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峭，二月春风似剪刀......”
曲清越哼着随口编来的小曲，见已行至一座村落，向身侧问道：“师兄，此处便是阳朔了罢？”
凌卓点点头，二人自过了年过便与门内众人辞行，下了清苍山，一路自南向北，换了好几匹马，走走停停，如今已进入了淮水一代。
此处应是阳朔边界，可见房屋并不密集，不远处有三两渔民围在一条溪边指指点点，议论不停，依稀可听闻：
“造孽啊...一个活口都...染红了啊...”
二人望向那条被指着的溪水，只见那溪水竟是红色的！
曲清越好奇心重，此行又随着凌卓行侠仗义，增长了不少见识胆色，便率先走上前礼貌问道：“这几位老伯，可是此地遇到了什么事？”
那被问话的渔民见曲清越衣着不凡，又身上背着剑，忙指面前道：“这位大侠，此处原是一处秘境，那秘境内住着些不凡的仙人，那些仙人不常出来，我们寻常人也难以靠近，”
“但时间久了那里面的仙人也偶尔带着些仙药出来与我们置换粮食。可这回，已经隔了半个月，也不见一人出来，” 说着又指向那溪水，“这条溪原本是绿色的，自半月前，竟变成了红色，倒像是被血染红了！”
曲清越听了也是心下一惊，回头看向凌卓，凌卓见那溪后的树木皆折了半，整齐地倒了一片，像是人为所砍。又见溪边岸上，零散漂着些蛇虫的尸体，想必是那些所谓仙人原先设置的毒障，可如今都已化作了尸体。
凌卓上前道：“我们自南边清苍山而来，乃是山内内门弟子，此地既发生了如此惨案，可否许我们进入那秘境看看？”
此处渔民自是不识何为清苍派，但也知二人是会武的侠客，便应声答应。
凌卓二人借了靠在岸边的竹筏，撑杆进入了秘境。
秘境内有少许房屋，皆是屋门大敞，二人细细查探，所有尸体确实皆是被一刀毙命，无一活口。
此处主人是何人，而又是因何惨遭如此杀害？
此次下山，是曲清越随凌卓回淮安探亲的，凌卓的本家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 —— 水云山庄。二人商议一番，此地事大，应速归山庄，禀告于内，再做决断。
二人回到溪边，正要离开，凌卓却瞥见溪边的草丛下，藏着一抹青色衣摆，正随风轻舞。
难道......还有活口？
来不及细想，二人撑开草丛，只见一人面伏朝下，凌卓将人扶起。
此人面容蒙尘，但依稀可辨是名女子，又探了探其脉搏 —— 伤势较重，但尚存一息。
凌卓不敢耽搁，将人交给曲清越扶着，开始运功为女子疗伤。
过了许久，女子缓缓睁眼，凌卓停止运功，松了一口气。
曲清越见女子转醒，忙问道：“姑娘醒了？可还记得发生了何事？”
女子的瞳孔逐渐聚焦，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面色却随之变得惊恐，她一边哆哆嗦嗦地躲开二人的触碰，一边大喊道：“不要......不要杀我！”
女子的反应，显然是之前受了惊，此时尚未恢复，把凌卓二人视为了敌。
凌卓起身，拉着曲清越距那女子站得稍远了些，敛起神色安抚道：“姑娘莫怕，我们二人方才途经此地，救下了姑娘，并非是坏人。”
女子皱起眉凝视了二人一会，缓缓点下了头。
见女子不像方才那样怀有敌意，凌卓试探道：“姑娘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救下了人自然是幸事，可此女尚身份不明...
女子听了凌卓的问话，却捂着头蜷缩起来，一边断断续续地呜咽道：“叔父...大师兄...悠然对不起你们...”
听了女子的话，凌卓稍微理清了头绪，“姑娘可是名为悠然？”
女子抬起头，流眼朦胧，缓缓道：“是，我名为卫悠然，此处为天机阁，乃是我叔父卫安绝所建。”
女子神志逐渐清明，情绪冷静下来后，与二人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半月前的雨夜，有外人破坏了卫安绝设下的迷阵，闯入了天机阁。彼时卫悠然在后院的花圃，所以并未被那些人第一时间发现。
卫悠然躲躲藏藏到了前院，只见叔父卫安绝被一人架着脖子逼问，见地上满是尸体，她想起阁中有一觅到通往外界，只有她和卫安绝知道。
为了活命，她从密道爬出，所幸并未被发现，捡回了一条命。
“那卫姑娘可还记得那些凶手的面孔？”凌卓理了思绪，女子卫悠然的话倒是与外间渔民所述无甚出入，便问起了细节。
卫悠然道：“那日半夜，雨下得极大，我隔得远也瞧不真切，好像架着刀的是名男子... 身旁还有一人背对着我... 又好像是两人...”许是想得事情太多，卫悠然又捂着头，做出痛苦状。
曲清越连忙道：“卫姑娘遭此劫难，身子还未恢复，师兄就先不要问了。”
凌卓虽心中还有疑虑，但见女子身子柔弱单薄，言语也经得起推敲，便不再作声。
“此地必是不能久留，只怕那些凶手回过神来再回来检查，发现了卫姑娘还活着，再下杀手...师兄你看...”
曲清越看向凌卓，言下之意是想收留卫悠然。
凌卓也心有不忍，开口道：“卫姑娘若是不嫌弃，可随我到水云山庄，水云山庄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也会为姑娘主持公道。”
卫悠然眸色清澈，深鞠一揖：“那便多谢了。还望二位公子和水云山庄，能为我天机阁灭门一案，主持公道。”
待二人转过身去，卫悠然眸色渐深。
*
半月前，天机阁。
婆娑看着被天枢架着的卫安绝惶惶的神色, 继续不留情地嘲笑道：“堂堂天机阁阁主, 说出去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如今竟被我们三个吓得屁滚尿流, 甚是有趣。 ”
婆娑看了一眼撑着一把红伞婷婷站在一旁看戏的云薇, “朱雀姐姐, 你说, 我们怎么才能放过卫阁主呢？“
天枢架在卫安绝肩上的刀又向里偏了几寸, 血顺着渐起的雨势溅在刀刃上, 再被雨水清洗, 落地无声。
卫安绝讨饶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云薇缓缓向其走进, 吐出的音调如仙月乐入耳, 可这仙乐落在卫安绝耳中, 却叫他醍醐灌顶。
他今日, 是必死无疑。
“告诉我，《医典》在何处？”
卫安绝知道自己说完便必死无疑, 神志竟在此刻一瞬清明：“你是云将...”
将字的音还未完全落下, 云薇的袖镖已射向旁边的灌木丛。
伴随着啊的一声, 婆娑已经将人抓了出来, 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悠然你怎么...! 别管叔父了, 快...... 快跑啊！”绝望的神色溢在卫安绝脸上。
婆娑打量着那肩上中了凌霜镖的小姑娘, 凌霜镖皆是淬了毒的, 那小姑娘吃痛捂着伤口,神色却依旧倔强, 像是绽放在雨天的一株傲梅。
云薇望着少女的神色, 眼神却透过她仿佛见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满天的黄沙飞舞, 天空都仿佛是赤红色, 与之伴随着的是无尽的等待, 还有渴... 热... 痛...
一如十年前那人低下头见了宝物般奇了的神色, 云薇端详着小姑娘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面容，弯下腰娘微微一笑， ”你... 要不要跟我走？”
一个计划在云薇脑海中油然而生，从今日起，她将代替面前的孤女，成为 —— 卫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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