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钦没想到这一次围捕会这般顺利,端王穷途末路,身边只剩三五残兵败将。
得幸于那些年在山里的经历,萧文钦在山间来去自如,他带了十几个人,将端王一行堵在峡谷峭壁处。
端王较当今圣上更年长,武功再是卓尔,逃亡奔走了八年后,也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典墨追了一路,微有些气喘:“少爷!一鼓作气杀了他们!”
萧文钦凝视着端王的脸,与通缉画像一模一样,只是更为沧桑与狼狈。
浑浊的眼里没有了光,甚至袒露出几分慌张。
“成王败寇!本王即便丧命于此,也不负这一生荣耀!史书上终有我一笔荣彩!”端王干脆扔了刀,仰头大笑。
萧文钦的身影沉陷在夜的深邃中,表情晦涩不明:“赵捷!你究竟有什么计划!如实招来!”
典墨余光瞥着萧文钦,小声提醒道:“夜深了,迟则生变。”
端王眯了下眼,厉声道:“我要杀了那狗皇帝!”
狗皇帝?
萧文钦眉头皱了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狗皇帝的前提是皇帝,端王与惠亲王争皇储的时候,圣上还是个掉在人堆里不显眼的小皇子,以萧文钦这些年的调查,端王此人桀骜不驯,从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萧文钦以为,端王提到圣上,该是直呼他名讳,而不是像那些从未见过圣上,却满口鄙夷之言的匪类,一口一个狗皇帝。
这种微妙的差异,像一撇夏日的雾气,朦胧却又看不真切。
萧文钦从根上不愿意多想,他过于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一段痛苦的经历。
剑气如虹,直奔端王而去。
端王坦然张开手臂,迎接即将到来的末路。
千钧一发之际,森林深处射来一枚利箭,朝着萧文钦颈上人头而去!
萧文钦偏头躲开,那利箭刺破长空,射入山壁缝隙之中。
随即扬起轰然马蹄声,少说有上百匹马朝着此处而来,与此同时,火把连成一片红光,在森林中乱窜。
无数的利箭,像一场流星雨,朝着萧文钦等人射来。
萧文钦棋差一招,恨得咬牙切齿,避着箭雨,藏身一颗巨树之后。
尖锐几声哨响,弓箭停下攻击,将萧文钦与端王众人团团围在中间。
随即响起岭南侯高亢的大笑声,“都出来吧!你们无路可退了!”
萧文钦从树后走出来,就见岭南侯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穿精锐铠甲,手持红缨长枪,好一派威严霸气的将军架势。
孙营骑马跟在身旁,也穿铠甲,他身材消瘦,像被吸干了阳气,穿着铠甲颇有一种滑稽相。
孙营讨赏一般,戏谑道:“叔叔,我说的不错吧,跟着这萧文钦定能有收获,他是萧鸣的侄儿,不会无缘无故来这庄子上闲住。”
“钱永科逮不着,倒是逮到了一只大老虎。”岭南侯长枪指着端王,厉目道,“端王,许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
端王立于阴暗之处,负着手并不答话。
萧文钦倒宁愿是端王的同盟来营救,也不希望是岭南侯螳螂在后。
端王若是被生擒,指不定会拖萧家下水,萧文钦不能容他活着走出这座山!
“岭南侯这是作甚?”萧文钦上前一步,“我奉命擒拿端王,侯爷此刻插足是什么意思?”
孙营笑嘻嘻道:“萧文钦,你不会觉得,人是你找出来的,功劳就是你萧家的吧,谁不知道端王是圣上宿敌,只要逮住了他,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萧文钦厉声道:“孙营!你不要太嚣张,人是我们逮住的,功劳是我们萧家的!今日你们若是硬抢,回去之后,我定会禀明萧大将军,你们小心得不偿失!”
孙营勒紧马绳,身体往前倾,像是要凑到萧文钦面前,马儿跟着挪动了几步,在林子里踢踢踏踏,“萧文钦,你不会以为,你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吧!”
萧文钦蓦地一惊,左手一晃,袖中响箭滑进掌心。
岭南侯俯视着萧文钦年轻的脸庞,他深深地看了一会儿,意味不明道:“文钦,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与你交个朋友,只可惜,命运不由人,富贵向前看。”他语毕,沉声一喝,“来人!把端王绑起来!其他人全部砍了!”
萧文钦响箭升空,于漆夜里炸开,随后他几步跃向端王,今日哪怕拼了性命,也誓要送他上路!
