,回想了片刻,一脸震惊道:“是你,霁月……你手上为什么会有碎玉?”
钟意婉面色平静的缓缓道:“我本名不姓钟,姓荆,荆磊,是我的父亲。若论辈分,我还要称阁下一句三叔。”
焱钊没想到荆磊尚有后人在这世间,只是她为何改名姓钟,又为何拜入了蓬莱门下?
而此刻,她又为何将自己引来此地,还自爆身份?
钟意婉来到荆磊身边,看着前方道:“焱三叔可否记得此处?”
焱钊看向前方的铸剑场遗址,点头道:“怎么会不记得,此处是我与荆二哥当年一起铸剑之所。”
钟意婉道:“焱三叔现在还肯叫先父一声荆二哥,是对当年先父所做之事,不再记恨了吗?”
焱钊苦笑道:“当初被祭剑之时,我对他自是仇恨至极;如今清醒过来,见到了本该已被他杀死兄长,我才意识到,当年之事,或许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后来我有向兄长打听了沈大哥和荆二哥两人的情况,才得知……”焱钊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不知当年真相究竟如何,我只知道,能在荆桀手中救下兄长、能配合沈大哥潜入魔界并获得荆桀信任的人,也只有荆二哥了。”
钟意婉闻言凄然一笑,眼中含泪道:“先父得友如此,也算是可以瞑目了。焱三叔是否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焱钊立刻点头道:“当然!”
钟意婉看向前方:“当年……”
当年沈千回、荆磊、焱钊在外相识,因志趣相投,结拜为异性兄弟,并将一块圆形玉佩一分为三,每人保管一块作为信物。
后来沈千回忙于宗门事物,回到了蓬莱;荆磊与焱钊二人来到焱城,决定一起铸造一把可与赤羽剑匹敌的神剑。
两人选择焱城东郊的一个山洞作为铸剑之所。就在铸剑的关键时刻,荆磊因事被父亲召回魔界,待他处理完毕回到山洞时,立刻发现了焱钊的异常,刚想上前询问,却被发疯的焱钊打晕。待他再次醒来后,焱钊早已不见人影。
荆磊立刻回到焱城去找焱钊,但为时已晚,眼前的焱城已然成了人间炼狱,而这一切的幕后主导之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荆桀。
荆桀一共有两个儿子,荆勇和荆磊。长子荆勇生来愚钝,资质平庸,为荆桀所不喜;次子荆磊则天生聪颖、资质出众,因此很受荆桀喜欢。荆桀对荆磊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在将来成为自己称霸路上的一大助力。
然而荆桀渐渐的发现,他的这个二儿子的性情一点也不像自己,为人心慈手软,还整日与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之人混在一起。不过很快他便发现,在与荆磊结识的一些人中,有一个名叫焱钊的人,此人正是南方焱城焱氏一族的二公子。于是,荆桀制定了一个可以占据焱城、毁掉赤羽剑的“绝妙”计划。
荆桀在二人铸剑的关键时刻,借故将荆磊召回魔界,而他则派人扮成荆磊的模样,将铸剑所需的矿石偷换成了充满阴邪之气的九阴玄铁。
焱钊在铸剑过程中,逐渐被九阴玄铁迷失了心智,可能他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暗算,于是在真正的荆磊回来之时,才会愤怒出手将其打伤。
在荆桀的操控下,被控制的焱钊回到焱城,破坏了保护焱城的护城大阵,于是荆桀乘机率领魔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攻陷了焱城。
荆磊找到焱钊之时,一切都难以挽回,荆桀已经当着焱钊的面屠杀了焱城所有人,而焱钊的父母也因为不愿吐露赤羽剑的下落,当着他的面双双自刎。
荆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质问父亲为何要这么做。
然而荆桀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趁此机会考验荆磊,如果他能听从自己的要求,当着焱钊的面,杀了其兄焱铎,从今以后,他便是自己千秋霸业的继承人;否则,这样心慈手软的儿子,不要也罢。
此时焱钊已然深陷绝境,再无救下的可能;唯一能保住的,只有焱铎。
于是荆磊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当着焱钊的面“杀死”了焱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结拜兄弟,在无尽的自责与仇恨中自杀成为怨灵,被荆桀封入胜邪剑中,成为前事尽忘、怨气冲天的剑魔。
荆磊将焱铎救下后,将其偷偷送到了蓬莱仙宗。回魔界后,他并没有像荆桀期望的那样成为一个顺从父命、冷血无情的工具,而是彻底放纵起来,终日寻欢作乐,希望借此来麻痹自己。
荆桀见他如此曾多次训斥他都无济于事,最后终于厌弃了他,不再过问他任何事,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大儿子荆勇身上。
后来沈千回奉命潜入魔界,荆磊知道他来此的目的,于是配合他演戏,两人上演了一场“兄弟反目,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戏码,帮助沈千回赢得了荆桀的信任。
最后荆磊在日益累积的矛盾中彻底与父亲决裂,自愿脱离魔界,带着家眷仆从归隐,不再过问世事。
后来荆桀伏诛,仙、魔两界各派人清剿邪魔余孽,荆磊一家被当年还是无极仙宗长老的袁正和带人发现,荆磊将女儿安顿好后,便与妻子一起从容赴死。
钟意婉讲到此处,抬手轻轻拂过脸颊,擦掉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儿时,父亲经常带着……我来此,与我讲起当初你们兄弟三人的故事,遗憾此生不能与你解除误会。如今我将当年真相告诉你,也算是了却父亲的一个心愿。”
焱钊看着手中的那块碎玉,心如刀绞。沉默良久后,焱钊向钟意婉深深一揖:“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钟意婉平静的道:“我不过是不想直到某些人死了,还在误会怨恨我的父亲罢了。”
焱钊一愣,随即笑道:“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你……”焱钊有些话想问钟意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钟意婉看了他一眼,了然道:“你是想问,我今日找你,除了告诉你当年之事外,还有什么目的,是吗?”
