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后面就有家公立医院。
当杨淮翊抱着浑身血迹的林璨熠冲进去的时候，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医生给林璨熠处理好伤口，又给他做了个简单的身体检查。
“你这是急性肠胃炎，过来挂几天水就好了。回去记得注意休息，按时吃饭，一次别吃太饱。”医生瞥了一眼他脸上的伤，“也别打架，下次可能就不只是流鼻血那么简单了。”
“……知道了，谢谢医生。”
目送医生离开，林璨熠抬手就要拔手背上的针头。
杨淮翊抓住了他的手腕：“别动。”
“我已经没事了，回去吃点东西就好了。”林璨熠试着把手往外抽，没成功。
杨淮翊：“没事连我的手都甩不开？”
林璨熠：“……”
正中痛处。
杨淮翊抬头看了一眼瓶子里的液体，说：“一瓶没多少，很快的。”
“这样，我明天直接过来挂三瓶，这瓶先欠着。”林璨熠把扎着针的手往下抻，想把针头从手背里扯出去。
结果又被按住了。
“兼职什么时候都能去，不急这一会儿。”杨淮翊说。
“你怎么……”林璨熠皱眉，想到自己刚进教室的情景，“高野跟你说的？”
“是我非要问，不怪他。”杨淮翊把他的手松开了，祭出杀手锏：“这一瓶218。”
“你他妈不早说！”林璨熠瞬间安分了，心疼钱的同时连带着气都消了。
这还兼职个屁啊，连这瓶药的一半都赚不回来。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个身形挺拔的少年并排下了台阶。
林璨熠输液的时候睡了一会，这会儿精神还不错。
他看了一眼时间，20：40，学校还没放学。
“收钱码，给你转钱。”林璨熠对身旁的人说。
杨淮翊调出二维码举到他面前。
林璨熠用手机一扫——跳到了加好友页面。
“？”
“我的收钱码收不了陌生人的钱。”杨淮翊说，“你得加我好友。”
这是什么逆天发言。
林璨熠没忍住：“你是白痴吗？”
连理由都不会编？
“不是。”杨淮翊说，“我是高中生。”
林璨熠：“……”
他强忍着怒气加完好友转了钱，顺手把杨淮翊的备注改成“杨二狗”，随后愤愤地转身自己走了。
夜色微凉，轻风拂过树梢，在月光中留下一片斑驳。
林璨熠在街上问了一圈都没人需要帮忙。
就连他常去的店明明人满为患，眼看人手不足忙不过来，老板还是把他轰出来了。
估计是今天亏本太多，不想多付一份薪水。
林璨熠呼了口气，悠哉地往家的方向走。
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认真呼吸过江城的空气了，原来到处夹杂着清香。
临近小巷，林璨熠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总感觉有人在跟着他。
难道是错觉？
林璨熠在原地停了几秒，而后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人也随之加速。
看着前面的人拐进了另一条街，他想也没想就跟着拐，结果被一脚踢倒了。
“嘶……”
“你——”看清地上倒着的人，林璨熠的后半句戛然而止。
地上正在打滚的人是那天带人堵他的学长。
林璨熠环视四周，发现好像只来了他一个。
他挑眉：“要单挑？”
“不不不，我、我是来道歉的！”学长吃痛地捂着肚子起身，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抖的不像话，“我那天是脑抽了，我只是想给你个下马威，谁知道你们真的打起来了！还、还有升旗仪式，我弟弟是以为你欺负了我才会对你竖中指的……”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我求求你原谅我，你想让我干什么都行，真的，只要你能原谅我！”
“你神经病啊！”林璨熠拧眉，毫不客气地把人推开，转身要走。
“你不能走！你还没原谅我，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不能这么残忍！！”学长大叫着猛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哭的一塌糊涂：“我求求你了，你就说一句你原谅我了，一句就好！”
听到这里，林璨熠才反应过来这个学长的情绪很不对劲，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他耐着性子问：“你怎么了？”
“我、我很好，我就是来道歉的。”学长嗓音已经变得沙哑，“只要你原谅我，我就可以走了，只要你原谅我……”
“我不原谅你会怎么样？”林璨熠随口道。
“不行！你不能不原谅我！”学长开始尖叫，“你肯定是还在生气对不对？！好！我让你解气！”
话落，他忽然开始扇自己巴掌，一声比一声清脆。
“我靠！你疯了！”林璨熠边骂边俯身制止他，“我原谅你了！我他妈原谅你了还不行吗！”
地上的人终于止住哭声，开始趴地上给他磕头，“谢谢你，谢谢……”
林璨熠：“……”
真是老子上辈子欠你的。
终于安抚好他的情绪把人送走，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
林璨熠感觉像连续上了三天班一样疲累，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家，一头栽到床上躺了半个小时才缓过来。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林璨熠以为是高野来问他的情况，强撑着困倦打开手机，结果在看到消息后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杨二狗：转账消息］
［杨二狗：其实一瓶只要55块，钱退你。］
更烦了。
林璨熠咬牙闭了下眼，点开杨二狗的资料设置，点了“删除”。
—
翌日早读。
当林璨熠打着哈欠出现在教室后门的时候，七班同学包括英语老师的眼尾都跳了下。
