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时光转瞬即逝。开学第一天，不少同学早早地就到了——过来赶作业。
教室里一片混乱。
“同桌，快借我一下这张卷子。”
“我乱写的。”
“乱写的我也要抄。”
“凭我这手速，我觉得我可以创造奇迹。”
“你就别吹了，快抄吧。”
……
宋璨晓一进教室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她心中还有点小雀跃，幸好她都做完了。
然后她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她上学期是坐哪来着？
她扫视了教室一圈，看到了熟悉的后脑勺。
她坐下，见到陈潇廉也在奋笔疾书。
“你不会也没有写完吧？”宋璨晓放下书包，正准备嘲笑一番。
“没写名字。”陈潇廉手快如飞，写完一张卷子翻下一张，像是在签名一样，“怎么还有这么多卷子。”
“完了，”宋璨晓一拍脑门，“我也没写名字。”
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叠卷子，每道题附近都打满了草稿，但唯独标题处很干净，确确实实没有写名字。
宋璨晓也手快如飞，只留下一道残影。前面几张写的还是“宋璨晓”三个字，后面就直接写“宋cx”。
“天，终于写完了。”宋璨晓甩了甩酸了的手腕。
陈潇廉说：“下次我要先写名字再做作业。”
“那你这跟放假前说一定要复习就背一堆书回去结果都没有翻有什么区别。”宋璨晓一口气说完这句话。
“有道理。”陈潇廉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新的一学期开始了。
这学期进行了选科。一二班为传统理科的重点班，三班是文科重点班，四班是实验班，其余班级均为平行班。
宋璨晓选择的是物化生，留在了二班。他们班有的选择了其他科，就去了别的班，比如程媛选的政史地，转去了三班。
“怎么选的物化生？”陈潇廉问宋璨晓，他觉得她选物化生也许未来两年半会难许多。
“因为我想学医。”宋璨晓坚定地回道。
那天她是看着她外公离开的，手术没能抢救成功。从那以后，宋璨晓就想当一名医生，和死神抢回病人的时间。
陈潇廉点点头：“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嗯，我也相信我自己。”宋璨晓为自己捏了个拳头。
新学期还多加了晚自习和周六自习课，给了同学们更多时间进行归纳总结思考。
随着宋璨晓回家的时间变晚，学业加重，晚上练钢琴这条规矩也慢慢被遗忘。宋璨晓拒绝了宋青梅让她继续在龚老师那里补课的要求，要不然一周一天也不能多睡会儿。
一天，上晚自习前，年级主任在广播里播报最近的安排：“为了更好地促进高效率学习，我们采取劳逸结合的方式。在每周三上晚自习前的20分钟，将会有一个欢乐时间，由各班自行组织活动。”
欢乐时间由每班的文艺委员组织。二班这周计划是玩游戏，有的班是听音乐或者看搞笑视频。
文艺委员拿了一把折叠好的雨伞，放在第一个同学那里。“击鼓传花”，当音乐声停止时，伞在谁的手里谁就要表演一个才艺。
如果有不愿意玩的同学可以到隔壁自习室自行安排。
游戏开始，音乐《好运来》响起，文艺委员背对着同学们，任意时间按下暂停键。
雨伞在同学们的手里传递，每传到一个人的时候，这雨伞都像一块烫手山芋一样，被连忙扔到了旁边同学的怀里。
轮了两轮，就要传到宋璨晓他们这块儿了。
肖和乐转过身来，避开陈潇廉，小声地对宋璨晓说道：“宋璨晓，你想听潇廉唱《奇迹再现》吗？”
宋璨晓猛点头：“想！”
肖和乐凑近，跟宋璨晓说悄悄话。
宋璨晓听了肖和乐这个计划，移开耳朵，问道：“你怎么不自己来。”
肖和乐做了个手掌往下的手势，示意宋璨晓小点声，别被陈潇廉听到了。他回道：“我怕他把我捶到地里去。”
宋璨晓不解：“你就不怕他打我？”
“不会。”
肖和乐回答得如此之肯定，让宋璨晓不禁怀疑。
音乐声太大，一旁的陈潇廉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也懒得理，看着雨伞传过来的进度。
雨伞传到了肖和乐手中，肖和乐递给赵昔微，赵昔微把雨伞往后递给宋璨晓。
然后宋璨晓就抱着雨伞没动，陈潇廉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问号。
宋璨晓专注地盯着讲台上文艺委员的举动，预计在文艺委员按下暂停键的前一秒扔给陈潇廉。
肖和乐回过头来。
就是现在！
宋璨晓把雨伞塞进陈潇廉怀里，陈潇廉还来不及传出去，音乐声就戛然而止。
“陈潇廉！陈潇廉！”
其余同学都在欢呼，陈潇廉把伞放在桌上，站起来要去讲台上唱首歌。
上台前，陈潇廉望着宋璨晓和肖和乐，挑眉，和善地微笑着朝他们点点头。
他用眼神警戒他俩：我记住了，你俩完了。
他在一体机上点歌，下面沈欲杭喊了一声：“潇廉，来一首《奇迹再现》！”
陈潇廉自信地笑了，毫不怯场，他应道：“行啊，没问题，就知道你们想听。”
音乐声响起，热血沸腾的旋律让同学们都跟着节奏摆动。
“就像阳光穿破黑夜
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谁的身影穿梭轮回间
未来的路就在脚下
不要悲伤不要害怕
充满信心期盼着明天”
陈潇廉的嗓音富有感染力，每一个音符都像是拨动着人的心弦。陈潇廉跟着节奏点头，这首中二的歌曲又生生将人从梦境拉出来。
教室里关着灯，只留了讲台上的那一盏。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宋璨晓觉得这光好似偏爱着眼前这个少年。
此刻，全班同学跟着一起合唱，陈潇廉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中。
有几道声音唱得又大声，还跑调，不知道是谁。有不少同学的歌声都带着笑，已经快憋不住了。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
我会来到你身边