焱钊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钟意婉看着焱钊道:“若我希望你明天在公审大会上替我杀了袁正和呢?”
焱钊闻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于情,自己与荆磊是结拜兄弟,荆磊被袁正和所杀,自己理应找袁正和报仇;然而于理,袁正和并不知道当年焱城之事实则另有隐情,站在袁正和的角度来看,清剿荆桀余孽并无过错。
而自己,早已心存死志,不想再卷入任何纷争了……
“我……”焱钊心存愧疚的低下头,不敢去看钟意婉。
哪知钟意婉忽然一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焱三叔不要当真。我自己的仇,自然由我亲自来报。”
说到“亲自来报”四字时,钟意婉特意加重语气,焱钊能清楚的感受到其中隐藏着的无限恨意与决绝。
焱钊有些担忧的道:“我想你父亲当初护下了你,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而不是每日活在仇恨之中;如今你已经是蓬莱的仙尊,应当珍惜现在的生活,有些事……还是放下吧。”
钟意婉愣了一下,有些怀念的道:“她……也曾经这样说过,只可惜,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焱钊心中一颤,刚想问她为何如此说,便见钟意婉道:“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今天来找你,只是告知真相,并无其他目的。我的身份,还请焱三叔不要透露给别人。”
焱钊承诺道:“焱某自当守口如瓶。”
钟意婉点点头,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
翌日正午,各界各方代表齐聚城南校场,公审剑魔焱钊。
万仙盟盟主袁正和、魔尊重渊端坐在校场看台中央,各界宗主、掌门、首领、长老等分座于台下两侧,其弟子及手下等则分别立于身后。
凤羽一夜未眠,想着一会儿即将发生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她下意识的想找徐徐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抬头却发现徐徐不知去了哪里。
正在这时,一片号角声起,喧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紧接着,焱钊一身素服,四肢带着镣铐,双手捧剑举过头顶,向刑场方向缓步而来。
人群立刻又沸腾起来,叫骂之声不绝于耳,有的甚至事先准备好了鸡蛋和烂菜叶,纷纷向焱钊身上丢去。
站在凤羽身边的万剑门弟子见此愤怒不已,纷纷想上前阻止,被领队的长老用眼神逼退。
焱钊来到刑场之上,跪在早已在此等候的焱铎及万剑门一众长老面前,维持着双手捧剑的姿势道:“焱氏不肖子孙焱钊,误入邪道,杀生无数,如今清醒过来,特来认罪,恳请焱掌门按照我焱氏一族族规处置!”
焱铎强忍悲痛,抬手接过焱钊手中的剑,朗声向众人道:“焱氏不肖子孙焱钊,误入邪道,杀生无数,今按焱氏族规,用灭魂剑将其诛杀,今特邀众位来此见证,不知诸位对万剑门的处置,可有异议?”
整个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灭魂剑,剑如其名,被斩于剑下者,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焱氏一族向来神秘,众人只知焱氏族规对于犯错的族人处罚一向严苛,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用灭魂剑处置焱钊。
蓬莱徐如林等人闻言都很意外,本想开口求情,但此前焱铎曾来信嘱咐,无论公审之日发生何事,请蓬莱都不要插手此事。
徐如林等人明白焱铎的意思,如今仙门百家表面看似和谐,实则暗潮汹涌,若蓬莱与万剑门两派表现的过于密切,势必引起某些人的忌惮。因而只得暂时忍耐,静观事态的发展。
这时便听药王道:“焱掌门,令弟虽然误入邪道,但究其根本,罪魁祸首乃是那邪魔荆桀。焱掌门如此处罚,未免有些过了。”
袁正和道:“那药王觉得,此事应如何处置?”
药王道:“依老夫愚见,不如废除焱钊的修为,将其禁足于万剑门,了此余生。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仙门中立刻有人出口反对:“药王此言差矣!当年焱城被破,皆因焱钊交友不慎,以致引狼入室;后其成为剑魔,又吸收斩杀之人精血提升其修为,虽非其所愿,却是不争的事实。我等同意焱掌门的意见,按照族规将其处决!”
“老夫从前所在门派,上下几十号人皆死于剑魔之手,老夫同意用灭魂剑将剑魔处决!”
“小妖一百多年前,被剑魔斩断翅膀、吸□□血,侥幸未死成了如今这个鬼样子,今天,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
反对之声越演越烈,袁正和连忙伸出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问一旁的重渊道:“不知魔界对此事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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