这哥今天怎么有空上早读了？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林璨熠经过杨淮翊身边的时候瞥了眼他身上不合身的小号校服，用衣服团了个枕头趴桌上睡了。
杨淮翊盯着他的后脑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低头背单词。
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悬了一节课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还好只是睡觉，没闹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又该扣分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高野刚想叫醒兄弟去厕所抽两根，半个月没见的班主任姜倩倩风风火火地进了教室。
七班学生一阵欢呼，高野更是跳起来鼓掌，挥舞的双手差点打到同桌的脑袋：“倩倩！你可算回来了！蜜月之旅怎么样？”
姜倩倩是个皮肤黑黑的小个子女人，三十出头，单眼皮薄嘴唇，是那种很刻薄的面相，五中大部分学生都怕她。
但是只有跟她相处过才知道，她其实是偏和善那一挂的，只是不爱笑、又喜欢盯着人看，给人造成了她很苛刻的错觉罢了。
“挺好的。”姜倩倩笑了笑，“就是三亚太阳很毒，又晒黑了点。”
“不黑不黑！你在我们心里就是最漂亮的！”高野像个猴一样上蹿下跳，拍马屁用力过猛引起一片唏嘘。
“淮翊，自我介绍过了吗？”姜倩倩转移了话题。
“嗯。”杨淮翊扫了一眼极其安静的同桌，“但是那天有同学没来。”
姜倩倩笑道：“那就再来一遍吧，让我也听听。”
看来他没有家长说的那么孤僻，还是挺能融进集体的。
杨淮翊：“我叫杨淮翊，今年十七岁，身高187，未婚。”
高野：“？”
姜倩倩：“？”
杨淮翊：“有房有车，无不良嗜好，年收入稳定。”
高野：“？？？”
姜倩倩：“？？？”
杨淮翊：“本人圈子干净，性格独立，什么都会，介绍完毕。”
高野：“ 。”
姜倩倩：“……”
林璨熠：“…………”
林璨熠闭着眼睛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最后实在受不了腾一下坐直了，“你脑子写题的时候受伤了？”
杨淮翊：“没有吧。”
林璨熠：“那怎么脑残到自我介绍和征婚启事分不清？”
杨淮翊盯着他微微一愣，几秒后夸张地张大嘴巴：“你能听出来？”
林璨熠被他看傻子似的眼神惹毛了，起身揪他的衣领：“我看你是……”
“林璨熠！又想吃处分是不是！”姜倩倩切换到严厉模式，“你现在胆子大了啊，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同学！快松手！”
一语双关，姜倩倩明显是知道了升旗仪式上发生的事情，借机再次给他一个警告。
杨淮翊感觉到揪着自己衣领的人顿时松了劲，耷拉着眼皮吊儿郎当地坐下了。
上完数学课，杨淮翊从窗户看见自己的这位惯犯同桌又翻墙出校了，直到第四节体育课进行到一半才回来，而且手上多了一个白色的纸质手提袋，看起来轻飘飘的。
高野在篮球场冲他招手：“林哥，过来打篮球啊！”
林璨熠扬了下手里的袋子，意思是放完东西再下来。
高野比了个“ok”的手势，扭头问一旁站着的杨淮翊：“你要不要打？”
“不了，我不喜欢跟别人有肢体碰撞的运动。”杨淮翊不冷不热地说。
高野“哦”了一声，心想不愧是杨学神，果然斯文。
又跟别的班打了几场友谊赛，林璨熠还没下来。
高野觉得有些无趣，摆摆手说不打了，拿起放在乒乓球桌上的矿泉水灌了好几口，找了个角落给林璨熠发消息，发了好几条都没人回。
他对距离自己最近的球友说：“林哥不会又被建国逮到了吧。”
“应该是。”球友点头，“赵主任这个时间好像在教学楼巡察。”
“那不完蛋了。”高野心急如焚，“马上到饭点了，我得上去营救我兄弟。”
“我去吧。”杨淮翊走了过来，“我的手机落教室里了，刚好拿一下。”
反正是顺路的事，高野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好，那你再跟他说一遍我在二食堂一楼等他。”
杨淮翊应下了。
正午阳光炽热，把整栋教学楼照的暖洋洋。
杨淮翊刚上到二楼，一个人影就撞进了他怀里，他下意识把人揽着了。
一股好闻的味道萦绕鼻尖，杨淮翊的心跳声不由得加重了。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怀里的人也抬头看他。
仅一秒，林璨熠的眼神就从措不及防变为了嫌弃。
“起开，别挡路！”他凶巴巴地推开抱着自己的人，跑之前还不忘威胁道：“不许告诉建国你见过我！”
杨淮翊望着少年消失在拐角的身影吞咽了下，缓缓将刚才触碰过他身体的手举到鼻子前猛吸了一口。
好香啊。
“林、林璨熠，你给我站住！！”赵建国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地撑着腿在杨淮翊面前停下了，问：“杨同学，刚刚林璨熠是不是从这边下楼了？”
“没有。”杨淮翊说，“我刚上来。”
也许是因为眼镜的原因，杨淮翊说话的时候总会给人很认真的感觉，轻易就能令人信服。
赵建国点点头，转身从另一个方向下楼了。
杨淮翊摘下眼镜，习惯性做了一个松领带的动作，却发现自己穿的是校服，然后自嘲的扯了下嘴角。
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啊。
外面起了风，教室里深蓝色的窗帘肆意飘扬，罩住了靠窗同学的桌子。
杨淮翊走到七班门口，风恰好淡了。
窗帘落下，一个白色的手提袋被端正地放在他的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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