微笑面对危险
梦想成真不会遥远
鼓起勇气坚定向前
奇迹一定会出现——”
大家都唱得很尽兴，一起疯狂。大家也都是友善的笑，没有恶意，反倒是增添了几分乐趣。
陈潇廉下台后，盯着宋璨晓，没说话。
宋璨晓抿了一下嘴唇，她觉得被盯得发毛。好歹说点什么呀，别这样不说话，我害怕……
“那个……”宋璨晓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陈潇廉。
搞怪一时爽，事后火化场。
陈潇廉把双手抱在胸前，背靠在椅子上。他轻轻抬眉，话语间带了几分调侃：“宋璨晓，你行啊，联合肖和乐一起来整我。”
宋璨晓心想，整的就是你。
“对不起，我错了。”宋璨晓双手合十，一副求饶的表情。
“嗯然后呢。”陈潇廉扬了扬下巴。
宋璨晓眨巴眨巴眼睛：“您大人有大量，不必跟小的一般见识。”
陈潇廉无奈地摊手：“没办法，我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
“那你想怎么办。”宋璨晓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
陈潇廉耸耸肩：“还没想好。”
“行吧，那等你想好再说。”
“嗯哼。”
宋璨晓：该死，被拿捏住了。
-
天气回暖，校园里的樱花绽放，一点点粉嫩爬上树梢。枝头的麻雀，叽叽喳喳，似乎在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清晨，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或带着困意，或带着激情，彰显着少年们的生机与蓬勃。
“叮铃铃——”
月考的最后一堂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随后是走廊上、教室里同学们热烈的讨论声，像窗外的麻雀，一刻也不停歇。
“我那道题选的B。”
“啊不是吧，你们都选的B，就我选的C，我肯定错了。”
“不一定，也有可能只有你对了，我们错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都错了。”
……
宋璨晓自顾自地收拾东西，不想听他们的讨论。
八中向来的规矩，大考后一般会有一个完整的两天周末。
“宋璨晓。”
“宋璨晓？”
“嗯？”
宋璨晓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陈潇廉叫了她好几声，“怎么了？”
“我是想让你让让的。”陈潇廉指了指她椅子和后桌之间狭窄的空间。
“哦，抱歉。”宋璨晓把椅子往里面移了移。
陈潇廉没动，他观察着宋璨晓的表情，没办法确定她没事。他担心地问：“没事吧？”
“没事。”宋璨晓摆摆手，“你快过吧。”
陈潇廉从她的身后经过，走了几步又倒回来，蹲在她的桌子旁边，和宋璨晓一般高：“真没事？”
“嗯，你放心吧。”宋璨晓笑了笑。
“陈潇廉！”
肖和乐正在外面叫陈潇廉，从后门探了个头进来。
“肖和乐叫你了。”宋璨晓说，“你快走吧，别让他等久了。”
“那我走了？”
“嗯。”
陈潇廉走几步，回头望了她一眼，又跟上肖和乐。
他们出了教室，肖和乐看见陈潇廉魂不守舍的样子，问：“怎么了？”
陈潇廉摇摇头：“没事。”
宋璨晓就没再听见他们的声音了。
她骑着自行车回家，感受微风吹拂而过。一路繁花散发出淡淡清香，柔和的阳光也斜斜地洒在花瓣绿叶上。
明明是个明媚的春天，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宋璨晓没有直接回家，她骑车去了江边，她想看看夕阳下南缘市的予江。
宋璨晓将自行车靠在桥边，她眺望着开阔的江面，微风掠过，吹起层层涟漪。一轮红日徘徊流连在天和水的边界，在江面上撒下灿烂的光辉。
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明明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她不想回家，她害怕看到妈妈又是失望的表情。
宋璨晓仰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桥上人来人往，无人注意孤身一人的她。
她一直希望自己足够聪明，足够强大，这样她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
可是没有，现实总是给她当头一棒。谷底真的太狭窄，让她窒息，让她绝望。她想逃离，却爬不出去。
书包里的手机震动，宋璨晓取出来看，是她妈妈打来的。她没有接，等对方挂断了电话，她才点开微信，在聊天框里打出消息。
打了，又删掉。
最后宋璨晓还是发了出去。
【宋璨晓】：妈妈，老师叫我在学校帮忙，我可能要晚点回去
宋璨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但是她现在不太想回家，就让她贪恋此刻的江风，落日，还有自由吧。
在桥边摆摊卖瓜的老人，坐在自带的折叠椅上，满怀期待地看着过路人停下来买他的瓜；江边的渔船趁着夕阳在天际褪色之前停泊，满载而归；打工人下了公交车，疲惫之余见如此美的日落也驻足留恋……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渺小似尘埃、如蜉蝣，却也奋力演绎着自己的人生。
一颗种子在宋璨晓的心里种下，它悄然生根发芽，恣意生长，枝干变成了她的经脉，鲜艳的花开在她的眼眸中，变成了落日的余晖。
宋璨晓笑了，眼角挂着一滴泪。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宋璨晓以为是她妈妈回复她了，但没想到是陈潇廉发来的微信。
【陈潇廉】：宋璨晓
【陈潇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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