树叶沙沙作响,夜风猎猎,众人乱作一团,刀光剑影中,山腰处赫然亮起一片火把,马蹄声车轱辘声还有......朦胧不清的乐声。
岭南侯一挥手,攻击暂时停止,侦察兵从后挤上来,与岭南侯耳语:“许多乡民往这里来了,少说好几百人,山脚处还有人正陆续登山,怕是整个清风山附近的乡民都过来了。”
岭南侯驾着马行了几步,远眺望去,却见从山脚到山腰,焰火连成一条蜿蜒曲折的红线,像一条红色的龙,盘旋卧在山间,而不远处,亦有马蹄急奔声,朝着此处逼近。
副将皱起眉:“侯爷,百姓朝这里过来了,若是大开杀戒,恐怕不妥啊。”
恰此时,马蹄声已至附近,尘土飞扬,翩然白衣在风中鼓作,岭南侯还未看清那人真容,却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眼眸。
岭南侯拧了一下眼睛。
转瞬间,人已至面前,苏晚辞勒紧缰绳,马蹄在原地踏了几步,温顺地停下。
苏晚辞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惯是典司院里逢人就笑的脸,岭南侯再看他的眼睛,哪里还有冷情冷性的模样。
岭南侯眉宇拧成了川字型,声音里饱含杀意:“你在这里干什么!”
“乡亲们知道太后寿辰将至,争相要为太后祈福,我们便来此处放天灯,唱赞歌,略表心意。”苏晚辞一手扶着胸,微微歪头俯腰,显出几分稚气与活泼。
孙营捶胸顿足,从马上下来,走去苏晚辞身边,懊恼至极道:“我说苏大人呐,苏大人,你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苏晚辞佯作不解,瞅见萧文钦被围堵在人群里,即刻翻身下马,迈着步子奔向他,“文钦,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萧文钦蹙眉:“你!”
苏晚辞淡淡道:“既然来了,不如一并为太后祈福吧。”
岭南侯若要施强硬手段,未必带不走这些人,可势必后患无穷,不明状况的百姓、裕亲王的外甥、萧鸣的堂弟、端王,这些人加在一起,绝对是一场大麻烦。
苏晚辞扶着萧文钦,转回头看了岭南侯一眼,收回视线时又瞥向端王。
端王抬起一只浴血的手,揉了一把脸,脸庞染上浓稠血迹。
苏晚辞不经意间望见他的手腕,一颗豆大的红痣在火光里那般刺眼,仿佛一个脓血包。
侦察兵又再来报,凑去岭南侯耳边,低声道:“侯爷!抓住钱永科了!”
“什么!”岭南侯倏然眼神一变,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而端王是意外之获。
两相权衡后,岭南侯调转马头:“走!”
岭南侯军队退散,与登山的百姓擦肩而过。
再过片刻,百姓就会到达此处,届时,众目睽睽之下,萧文钦将又失机会。
他顾不得苏晚辞在旁,趁端王不备,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确定他断气后,萧文钦手腕颤抖,握不住剑,长剑落了地,敲碎了他这四年的困境。
他满目血色,眼眶一瞬间血红含泪。
苏晚辞静静地看着他。
萧文钦听见歌唱声靠近,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而那些百姓到了此处,未见孔明灯,也未见祝祷之物,只有满地的尸体,与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前方歌声戛然而止,驴车上的叔叔婶娘们迟疑不敢下来,后方犹然歌声袅袅,欢喜雀跃,等待一场隆重的庆典。
世界像是被割裂成两段,一段深陷黑暗,一段欢歌载舞。
邢岩静待苏晚辞吩咐。
“让人传话下去,祝祷仪式取消,乡亲们围剿端王有功,本官会一并呈报朝廷,稍后必有嘉奖。”
百姓们不明就里,只当是出了意外,有通缉犯冲进了仪式现场,被苏晚辞所擒,其后端王欲逃脱,两厢争斗之下,端王伤势严重,不幸身亡。
从此,端王与圣上长达三十五年的明争暗斗,正式落下了帷幕。
而苏晚辞,再是迟钝,也明白了所有。
萧鸣与端王共谋造反,他被卷进了陈嵩的计划,很有可能阴差阳错透露端王的行动,所以萧鸣要杀他灭口。
萧文钦以一己之力,阻止萧鸣谋反,只有杀了端王,萧鸣群龙无首,才能绝了萧鸣的念头。
苏晚辞想狠狠扇萧文钦一巴掌,走上前却抱住了他,见他肩头流血,又不敢抱得太紧,“你怎么样?”
萧文钦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浑身卸了力气,嘴里喃喃喊他的名字。
“晚辞哥哥,我回来了......”
钱永科:苏大人,我谢谢您嘞
小咸鱼事业线走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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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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